第43章 平淡的日子
第43章 平淡的日子
爸爸待不了幾天,在上海沒兩天就又回去了,弟弟留在這,玩到九月一號,開學再回老家。
在上海的日子,加了一個弟弟,也增添了許多樂趣,雖然他盯上了我的電腦。
但我習慣於讓他,而且我自己用電腦也不知道玩什麽,便隨他了。
除了看電視,繡十字繡,他還會陪我下象棋,我的象棋是上初二時我們班一個男生教的。
但棋技隻停留在懂規則上,比如象走田,馬走日,車橫走豎走……
因此經常輸給弟弟,很多時候,弟弟都不想和我這個菜鳥級別的玩,但我都纏著他陪我下棋。
有時候媽媽看到,也會說一句:“陪她下一盤。”
小時候,弟弟不會的作業,我教的沒有耐心的時候,弟弟就會哭鼻子,現在倒反過來了。
媽媽下午煮的豆漿,兩個人喝,晚上,開著空調,三個人看新版還珠格格,水滸傳。
一天一天過去,又到了我去複診的時候了,每次去複診,我都有些高興。
因為這說明我又平安無事的度過了一個星期了,我離正常人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但這次去複診,醫生還要幫我做一個腰穿,說是檢查腦子裏有沒有壞細胞。
簡單來說,就是腦子有沒有壞?!
我從沒做過腰穿,在這之前就先向前輩打聽了什麽是腰穿。
腰穿的基本操作是,抽腦脊液出來檢查,其實和做骨穿差不多,也是需要打麻藥。
至於疼痛,個人覺得沒有骨穿痛,隻是,做完後,患者需要平躺在床上六個小時,不能動,否則會有頭痛頭暈等症狀。
平躺六小時這一點比較磨人。
從上午躺到下午,中午飯我也沒有吃。
媽媽擔心我會餓,特意回家了一趟,做了東西給我吃,同行的還有弟弟。
我還一直以為他在家玩電腦打遊戲呢,看到他來還是很高興的。
一個人孤獨久了,別人的一個不經意的行為,你都會認作是關心。
雖然我懂12歲的弟弟,有沒有關心我的那份心,但我還是很開心。
媽媽是用之前在移植倉用的陶瓷碗裝了食物過來,打開蓋子,一股雞蛋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尤其是腦袋,看不到是什麽東西,但能想到味道,一定很好吃。
弟弟端著碗,特意傾斜了一個角度,讓我能看到,是一塊塊金黃色的餅。
又不像餅,和餃子皮大小。薄薄的幾片。
媽媽說,是用麵粉和著雞蛋液攤成的薄餅,怕上火,隻用了幾滴油,開小火稍微煎了一下,成型後再放鍋上蒸了一遍。
姑且叫蒸雞蛋餅吧。
我躺在床上,是媽媽夾著蒸雞蛋餅一點一點喂進我口裏的,躺著吃東西,有點不舒服,生怕嗆到肺裏。
所以我吃的很慢,媽媽想的很周道,還帶了奶粉。
沒錯,就是奶粉,杯子,調羹,吸管……
醫院裏除了藥,最不缺的就是開水。
將帶來的奶粉用調成的溫開水泡開後,媽媽再插進吸管,這樣我躺在床上不用動也可以喝了。
在常人看來,也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無理取鬧,但這在醫院,很常見。
很多病人都是外地來的,有的人甚至是東北那邊的,他們來一趟醫院很不容易,病人吃的東西又特別要注意,不可以吃外麵買的食物就是第一條,還有就是菜不能炒的太上火,不能放太多油,除了鹽不能放其他調味料……
於是,無所不能的病人家屬,便想出了許多妙招。
去飯店借廚房,或者去還在這裏租住的病人家屬家借,有的家屬甚至直接帶材料現煮。
我有一次星期四來醫院複診的時候,就親眼見過一個從老家趕來複查的移植幾年的病人,他媽媽帶了小電飯煲,麵條,油,鹽……
病人抽完血後,她媽媽直接就在醫院大廳裏煮起了麵條,煮好後,病人拿著電飯鍋就開始吃了……
一開始看到可能會覺得新奇,但設身處地的想想,誰不是被白血病逼的那個?!
不過,被逼成這樣的我們,都是希望病趕快好,趕緊恢複好能去上學,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我看到一個高個子男生,跑進診療室做骨穿檢查,沒到十分鍾就出來了,還活蹦亂跳的。
他梳著平頭,皮膚是健康的黑,看不出一點生過病的樣子。
媽媽打聽到,那男生移植四年了,現在已經上了大學了。
移植四年就能這樣了,是不是四年過後,我也可以變成他那個樣子,我心裏是羨慕的。
媽媽對我說,好了就讓我去上學。
我點頭,此刻完全沒想錢的事,想上學,很想上學。
每次在空間看到同學們的動態,我都會刻意避開不看,因為怕看著不知不覺,心就飛到學校了。
但病好了,就能去學校了吧。
移植的病人和學校的同學有點像,也分同期。
比如,和我同一天移植的上海男人,還有張一涵,也是和我同一天。
上海男人沒我這麽幸運,拉肚子還在繼續,他已經搬到三樓了,還是三樓唯一的VIP病房,不過媽媽說他的拉肚子還沒好。
可能因為我好了,他沒好的緣故,他媽媽經常會向我請教一些病情,尤其是關於腹瀉的病情。
張一涵是我們三個中恢複的最好的,也可以說她是最幸運的了,竟然和她爸爸配到了全相合。
她移植的是她爸爸的骨髓,但也因為如此,她沒有排異,更沒有別的什麽感染。
她爸爸是廚師,經常會換著花樣煮食物給她吃,我在隔離艙那會食欲大開的時候,羨慕的不得了,好希望自己也有個當廚師的爸爸。
不過我的爸爸也不差,雖然做的飯難吃,但他愛我,他沒有放棄治療我。
張一涵的媽媽我見過,戴著黑框眼鏡,高高的個子,想必張一涵個子也很高。
可能是因為我和張一涵同一天移植的,她和我媽媽關係很好,有事沒事就愛一起聊天。
話題不用猜,也知道是關於我倆的病情的。
我還在隔離艙的時候,她在窗外看過我,不過我出院後,就很少碰到她了,可能因為我們不是同一個主治醫生的原因。
聽媽媽說,張一涵恢複的是真好,但有一點“硬傷”,血小板長不高,甚至有時候還低於三十,她媽媽也因此犯愁。
而我正好跟她們家相反,血小板高達八百多,從移植成功之後,就沒降下去過。
這個,可能跟我之前吃的藥有關。
還沒移植的時候,暈倒入院,血小板為7的那次,醫生給了我一瓶藥,紅色糖衣藥丸,小小的一粒,我隻吃了兩粒,之後血小板就再也沒低過。
其實我是想把這藥的事跟張一涵媽媽講的,但我不記得藥的名字,而且我也怕自己說了,害了人家,便沒提這事。
直到之後的幾年,我又想起藥的事,才後悔當初沒跟張一涵媽媽說,可能我說了,那件事就不會發生,張一涵也可能不會……
暑假的兩個月過的很快,爸爸又來了上海一趟,來看看我,順便帶弟弟回老家報名讀書。
我很想多講講弟弟的事,但想來想去,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值得講的。
弟弟在的日子,除了家裏多了一個人,也除了生活也比我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親切些,還有……
沒有了。
下棋,玩遊戲,喝豆漿,看電視,睡午覺……
特別平常的瑣事,像是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我都這樣子度日,其實,他在的日子,平淡的很不起眼吧。
沒去上海著名的東方明珠,也沒去熱鬧繁華的外灘,就在郊區的房子,待了兩個月。
弟弟臨走的那天,我才發覺,原來生活中少了一個人啊,媽媽跟我說:“弟弟走了,感覺房子都空了一大半。”
媽媽和我是一樣的感覺,也許,最容易忽視的,才是最不能缺少的。
弟弟走了,生活又回歸到我和媽媽兩個人的生活。
我煩,她也煩,很多次,我午睡起,走到她房間門口,都看到她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幹嘛。
我問她:“媽媽,你在幹什麽?”
“我在等著晚上做飯。”她回道,一句很不經意的話。
卻讓我湧出一抹心酸的情緒,因為我,媽媽隻能整日陪著我荒廢時間,除了照顧我什麽都做不了。
我讓她學著繡十字繡,繡好了還能賣錢,但她說看著那一個個小格格,眼睛就花。
後來,偶然的一天,她去老街買了毛線回來,她給我們織毛衣了。
我一件,爸爸一件,弟弟一件。
媽媽織的毛衣很暖和,我後來穿了好幾年。
夏去秋來,我還留在上海,每個禮拜的周四去檢查,醫生會根據你的身體,適量的減藥量。
時間一長,我吃的藥大概都能叫上名字,其中有一種名叫甲潑尼龍片的藥,是橢圓型的白色藥片。
也是激素。
我以前就了解激素,比如,打了激素的雞鴨是不能吃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在網上查了關於長期吃激素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