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命危機
第36章 生命危機
“還行,比做骨穿痛一點。”媽媽回道。
“哦。”我應了一聲,當做了回複。精神不好,老是想拉大便的感覺,我也沒多大想說話的意願。
隻是,當時的我,還不知道,生命危機已經漸漸逼近了。
正當我想結束聊話時,媽媽問我:“中午想吃什麽?”
一提到吃,我像是著了魔似的,肚子裏有個蛔蟲,一直叫囂著,要吃,要吃。
“我想吃餃子。”我脫口而出,說完,我又想到媽媽好像不會做餃子。
做麵食好像是北方人獨有的專長,從和麵,醒麵,擀皮,到剁餡,包餃子,都能自己動手完成。
而我們是地道的南方人,我不知道別人家是怎樣的,反正我們家的餃子,從來買的半成品,又或是買的外麵賣的餃子皮,然後自己包。
我說:“要不,還是吃麵條吧。”
麵條也要自己做,但相對於餃子來說,簡單多了。之前我吃過媽媽做的麵條,不是很難吃,不過,僅限於可以下咽。
而且當時的情況,我可以算是吃不擇食了,不到點就餓了,就想吃東西。
媽媽說:“我可以試著做,不過醫生說不能吃太多肉,我就放一點哦。”
聽到媽媽的話,我心裏隻剩下高興了,但高興中還帶著一種莫名的心虛。那種感覺就好像,你看中了一顆糖,跟媽媽說要,媽媽答應給你買,但告訴你的是,這顆糖有毒,隻能看,不能吃。
十一點的時候,阿姨將餃子送進來了,因為食物送進來的時候,有一道操作是要高溫消毒,所以打開蓋子後,會有一股不是很好聞的味道湧出來。
可我一點不介意,看著青菜占多數的餃子餡,我垂涎欲滴。
吃之前,我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吃到七分飽就不吃了。
但,饞蟲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我終究是吃了那顆“有毒的糖”。
我把餃子全吃光了,滿滿一大碗,卻還意猶未盡,媽媽回來後,隔著玻璃窗吃驚的看著我:“你把它全吃了?那很多啊,不撐嗎?”
“不撐。”
其實我還可以吃的。這句話是心裏台詞,我沒說,因為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會出事。
盡管,目前為止,我沒什麽不舒服的症狀。
然!
有的事,不是你以為,就真是那樣了。
你以為不撐,但你的腸道受不了,你以為沒事,但你的身體不允許。
晚上,腹瀉的次數增多了,五次,六次,七次……
拉出來的形狀也從糊狀,到稀狀,再到漸漸變成水狀。
整整一晚上,我都在和腹瀉較量,雖然有跟護士說,但主治醫生不在,下的藥也不對症。第二天一大早,人已經虛脫到起不來了。
但,飯每次都是按時送來的,早上七點半,是阿姨送早飯的時間,我剛睡著,就被送飯的聲音吵醒了。
阿姨囑咐我快點吃,我卻沒了食欲,癱軟在了床上,肚子還有點痛,像隻弱雞。
媽媽照常打了電話進來,我無力的抬起手,按了百葉窗簾的開關,拿起聽筒。
百葉窗簾拉開,媽媽的聲音同時響起:“今天怎麽這麽晚還不拉窗簾?”
“我精神不好,沒力氣了。”
我聲音很小,還帶著一股委屈。
“你……”我聽到媽媽說了幾個字,但這時候醫生已經來查房了。
“怎麽了,拉肚子了?”劉主任的聲音依舊高亮,語氣帶著一份關心,應該是護士把我的情況跟他說了。
我點頭,沒說話。
“昨天吃什麽了?”
“餃子。”我心虛,生怕他怕我。
“買的?”他的語氣果然不悅了。
我急忙辯解,“不是,媽媽自己做的,肉也很少。”
我謹記他說的,少吃肉。卻忘了那句,不能吃帶餡的食物。
“我是不是說過,不能吃帶餡的,餃子湯圓,包子這些都不能吃,你怎麽能吃餃子啊。”
醫生的語氣聽著有斥責,隻不過很輕,更多的是無奈。
他走到我床前,照例按了床頭上擺著的進口按壓式酒精消毒液,抹了在醫用手套上。
然後,他讓我躺下來。
“昨天總共拉了幾次?”他問。
“嗯,至少有七次吧。”我記不太清,隻能這麽回答了。
“屈膝。”醫生沒繼續問,開始按我的肚子。
“哪裏痛?這裏?”
“痛。”
“這裏呢?”
“也痛。”
“這裏也痛?”
“就是隱隱的作痛,而且你按的手勁好大。”
精神弱,體虛,加上肚子真的痛,不知不覺,我就說了實話了。
但是,說完我就後悔了,雖然和這醫生也相處了有一個多月了,可真像這樣,頂嘴,還是頭一回。
不過,幸好,這醫生脾氣還算好,沒有生氣,隻是迎合我一句:“哦,原來是我按痛了啊,你自己指吧,哪裏痛,指給我看。”
我聽不出語氣,聽話的指著肚子痛的地方,說:“好像是胃。”
“這裏嗎?”
他又對著我肚子上按了按,我頓時模糊了痛感,就點了頭,“嗯,差不多吧。”
“那行,我知道了。你最近不要吃飯了,吃點流食吧。”
“什麽流食?”我問。
“這個我會跟你媽媽說,你有什麽情況,及時打鈴。”
“哦,知道了。”
樂天派的我,加上醫學知識的匱乏,我以為,腹瀉吃了藥,頂多兩天就好了。但,我忘記了。
我做了移植,我經曆過清髓過程,我是同白血病搏鬥過並戰勝了白血病的人,我的身體還比不上正常人。
是根本不如正常人。
我的腹瀉越來越嚴重了,肚子的疼痛感也越來越強。
我的三餐,從麵條,變成了稀飯,再變成了米湯,最後直接變成一粒米都沒有的湯。
可我一點都吃不下去,腹瀉沒好,我又有了新的症狀,嘔吐。沒吃東西,居然還會嘔吐。
當時的我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移植,出院,多麽美好的事情,然而現實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
整整兩天沒吃東西了,我一點都不覺得餓,可能因為掛了藥水的關係。
第三天,醫生來查房了,同樣是按肚子。
“啊,痛!”我忍不住叫出聲,被醫生按到的地方,是真心的痛,那種痛難以形容,但是,那種痛,會讓你有一種想剖開肚子,輕輕按揉裏麵疼痛部位的衝動,可惜,我沒有勇氣這麽做。
“這裏痛嗎?”醫生問,我感覺他手下的力度加大了些,同時我已經疼的躺不住了,急忙說:“對。”
他終於鬆手了,說道:“可憐的孩子,你這是胰腺,哪裏是胃疼啊。”
後麵那句,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但是“可憐的孩子”這幾個字,我聽的特別清楚。
高二之前,生物課都當做副課處理,自然沒怎麽認真聽,所以當時我不明白,胰腺是什麽,也不知道胰腺出了問題,對人的身體意味著什麽,隻知道,胰腺痛,真的很痛。
後來,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沒過多久,又有好幾個醫生進來了。
他們還帶著機器,是醫院做B超的機器。
操作跟平時去醫院做B超一樣,隻是我不明白他們幫我做B超是為了什麽。
醫生他們說了一些話,我也聽不進去,隻迷迷糊糊的睡。
媽媽一直在窗外看著我,我清楚的,可我沒有精力去應答她,也不想去注意她是否流了淚。和之前高燒不退一樣,人很昏沉,主要,胰腺的疼痛,讓我躺在床上彎曲的像隻蝦子。
我好像找到了一些能緩解疼痛的辦法了,比如佝僂著身子躺著,比如用指腹按著疼痛的位置,再比如……
醫生幫我做好了B超,我以為已經完了,沒想到他們再次進來了。
戴著醫用手套的手中,拿著我不認識的一種管子,淺綠色的,管子末端是一個圓形的容器。
“小妹妹,幫你插一個管子,會有點難受哦。”
說話的醫生是個女的,輕聲細語,我聽到了。
難受?還有什麽比胰腺痛還難受的。我心裏生出一種豁出去的感覺,他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如果能弄死了,最好了,還省的痛。
生病第一次,想到了累,想到了死。
管子從我的鼻子裏插進去,通過喉嚨。
醫生一邊插,一邊讓我咽口水,隨著我吞咽的動作,管子慢慢到了食道,到了胰腺。
確實有點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噎在了喉嚨間,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但這種難受,相對於胰腺的疼痛來說,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如果感覺到管子出來了,自己再往裏插一插,要讓裏麵的管子停在胰腺處。”這是醫生交待的。
醫生走後,我終於有時間休息了,但是媽媽在窗外的身影我忽視不了,我能想到她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是心疼的,所以,我有些慶幸,自己近視,看不清她眼眶中的淚花。
她做了手勢,問我,可不可以打電話。
我不想她擔心,微微點了頭,沒過多久,便有電話聲響起。
“插管子痛不痛?”
她的聲音很小,像是怕觸碰了易碎的玻璃般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