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
“我聽說,我爹是個法師,你是武俠,為什麽會拜在我爹門下?”其實,我並不知道我爹是武俠還是法師,關於爹娘,我什麽都還不知道。隻是,夕顏說,靈犀城裏的那位人族,是個法師。我這麽說,也是想求證,那靈犀城裏的,是不是真會是我的爹娘。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應不悔的眼睛,看向茫茫沙漠裏的某一處,眼神飄忽。“雖說師傅是法師,和武俠修煉的方向截然不同。可他對於各個種族的技法術法,都了若指掌。就算是武俠修行導師,也會向他請教。”
“反正沒事,就說給我聽聽,我還不知道關於他們的事呢。”我拉著應不悔,走向一棵背陰的大樹。
“從哪裏說起呢,就從那一年的秋天,我也在了的時候開始。”他看著我,又像看著許久以前的過往。
那是神棄681年的秋天,人族和妖族在元江邊狹路相逢。劍仙城城主夫人莊琉璃隨夫出戰,卻於戰場產子。混亂之中,新生的孩子被妖族人帶走。
人族族長墨無殤單槍匹馬夜闖妖族人營地,想要救回孩子。沒想到,卻遇上了送還孩子的九尾白狐白若曇。誰也不知道,那一次相遇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天下人皆知的是,元江一戰就此偃旗息鼓,雙方各自退回最近的城鎮。之後,本就致力於促成三族同盟的人族族長墨無殤更是大力推進三族同盟。而妖族的九尾戰神白若曇卻自此後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神棄686年,人族族長墨無殤和妖族九尾戰神白若曇的戀情被公諸於世。一石激起千層浪,三族震動。同年,人族主城劍仙城少城主應不悔拜入墨無殤門下,以這種方式來支持墨無殤的一切行動。這一年之後,妖族和人族不再有明麵上的大戰,進入人族和妖族一個和平共處時期。
神棄691年,墨無殤和白若曇在劍仙城大婚。妖之一族萬人送嫁於白骨荒原。
人族和妖族的和平相處,對於羽族來說是契機也是威脅。主和者,願求天下太平,主戰者,惟願天下大亂。
神棄693年,墨無殤與羽族蒼離在斷弓山斷念亭商議解結盟之事,卻因故離開往橫斷山脈而去。而後與即將臨產的白若曇雙雙失蹤。一家三口,從此了無音訊。
“師母,你為什麽不高興?是小師妹調皮不乖嗎?”
“不悔,小師妹很乖,師母隻是想到了一些別的煩心事。”大著肚子的白衣女子,妖媚豔麗的臉上滿是慈愛,溫言軟語的說到。
“師母,你別煩,你要開心一點,小師妹在你肚子裏才會開心。”十一二歲的孩子,就算天賦驚人,仍然稚氣未脫。
“這天下太亂,師母隻是擔心,小師妹以後身逢亂世,難有安寧。”白衣女子輕歎了一口氣,溫柔的撫摸著肚子。
“師傅說,隻要三族同盟,就可天下太平。”師傅那麽努力的奔走,就是想要給小師妹一個太平盛世。
白衣女子卻笑了一下,“這麽多年了,不悔,哪裏那麽容易天下太平?三族同盟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卻難如登天。那些老頑固,都想一族獨大。你小師妹,卻是等不及了。”
“師傅說我極有修煉天賦,若是一直不懈怠,假以時日,不敢說天下第一,無人能敵。但也是世間少有敵手,可保一方平安。”小小少年看著白衣女子,認真的說。
“那是,不悔可是我見過的,最有修煉天賦的人族。說不定,能夠成為神棄之後第一個證道成神的修真者。”白衣女子笑著說到,眉眼溫和。
“師母,所以你不要煩心,我會保護小師妹的。不管以後是太平盛世,還是亂世紛爭,我會保護小師妹,讓她一世平安喜樂。”少年頓了頓,抿了抿唇,“就像師傅保護師母那樣,保護小師妹一輩子。”
白衣女子先是一愣,而後笑容晏晏的看著少年,“不悔,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師母。”若不是你,若不是師傅,天賦驚人的應不悔出生伊始,就會被扼殺。你們不僅救了我,師傅還悉心教導我。我會用我這一生所學,給小師妹一個屬於她的太平盛世。就算天下大亂,也要唯她獨安。
“不悔,真是個好孩子,謝謝你。”白衣女子伸手摸摸他的頭。
“我是認真的,師母。已經有人向我娘親求親,我知道就算不成親,也可以先訂親。我會讓我爹向師傅求親的。”少年說完,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白衣女子的大肚子。感受到小師妹的拳打腳踢,他轉身離去,留下瞠目結舌的白衣女子。
半晌,白衣女子輕撫著肚子,出神的笑了。
“我爹娘,就這麽答應你了?”這怎麽看,也隻像是一個孩子的童言無忌吧。怎麽就弄得全天下皆知了呢。
應不悔看著我驚訝的樣子,似笑非笑的接著說。
當然沒有那麽簡單,且不說師傅師母不在意,就算是他的爹娘,也覺得隻是一個笑話啊。
可他卻是真的認真了啊,認真的想要保護小師妹一輩子,認真的想要求親。也許一開始的時候,隻是想安慰待產的師母不要煩心。可說出來之後,卻覺得就是這樣,就該這樣。
想想,一個像師母一樣的精靈的女子,會成為他的妻子。在他像師傅一樣頂天立地,護佑一族的時候,陪在他的身邊。他覺得,那樣的未來很美好。會讓他有無窮的動力,想把自己變得更好,更強。
從最初的玩笑戲言,卻因為他的認真和堅持變成了事實。師傅曾經那麽認真,把他當一個男人一樣的對他說,既然相思尚未出生,你就預定了她的一生。就好好的想想,如何來照顧守護她的一生,並且永不放棄的為之努力。
他當時怎麽回答師傅的?他說好,願用不悔一生征戰,護得相思一世平安。
師傅師母,還有爹娘都在笑,師傅說,隻要你小子這句話就夠了。我墨無殤的女兒,自有能耐讓自己一世長安。你隻要,一心一意的對她好,就夠了。爹說,你選的,你承諾的,就不能反悔。不然你師傅師母不說,我也先打斷你的腿,再向他們賠罪。
是呀,人族族長墨無殤和九尾戰神白若曇的女兒,怎會是要別人庇佑才能平安的。她生來就會是這樣被嗬護被珍惜被捧在手掌心上的……
“相思……”應不悔看著我的眼神,有無數的心疼和自責,“我竟然沒有找到你,讓你一個人在白骨荒原過了十六年。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的說著,親吻我的眉間眼角。
“真傻,我們早就說過了,就算你找我,你也不會知道是我。當初你若遇到我,也隻是在白骨荒原上的一隻狐狸而已。”我靠在應不悔的懷裏,想著他說的那些場景。一段我從來不知道的過往,一些我從未見過卻與我有著深厚羈絆的人。
“不知道師傅師母究竟去了哪裏,若他們知道這一切,又會怎樣的心疼。你從未見過,他們那麽期待你到來的樣子。”
“我知道的,”我拿出那塊還未刻完的鎖牌,“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可我知道,他們曾經期待過我的到來。”黑白相間的係繩,是他們的結發。
“這個還在!”應不悔有些驚訝的從我手裏拿過那塊鎖牌細細打量。
“你見過?”我好奇的問。
“那是當然,這塊鎖牌所用的材料是煉獄火山口的隕鐵石,是我親自去尋回來給師母的。因為師母懷了身孕,隕鐵石又太過堅硬。所以師傅當初還說,去了斷弓山之後,他來完成它。”他的眼裏又閃過懊惱,“師母把這個留給你,想必就是希望我們能找到你。我卻……”
“就算今天,你也不敢輕易把我的身份告知天下。當年那種情形下,如果你找回我,又怎麽能保證我的安危?到現在,我們都還不知道,娘親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麽才失蹤的,不是嗎?”鑽牛角尖的人,真是好難開解。而我,又並不善於勸慰別人。
“是不是覺得我向師傅承諾保護你很可笑,我根本就還做不到。”有些沮喪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應不悔。
“你師父,也就是我爹,不是說過了嗎,隻要你一心一意對我好就夠了。至於保護我,我爹那麽厲害,不還是跟我娘親一起失蹤了。”我在應不悔的頸窩蹭了蹭,安慰他,“我會自己保護自己的。”爹,對不起您老人家了。為了你徒兒,未來女婿心裏好過一點,委屈您嘞。
“說起來,你還不知道我是相思的時候,就對我有意了吧?你這樣對得起我嗎?”我故意斜睨著應不悔,板著臉說。
“你看,天意注定你就是我的。不然,我從來沒喜歡過誰,為什麽,會偏偏喜歡你。就算,那個時候,我都還不知道,你就是你。”一說起這個,應不悔倒是得意起來。
“我姨母說,我長得並不像我娘親,你可失望?”
“你長的,就是我喜歡的那個模樣。”
“原來你喜歡我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