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移植過程
第35章 移植過程
2月25日，和進移植艙的那天一樣，又是忙碌的一天，隻不過，這天的忙碌，我看不到。
同樣看不到的，還有媽媽在另一手術室的辛酸。作為我的捐贈人，媽媽那天要將骨髓抽出來，提供給我。
抽骨髓的過程很複雜，由我的主治醫生負責，一邊抽，一邊還要用機器引流出幹細胞，真正要輸入我體內的，其實是幹細胞。再普及一個新的詞匯：外周血。
外周血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隻知道，是人體內的一種“血”，也需要機器引流分離的，這種血和骨髓一樣，需要輸入我的體內，應該也有再生的作用。
講太細，可能各位也不懂，幹脆簡單化。
我當時身處在隔離艙，不知道抽骨髓是怎樣的操作，但是，我能想象，應該很疼。
畢竟，要輸入到我體內的東西，少說也有一百cc吧。一個骨穿，都讓我陰影了近一個月，那抽一百cc的骨髓，可能還不止100cc……
我想著就覺得疼。
不是親眼所見，沒有視覺的衝擊力，所以想到這裏我沒敢繼續下去了，開了電腦便開始玩起了遊戲。
當時玩的都是一些單機小遊戲，無趣的很，好不容易等到十一點。
這個點是食堂阿姨送飯的時間，我最近特別期望她的到來，因為想吃飯，人生從沒有像那段時間，那樣想吃飯。
隻是，我搞不清楚，這是什麽原因。
令人意外的是，這次站在玻璃窗外的，不是媽媽，而是外婆。
其實隻要稍微一想，也不意外吧，媽媽此刻正在抽骨髓，為了我。
她又怎麽能抽出時間為我做飯呢？外婆同樣是用電話機和我交流。
問的大多數是我在隔離艙的情況，讓我多吃點，不過她說我的臉吃的肉嘟嘟的，應該是吃好了。
她還問了我會不會冷，一個人在艙裏會不會覺得煩不煩。
我一一回答她，這裏有空調，有電視，什麽都有，至於臉大的緣故，病房裏沒有鏡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大，是不是大的不正常。
外婆說：“你媽媽在三樓抽骨髓，你的病馬上就能好了……”
“嗯，醫生跟我說了。”我笑的平淡，卻不自然。
媽媽在用生命救我呐，母愛的偉大，毋庸置疑，不過當時懵懂多於感性，我隻是很感激媽媽，卻少了一絲淚，用愛化作的淚。
我從不知道抽骨髓要這麽久，直到晚上，近八點的時候，醫生才送了幾袋紅色液體進來。
臍帶血，外周血，還有從骨髓中引流出的幹細胞。
外周血400cc，幹細胞800cc，臍帶血200cc。（數據可能有誤，大概記不清了。）
臍帶血是醫院配的，當然需要病人花錢。
輸這三種東西是有順序的，不過它們進入我體內的前後順序我也忘了，隻記得第一種輸的是臍帶血。輸進體內有種熱熱的感覺，還有一種，剛從媽媽肚子裏出來的小孩子身上的騷味，那感覺不是很好。
當時醫生拿來了氧氣機，身上除了左手臂的PICC管上輸著液，右手背也紮了一針輸著液，還有脖子上的兩根管子。
人生第一次，四開。
當時的第一感覺是，骨髓移植，是一個大手術，比全身麻醉躺在手術台被醫生開刀的手術還要大。
輸骨髓的時候，一直有護士在一旁看著，大概是怕過程中會出什麽意外。爸爸和外婆也一直在窗外看著我，隻不過，媽媽沒在。
沒看到媽媽的身影，我有些失落，我現在輸的是她的骨髓啊，我體內流的血，就徹徹底底和她一樣了。
醫生又跟我講了那個打仗的故事，他說之前的清髓（就是我掉頭發的那段時間）過程，就是把我體內的殘兵消滅的盡量少一點，然後讓精兵銳將進去，把剩餘的小兵全部鏟除，占領城池，這場仗我們就贏了。
“但如果我體內的細胞沒有鏟除掉，是不是就沒成功？”我已經會搶答的。
“嗯，可以這麽說，不過你媽媽的骨髓很活躍，成功的希望很大，你體內的那一點殘兵，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醫生的話，讓我有些期待，移植成功了，是不是就能出隔離艙了？當時我是這麽想的，現在想來，真的很天真。
三袋輸完，花了好像有一個多小時，醫生交待了一些移植之後要注意的事，比如，不要下床，還有飲食方麵的問題。
飲食方麵，他說了很多，目前我隻記得，他說的一句，不能吃外麵買的食物，不能吃帶餡的食物。
不能吃帶餡的食物……
我當時可能沒記住，但在經曆了一件事後，我一定是記住了，因為這個帶餡的食物，我差點翹了辮子。
末了，醫生還問我，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我仔細感受了下，搖頭說：“沒有。”
“有什麽情況及時打鈴。”
說完這句，醫生就走了。
病房裏再次剩我一個人，爸爸迫不及待，打了電話進來，問我的情況，大概就是問什麽感覺。
我把不久前臍帶血輸入體內的感覺跟他說了，至於外周血和幹細胞，沒感覺。
要說有感覺的話，我也隻覺得那是媽媽的血液在漸漸注入到我的生命中，我以後的身體，再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了，還有媽媽。
隻是，我沒把這話跟爸爸說。
可能中國普遍都這樣，不喜歡說煽情的話，總覺得這樣子矯情，我也這樣覺得。
至少在沒和死神麵對麵交鋒的時候，我覺得沒必要，愛爸爸，愛媽媽，愛家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都知道，沒必要講出來。
所以，我沒說。
之後的日子，我依舊是吃，喝，睡，玩。
玩，包括看電視，玩電腦。
隻不過，我再沒有見到媽媽了，爸爸不能一直待在上海，我的醫藥費還需要他去籌。
所以，我移植之後，他便離開了上海，之後的好幾天，一直都是外婆送飯來。
我的睡眠質量越來越不好了，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以為白天睡了，晚上便不想睡。
但偶然的一天，我白天沒睡覺，可是晚上還是沒睡好。應該說基本沒怎麽睡，精神亢奮的不行。
醫生查房的時候，我記得有跟醫生說過，睡眠的問題，隻是我忘了當時醫生是怎麽回我的。
又或許，他回了我，我不懂其中意思。
一個病人，從什麽都不懂，到什麽都懂，這個過程一定是付出幾近生命的代價。
比如我……
移植的第十天，醫生來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
“細胞長上來了。”
醫生的語氣聽起來很興奮，是那種由衷的興奮。
可我卻沒有多大的感覺，可能身體不是很舒服的原因，也可能，覺得這是個必然。
“這場仗我們贏了，接下來就是等細胞慢慢長起來了。”
“不過這段時間，你的身體還很弱，要注意飯不能吃太飽……”
醫生又把一些注意事項跟我說了一遍，我聽進去了，又或許沒聽進去。
因為，我現在正想……大便。
但劉主任是個男的，我不好意思，所以一直在等他查完房離開。
好不容易等他走了，我終於可以暢快一次了。
但剛拉完，劉主任又進來了，說是有些事還沒說完。
幸好我這會已經麻溜的提好褲子，係好袋子準備蓋上馬桶。
“你拉大便了？”他問我，語氣聽著好像有點不高興。
我“嗯”了聲，聲音很輕，有點做賊了的感覺，心虛。
“你今天大便了幾次了？”
“早上一次，這是第二次。”我如實回答。
他走到馬桶麵前，解開蓋子，看了裏麵的東西，眉頭一皺。
“你今天早上吃什麽了？”
“麵條。”
“吃多少了？”
“一碗。”
“多大的碗？”
“這麽大。”我用手比劃給他看，容量有一般家庭盛湯的碗那麽大。
“不是讓你少吃點嗎？你這拉肚子了，知不知道？”
我：“……”
當然不知道，也不知道拉肚子對於移植後的病人意味著什麽。
不過，醫生這麽一說，我不敢吱聲了。
“以後每頓隻能吃一半，不能再多吃了。”
“可是我想吃怎麽辦？”我有點委屈，肚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想吃，每次想控製，就是控製不了。
“忍著吧，下午要還拉肚子的話就打鈴。”
“哦。”
……
醫生查完房後，沒過多久，媽媽便出現在了玻璃窗外。
移植後第一次見到她，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些，是抽骨髓的緣故吧。
“醫生說你拉肚子了，怎麽回事？”
一接起聽筒，我就聽到媽媽擔心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早上拉的就是那種糊狀，沒成型。”
“你自己在艙裏一定要多注意啊，拉肚子可不是小事。”
“嗯。”我轉了話題，跟媽媽說：“外婆是不是回去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你是不是抽了骨髓，傷了身體一直在家休息？
但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問外婆的事。
“沒，她在和旁邊，看十六床的病人和他的家屬，你要和外婆說話嗎？”
“不用。”我說道，又問：“抽骨髓是怎麽樣的？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