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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劍為好人出

  時光匆匆等閑過,老樹抽新芽、青山換綠衣。


  安冉一邊在遊戲世界裏浪跡江湖一邊在現實世界裏吃著茶米油鹽。就如同我們所有的遊戲宅男那樣,他對另一個世界抱有極大的憧憬,反而對這個世界有點漠不關心,他隻想過好兩點一線的生活,對於現實中自己要吃點什麽、穿點什麽、或者要去哪裏其實並不太在乎。


  一個人沉迷於自己的小世界怎麽辦?也許他看起來會有點孤獨和頹廢,與事不關己的人交談甚少;與這個世道有點格格不入;但他的內心世界其實是無比精彩的,這種精彩幸運的話可以與三五知己述說一二,倘若不幸麵對的是懷疑和不解的目光也沒事,自己不就是自己最好的聽眾麽?失去了一些行走於社會的本領算不算一件壞事呢? 大概算!怎麽彌補這種損失呢?不管如何都要咬緊牙關將自己的世界搭蓋得堅固溫暖一點。


  如果有一天某人對你說:“嗨!你是怎麽過活的?整天都在做毫無意義的事值得麽?”我們的回答永遠不是和他爭執,閉上自己的嘴巴,將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做到極致。因為‘意義’二字範圍非常的廣,很多人把這兩個詞想窄了,他們總是以‘金錢和權利’來定論它,而我們需要明白的其實就是:’怎樣才能讓自己的人生幸福一點?’這才是生而為人所該追求的意義。


  倘若你要問‘怎麽才能讓自己和別人都過得幸福一點?’這大概要向神請教,因為能讓別人幸福的人他就是神,不管在哪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安冉隻是個人,當然在那個世界現在的他同樣談不上神。在華夏他隻是行走在人與神之間,人家說那是江湖,所以他來去匆匆。


  時值穀雨,春風將盡,綢馬古道上某處茶鋪的布幡在風中咧咧作響。這是一個沒有名字的茶鋪,雖然沒有名字並不代表它沒有名氣,南來北往的販夫走卒、商賈官吏、江湖豪客都知道,這所老舊的茶鋪盛產三樣東西——太王山的茶、聽風樓的消息、老板娘的臉蛋,故而絕大多數趕路者都喜歡在這個無名茶鋪裏坐上一坐。


  旭日東升,廚房裏霧氣騰騰,茶壺裏的開水還在碳爐上咕嚕咕嚕的冒著氣泡。青衫漢子隨手提起一個茶壺正要掀開布簾往大堂裏走,一隻白皙的手抓著了他。


  “當家的今天就不要說那聽風樓的事情了吧!”身係圍裙的婦人擔憂說道:“奴家怕說多了,有些人會找上門來。”


  “老婆放心,”男子用空閑的一隻手拍了拍婦人的手安慰道:“咱今天就隻講那位江湖豪客。”


  當看到婦人稍微放心後,青衫男子才掀開布簾走了出去,坐在大堂中央的幾個年輕腳夫剛好可以從縫隙中看到婦人的臉蛋,於是幾個人開始玩笑起來。


  “老板娘呢?”他們大喊,“老板娘怎麽不出來招呼貴客啦?”


  另一堆稍微年長的人也跟著起哄。


  青衫男子笑著提壺走到了他們的身邊為客人們泡茶開口道:“閉上你們的嘴吧!我家老婆倘若出來招呼你們,那中午大夥兒能吃點啥?”


  “豆腐啊!”一個年輕小子開始打起了葷話,“老板娘的豆腐我們大家一起吃,我說關老板你不會躲在角落裏偷偷吃醋吧?”


  眾人哄堂大笑,隻有一兩個頭戴布帽的老者翹了翹嘴角,覺得這葷段子說得似乎有點不妥。


  所謂‘老婆’二字是青衫男子對自家娘子的特有稱呼,因為他是一個遊戲玩家,所以難免會帶點現實中的詞語進入華夏。在那個世界什麽‘大燈泡’‘吃醋’等一些詞語並非隻有玩家之間才會理解和說說,很多npc大概也懂得了冒險者們奇怪的語言和動作,所以請不要驚訝於一個身穿古代服裝的人和你握手;當然也不要不解為何一個遊戲玩家要學那個npc文縐縐的交談,你學我我學你原本就是人之常情。


  這個叫關曉強的中年人是現實中一個落魄的讀書人,寒窗十年然而高考落榜,這算得上是一樁不小的打擊,然後他又如同很多落魄學子那樣早早的就進入了社會又受到了一樁打擊。他身無縛雞之力卻要幹著沉重的活計;他有一股子書生意氣卻要附和別人,這讓他過得其實並不順利,沒有轎車、沒有房屋、沒有多少存款、故而已是而立之年的他便理所當然的沒有老婆。


  他喜歡讀書,不管是在工地上還是出租房裏都喜歡抱著手機看半天,將自己所看到的東西抄下來或同別人講上一段就已經很滿足了,但好多時候其實他麵對的是大夥兒的白眼,他們在聽故事的時候會聽得津津有味,可是當故事一旦結束他們便會審視講故事的人,原來他不過是一個幹活不行、喝酒不行、處事不行的書呆子。人家叫他‘關夫子’其實有挖苦諷刺之意,但當你的親人們也這樣叫你的時候怎麽辦呢?關曉強隻能選擇接受,長歎一聲‘百無一用是書生’於是帶著這個外號和僅有的積蓄進入了華夏。


  沒有人理解他這種行為,連他自己也覺得這不是破釜沉舟而是有點逃避現實,但那又如何?至少他能在華夏幹幹活、為npc跑跑腿、做做繁瑣而無聊的任務,然後將npc們獎勵的遊戲幣去兌換成人民幣滿足下日常開銷。至少在這個世界,閑暇之餘他可以坐在某處安安靜靜的看會兒書而不會受人白眼,在那個叫‘田家村’的地方也不用想著怎麽和npc們打好人際關係。


  他沒有像別的玩家那樣步履匆匆升級離開,並非他不想出人頭地當那奔走於江湖的武林豪俠,關曉強不止一次嚐試過去殺怪打裝備,然而結局很可憐,他也如同很多沒有天賦的玩家一樣,做刀口舔血的營生根本養不活自己。他更不是那些貴公子哥兒,雖然在遊戲裏沒有天賦,但往往能從現實中用錢來買遊戲幣或雇傭一批人供自己瀟灑、做那江湖夢。人與人之間各有各的活法,有人注定是風光無限好;有人注定落魄伴一生,而他關曉強其實隻想在這個世界當一個茶老板,為過路的客人說上幾段故事。


  何況在這個世界他還遇見了她,一個npc、村長的女兒、愛上自己的女子、因為一場變故而成為了自己妻子的女人。田映秀就是青衫男子在這個世界的一切,至於另一個世界會不會有另一個女人成為自己所愛?抱歉!他田某人暫時沒想過。


  隨著‘啪’的一聲醒木響起整個大堂安靜下來,麵有稍許胡茬的關夫子正襟危坐目光了一偏四周,除了堂內茶客們正等待著他的開場白,堂外的門柱旁正靠著一個衣裳陋爛的乞丐也剛好扭了下頭。


  “他果然又來了,”關夫子暗想後清了清嗓子為茶客們講起了故事。


  這位衣裳破爛的年輕人正是安冉,昨天夜裏他和樊雲天一起挑翻了十裏之外的一處土匪寨子,然後趁著月色又回到這個茶鋪下線休息,然後第二天上線就可以就地打聽各種消息。


  隨著遊戲的進程,他感到係統給予自己的遊戲健康時間越來越多,也許是天天要操控著遊戲角色鍛煉身體的緣故,總之他的遊戲時間已經能延長到十二三個小時。於是他盡可以在這世界闖蕩,吃飯睡覺麽?去另一個世界完成。


  安冉側了側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他雙手攏袖繼續斜靠著柱頭一邊聽故事一邊等待著該出現的人。


  並非他有意要這樣,放著大好的茶不喝椅子不坐,非要蜷縮在門外像條哈巴狗一樣當個乞丐。能有什麽辦法呢?安冉接到了自己的專屬任務,任務中規定,他必須要像個乞丐般生活受很多人的白眼和同情,這樣才能有助於自己的修行,而且倘若收到恩惠時必須要回報的。很多回報還不能用錢解決,因為係統說過乞丐原本就窮,所以很多時候、他做的很多事其實就是為了報答某個施了一飯之恩的百姓,比如昨夜去挑翻那一寨子禍害百姓的土匪。


  當然係統並非無情,對於一個玩家來說你想要在某處地方享受點兒什麽隨意,在這個世界身為乞丐的安冉當然也可以,隻是他這樣做不會增加自己的某種修為罷了。


  “梅思安你她媽真心變態,”安冉半眯著眼睛想,“好歹老子也是聲名遠播的一幫派老大——盡管是名義上的老大——咱家底也算豐富了有錢有糧,你居然讓老子四處乞討?你是怕哪個npc女子我勾走了還是怎麽的?非但要在我的額頭上留個紅唇印,還要我穿上看起來破爛的遮顏袍頭不梳臉不洗沿街乞討?”


  青年乞丐想起梅思安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這讓他有點惆悵。安冉不知道為什麽會為一個npc女人而惆悵,就像隔久了沒有見到冷雪那種感覺。


  “你們知不知道,那黑衣少年在蟠龍城城頭一劍砍下‘枯葉聖手’李霸天的頭顱的事情?”大堂裏傳出關夫子洪亮的嗓音。


  “啊喲!那可不得了,”一個茶客驚呼,“李霸天可是蟠龍城法師堂的瓢把子,他的手下和門徒可以擠滿一條大街,這可是位響當當、法術高超的人物,被殺了?”


  “可不是,”旁邊的一位身肌肉結實腳穿草鞋的漢子道:“前些天我和東家路過蟠龍郡的時候親自聽說了此事,有人坦言法師堂的好多人正在四處搜尋凶手——


  ——聽我說!”關夫子用醒木輕巧桌子打斷了漢子的議論,“那是一位少俠好不好?又哪裏來得什麽凶手,那李霸天平日裏帶著一堆人飛揚跋扈,這方圓百裏又有多少人沒有受到過他法師堂的欺負?”


  “這話倒不假,”安冉想,“那個什麽‘枯葉聖手’搶奪了死對頭的大閨女正要在城樓當眾時,樊雲天就用匕首捅破他的喉嚨讓他惡事變喪事。”


  關夫子繼續說:“當時城樓上有好多法師堂和官府的人,那少俠不知怎麽突然出現在城頭用三寸匕首指著李霸天罵,這李霸天當然是氣不過的,於是帶上自己五六百個兄弟和官兵一起圍攻那少年,後來你們猜怎麽著?”


  “怎麽著?”有人剝了顆瓜子丟在口中一邊嚼一邊問。


  “你就不要賣關子了關夫子。”又有人不耐煩道。


  “結果那少年硬是憑借著一身本領把那堆人殺得個屁滾尿流,他雙手握著屠天匕首,身形幻化成萬千少年,追上夾著尾巴逃竄的李霸天,一刀就割下了他的頭顱,少年縱身躍下百丈高的城牆哈哈大笑揚長而去,那城牆再他的笑聲中搖搖欲墜。”


  “哪有那麽誇張?”一個手拿折子扇穿著豪華的肥胖老人明顯不信,“關夫子是料定了咱們沒有去過蟠龍城麽?那蟠龍城的城牆可沒那麽高,當然也沒有那麽脆。”


  唾沫橫飛的青衫男子的誇張言語被當眾戳穿也不氣餒,“說書嘛!總是要來點虛的,不然你們聽起來可就沒勁兒咯!”他嘿嘿直笑。


  “但你這也太誇張了吧!”安冉微微扭頭看了一眼大堂內的男子想,“事實上是老子和樊雲天喬裝打扮偷偷摸摸的混上城牆,在人群中捅了他幾刀然後被人追得像兩條狗而已,哪有什麽砍殺幾百號人縱身躍下城牆的?”


  這時候關夫子的娘子已經走到了大堂給茶客們衝開水,大夥的注意力瞬間又被這個臉蛋柔美的少婦吸引了過去。說實話安冉不覺得她有多美,同樣是npc比起梅思安可就是差遠了。她身材臃腫大腹便便,看起來已經是有孕在身的人了,但茶客們不管老少依舊葷話不斷,夫妻二人也沒有生氣,隻是和他們周旋。市井百姓、販夫走卒、嘴巴上說幾句葷話討點便宜對於開茶鋪的人來說並非難以接受,隻要不伸手動腳那就要與客人和和氣氣。


  轉眼間已經日上三竿了,茶客們走了一批又來一批。茶鋪並非客棧小小地方沒有辦法為客人提供住宿,但為這些風塵仆仆的路人們弄點飯菜還是可以的。青衫男子也再滔滔不絕的說故事,開始幫自己家娘子張羅著擺碗筷,不急著趕路的npc們幹脆也就悠閑的坐在桌上喝著小酒聊著天,反正這裏離周邊鎮子也就半天的路程,吃過晌午在去鎮上喝頓花酒、摟個俏嬌娘睡他媽一覺正好合適。


  他依舊端著一個大碗和一壺燒酒走到了安冉的身邊,然後將它輕輕放在這個看起來一身破爛卻並不邋遢的青年乞丐身邊。“吃吧!”青衫男子和往常一樣隻說了兩個字就又回到了大堂裏忙活去了。


  土陶碗裏裝有白米飯,米飯的下麵會有一些蔬菜或者肉絲。這當然是客人們沒吃完剩下的,青衫漢子將剩菜端進廚房,然後將它們埋在米飯的下麵又端出來給安冉吃。


  這算不算是嗟來之食呢? 將客人吃剩下的殘羹剩飯再賞給乞丐,就好比將一根留有口水的骨頭丟給一條狗。安冉開始想不通這個問題,所以他會天天來此地靠在木柱旁聽那個男子將故事試圖多看一點人情冷暖,這樣對於這個世界的人和事才會多那麽幾分理解。


  期間有兩件事讓安冉明白這是滴水之恩,有一天某潑客人看見青衫男子將他們吃剩下的飯菜端給自己便不答應了,說什麽他們掏錢買的東西,憑什麽老板要擅自作主將它施舍給一個爛乞丐?這桌飯菜老子吃不完不假,但哪怕喂豬倒掉也不會賞給一個乞丐。再說了就算是施舍也是他們來施舍,怎麽也輪不到茶鋪老板做好事。關夫子隻是低頭賠笑說自己想得不周到,確實該由客人來施舍這份恩情。那客人並不罷休嚷嚷著不付錢飯錢,於是關夫子的娘子不答應了幾步走上前。


  “你們滾出去!以後也別來這裏了。”她指著那潑客人大罵,“這頓飯錢我們自己出,他是一個乞丐卻也不該受你們的白眼。”


  那潑人怒氣衝衝的離開,婦人和顏悅色的來到安冉的旁邊半蹲著身子對他說:“沒關係的冒險者,咱窮苦人家重要的是保命,受些窩囊氣要想開點。”


  還有一天,中午過後茶鋪裏沒有一個客人,夫婦二人將安冉拉起身進入大堂一起吃著那些殘羹冷炙,青衫男子還拿出一壺劣質燒酒和安冉這個乞丐邊談邊喝,婦人就用手掌撐住自己的下巴溫柔的看著他們。


  對於他這樣的遊戲玩家來說自然是嚐不出遊戲裏飯菜酒水的滋味,然而這對由玩家和npc結合的夫妻讓安冉感到很溫暖。無論是以前在九坡區鄰居們叫自己去他們家隨意的坐上一會兒,還是在遊戲裏遇見了這樣對自己天天施舍的茶鋪夫婦,好人不就該是這樣的麽?東西好壞多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給予別人的是一顆善良的心。


  吃了他們的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安冉心海中的那顆種子又多出了一道裂紋,所以他準備為夫婦二人出一份力,因為不管世道如何變,都不該讓好人寒了心。


  突然綢馬古道之上塵土飛揚,在馬蹄聲中有十騎飛奔而來,馬是壯馬人是壯漢。在靠近茶鋪的時候有一人猛勒韁繩‘籲’了一聲,馬兒一聲嘶鳴前蹄抬起便停了下來。


  安冉抬頭望去,發現這些身穿短衫赤胳膊露腿兒的漢子皆是膚色黝黑,手臂上紋有一條眼鏡蛇。他們有的腰間配有刀劍;有的背上背有弓;有的馬肚上掛有板斧和鐵槍。


  聽見馬蹄聲關夫子早已站到門口迎接客人。


  “各位好漢裏麵請!”青衫男子躬著身子做了一個迎客手勢。


  其中一名太陽穴微鼓的短發大漢發現安冉正在看著他們,於是露出輕蔑之色張開滿口黃牙吐出兩個字“滾開!”他一腳踢翻了安冉麵前的飯碗和酒壺一堆人信步踏入大堂裏麵。


  “這屋裏的人都聽好了,”一臉上留有刀疤像是領頭的朗聲道:“咱們靈蛇幫從來都是求財不要命,不管是行商的朋友還是道上的朋友,隻要留下幾個酒錢給咱們兄弟花花就可以安然無恙,倘若那個狗日的敢捏著藏著看見這張桌子了吧?”


  高大漢子手持單刀走到了中間一張坐有四個人的桌子旁邊抬手就是一刀,那刀貼著一個頭上插有玉簪的老叟左臂劈下,厚實的鬆木方桌的一個桌角被刀像豆腐一樣的砍斷,老叟臉上慘白其餘三個年輕人嚇得瑟瑟發抖。


  “你們的脖子可有它硬?”


  肥胖的刀疤臉漢子抬起一隻腳踩在老叟的椅子上,他隨手從盤子裏扯下一根雞腿肆無忌憚的啃了起來。


  “快點!快點!”他身後的另外的人嚷嚷,“將身上的銀兩、包裹統統給爺爺放在桌上。”


  安冉緩緩站起身,將手指抵住眉心的紅唇印記用‘觀心’技能打量著堂內的那些人,這是一支由玩家和npc混合組隊的隊伍,為首的那個刀疤臉是一名42級的npc是名戰士;門邊兩個抱劍的長發漢子是玩家皆是38級的劍客,其餘七人是npc等級不高職業各一。


  “來了,”安冉點開了仆從空間,“你們喬裝打扮以為老子看不出來麽?”青年暗想。


  一個身穿皮甲腰掛匕首的尖嘴猴腮臉的青年湊近啃著雞腿的漢子,他一邊用猥瑣的目光瞧著茶鋪婦人的胸脯一邊對自己的老大竊竊私語,刀疤臉漢子聽到話語後哈哈大笑。


  “喂!老板娘,”嘴裏嚼著雞腿他含糊不清的喊道:“過來陪爺吃杯酒。”


  臉蛋精致但身材臃腫的婦人本能的往後一退。


  關夫子一步跨上將自己的npc妻子護在自己的身後拱手抱拳道:“好漢見諒!我家老婆不會飲酒。”


  “老婆?”刀疤臉先是一愣、然後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他媽的咱們啥時候學會了冒險者們的詞語了?我說這位老板,你婆娘的肚子是給你弄大的麽?幹脆大方點讓咱們兄弟一起弄弄。”


  這堆人開始淫笑起來汙言穢語說個不停,屋內的茶客們大概有十幾人,商賈、腳夫、行走江湖者、早已將包裹和身上的錢幣統統放在桌上,一個個噤若寒蟬,沒有人哪怕敢說一句話。


  “爺數三聲”刀疤臉漢子舉起三根手指獰笑道:“倘若三聲過後老板娘還不肯過來爺可就要殺人了。”


  堂內有一名年輕的白麵文弱小廝聽見‘殺人’二字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了起來,旁邊的一個腰掛無鞘細劍的漢子像提小雞一般將他提起,一甩手啪啪就是兩個大耳光,那文弱小廝被打得嘴角流血卻再也不敢哭出聲來。


  “一、”他盯著婦人彎曲了第一根手指,“二、”婦人開始挪動步伐,“沒有三了,將小娘子留下其餘的人都殺了吧!”刀疤臉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懶散而平淡,對於他來說殺個人好像是農夫割草那般簡單。


  數十名漢子刷刷刷的抽出各種武器,屋子裏瞬間哭喊聲一大片,好些人開始跪地磕頭求饒。“好漢你不是說隻是求財不害命嗎?”一人哭道。


  關夫子抱著自己的妻子咬緊嘴唇緊張的盯著手持兵刃的這些人,他是冒險者當然可以複活,但npc田映秀呢?若死了自己又上哪裏去找她?


  “是嗎?”刀疤臉男子嗤笑一聲,“但爺現在改變主意了就從你開始吧!”


  然後他聽見一個‘三’字在耳邊響起,一道帶有弧度綠色光芒一閃而過,緊接著他的左手一涼,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無名指掉在湯盆當中。


  “老子看你這‘三’字遲遲喊不出口手指也彎不下去,於是幹脆幫你做了決定,怎麽樣這下痛快了?”


  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腳邊放著根竹仗、卷縮在木樁旁邊的青年乞丐。


  安冉依舊是身穿遮顏袍的那個安冉,舊靴子補丁褲看起來破破爛爛,但此刻任誰隻要看到兜帽下麵的那雙眼睛便會不寒而栗,他的眸子如幽潭般深沉比月光更冷。


  刀疤臉這時候才感覺到斷指處傳來一股鑽心般的疼痛,看著自己汩汩流淌的鮮血他大吼一聲,右手抓刀欲砍向右側邊的破袍乞丐,隻不過他突然發覺自己這一刀無論如何都砍不下去。


  安冉用竹仗一端抵住刀疤臉的喉嚨,另一隻手提起剛才被漢子踢翻的酒壺仰頭狠狠的灌了口劣質燒酒,而其餘的持刀漢子隻是將青年圍在中央誰也不敢動彈。


  “我勸你不要妄動,”安冉將酒壺放在桌上用手抹擦掉了嘴角的酒液,“因為你的脖子肯定沒有老子手中的竹棍硬——樊雲天你他媽還看戲呢?扇耳光不是你最擅長的麽?”


  隻見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圍成圈兒的群人當中,npc少年對著自己的手掌心吐了口唾沫相互搓了搓,然後整個人開始由左向右轉圈兒跑,他像風一般快啪啪啪聲連續響起,少年跑完一圈兒後與包圍圈中的刀疤臉麵對麵站定,也不說話、踮起腳掄起雙掌左右開弓,劈裏啪啦就甩了這個壯實漢子幾記耳光。


  “我他媽擅長殺人你居然叫老子扇耳光嗬嗬。”樊雲天撂下這句話後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抓起了一隻燒雞啃了起來。


  “閣下是誰?”大疤臉雙頰被扇得紅腫但仍不會輸了氣勢,“咱們無冤無仇你何必又趟這道渾水?”


  “一個叫花子而已,所謂吃了施主的飯菜就要為施主消災。”,“安冉注視著四周的動向又道:“喝茶的朋友,你們還不拿上自己的包裹錢財離開這麽?”


  那些商賈腳夫聽聞此言後果然抓起桌上的包裹和錢財一哄而散,有根本顧不得拿回自己行囊跑路的;當然也有兩三個膽大要留下來除惡的江湖中人。


  “你不可能這樣一直用這根破棍抵住我,”由於斷指處在不斷的流血大疤臉在忍著疼痛臉色有點發白,“要麽殺了我,你如果殺了我、我的兄弟們自然也會殺了你,朋友又何必為了區區一個茶鋪夫婦和整個靈蛇幫結下梁子呢?你若罷手我們就此離去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哦?”安冉用一隻手摸著下巴做思考狀,“啥時候聽風樓的雀兒們如此好說話了?這位爺!您不為自己的手指報仇了?”


  手持利器的漢子們心中一驚,他怎麽知道咱們是聽風樓的?


  “少他媽給蟠龍郡靈蛇幫潑髒水,”安冉緩緩的將竹仗從漢子的喉結處移開突然語氣冷漠,“那靈蛇幫雖然也會打家劫舍,但也還沒有到殺人滅口的地步。”


  “哎!還是太嫩,”一個腰上纏有軟劍的中年npc暗歎,“你把武器拿開沒有威脅的憑仗,人家這麽多人就可以一擁而上了。”


  果然如中年npc預料那樣,當安冉將竹仗移開那一刻起,刀疤臉立馬麵露凶相反手就是一刀,“小乞丐拿命來!”他大喊一聲。


  刀帶著寒光奔向了安冉的脖子,二人站的距離隻有兩個身位,這一刀看似避無可避,果不其然單刀一下子就砍進了青年乞丐的脖子。


  “完了!”你死了接下來該輪到我們三兄弟和他們拚命了。”腰纏軟劍的中年npc想。隻是他看見那個扇別人耳光的少年,依舊在埋頭吃著桌子上的剩菜又無法理解,要知道那些手執武器的漢子已經撲向了他們。“這是兩個嫌命長的瘋子?”


  “不要啊!”老板娘田映秀帶著哭腔大喊。


  關夫子緊緊的摟著自己的妻子,他感受著她的嬌軀在不停的顫抖。


  刀疤臉親自看見刀看進了青年的脖子,於是他心中一喜然後腹部傳來一陣劇痛。


  ‘-876’


  原來不知何時,青年抬起右腿的膝蓋狠狠的撞擊在他的小腹處,巨大的撞擊力和疼痛感讓刀疤臉如同蝦米一樣的躬下身子。


  安冉握著左拳向天直衝,隻聽‘砰’的一聲,拳頭狠狠的打中刀疤臉的下顎將這個大漢擊飛在空中,鮮血包裹著牙齒飛快的落在了桌子上。


  被拳頭衝飛在空中的刀疤臉雙目冒星,這是才發覺原來自己單刀砍中的不過是那乞丐的一個虛影而已,與此同時他絕望的看到自己的兄弟們正痛苦的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刀疤臉的身子終於重重的摔在地麵上。


  ‘-1024’


  ‘-67’


  ‘-159’


  ‘……’


  大堂裏爆發出一連串的傷害數字,飛在空中如同煙花般絢爛。傷害數字下麵,主仆二人如同在林中穿花繞枝,他們快熟的移動著步伐,一個將手中的一把筷子插光,一個將彗心和尚傳授的羅漢拳打出了好幾手。


  地上瞬間躺下了十人,很多人的關節處都插著兩三支筷子,有的倒黴蛋還被打中幾拳,原本威風凜凜策馬而來的這十人,現在隻能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身體哀嚎。


  ‘插秧歌’這是樊雲天自己領悟的一套技能,他是和自己的主人一起路過某處田間的時候看到農夫在田裏插秧,於是npc小子別出心裁想到了將一些堅硬修長的東西一根根插進敵人的身體。


  樊雲天向來是個想到什麽就會做什麽的人,他在一處竹林間用匕首削了很多竹簽,然後捏在手中飛快的移動著步伐手臂用力猛甩,一根翠竹一竹簽,他和自己的主人一起在竹林間練了好幾天,然後再去找那些山精土匪繼續‘插秧’由於竹簽插在活物身上人家會痛得哀嚎像唱歌一樣,所以樊雲天將這自創的一手武功叫‘插秧歌’這一名字讓安冉咂舌不已。


  剛才那堆人砍向樊雲天的時候,npc小子其實早就將一把筷子捏在了手中,他們砍一刀過來他就躲一下,然後順勢就往敵人的手腳關節處插上一支筷子。他們的等級原本就高於對方,身手敏捷的樊雲天自然能輕鬆躲過敵人砍向自己的刀劍,就算是數柄刀劍同時攻擊他,樊雲天也必定能像魚兒順溜的從縫隙中鑽出。這對於一個刺客來說太簡單了,何況這個刺客還和他的安然哥走過了那麽多的山山水水。


  “你是不是覺得老子不用竹仗抵住你脖子就任由你們宰割了?”安冉躬著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地上一臉血跡的刀疤臉。“滾回去給你們頭目帶句話,叫他管好自己的屬下,消息流入了市井當中大夥兒多少是要說說的,沒必要到處殺人滅口,倘若老子再次看到你們喬裝打扮四處殺人,泰安幫必定會拜訪聽風樓為死去的人討個公道。”


  地上的刀疤臉和他的兄弟們掙紮起身瞬間冷汗直冒,也沒敢留下狠話相互攙扶著出了大堂,然後又相互攙扶著上了馬兒要死不活的離開了茶鋪。


  茶鋪裏再次恢複了安靜隻是一地狼藉,安冉慢慢的走向驚魂未定的夫婦二人。


  “抱歉!打爛了不少東西,”他微微一笑掏出一袋錢幣遞向了青衫男子,“我這裏有銀兩算是給大哥大嫂的飯錢和賠償。”


  “映秀快給恩人磕頭,感謝恩人的救命之恩!”關夫子沒有接安冉的錢袋,反而拉著自己的娘子就要下跪。


  “別跪!”安冉一下子攙住了關夫子的手臂,“你這個玩家不顧及自己的膝蓋還得顧及自家妻子的身子,錢不多還望大哥大嫂不要嫌棄。”


  “這如何使得?”夫婦二人流著眼淚怎麽也不肯接安冉的錢袋,“恩公救了我們的性命已是大恩大德,我們怎還敢要恩公的錢財呢?”


  “這個地方不能呆了,”他們既然不要安冉也不會硬塞,“保不準那些人還會回來,我今天能夠救下你們但以後呢?我終究是要離開的。泰安幫的名頭還沒大到嚇得別人不敢動彈的地步,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大哥大嫂你們可能去別處謀生了。”


  “是啊!”旁邊的那個腰纏軟劍的束發男子歎道,“這位大俠說得對,老板、老板娘你們要盡快做好離家的準備。”


  “哼!”一個老漢一拍桌子怒道,“這些惡人難道就真不給咱們老百姓一丁點兒活路了麽?”


  “你現在倒是可以拍桌子瞪眼睛了,”安冉看也看那個老漢暗想,“開始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們跳出來仗義執言呢?”


  “哎!隻是如今我們又去哪裏呢?”關夫子攙扶著自己的妻子歎道。


  “天大地大四海為家,”安冉其實有點見不得這個遊戲玩家的唉聲歎氣,“何況你還帶著自己的妻子,有自己最愛的人在身邊哪裏都是家,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居無定所麽?關大哥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恩公請直言我定當洗耳恭聽。”


  “此次禍事原本就出於你之口,那些人並非是打家劫舍的歹人,你泄露了人家的機密之事,人家定然要前來殺人滅口,所以關大哥要記住禍出於口,有些話是決計不能隨便說的,你和我一樣被殺了大不了就去墳地複活,要是墳地裏有人在守著我們,大不了就去另一個世界躲他媽幾天,但關大嫂呢?她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顧及好她們母子的安全,這樣吧!如果實在找不到去處就去蘆薈縣或者懷桃縣,那裏有好歹有泰安幫的兄弟照看著。”


  男的點頭稱是並且施了一個鞠躬禮,他的妻子跟著施了一個萬福禮,這次安冉倒是坦然受之了。


  “聽大俠之言可是泰安幫的好漢麽?”桌邊一個年紀尚輕高鼻梁的青年問。


  “與泰安幫有點瓜葛,”安冉隻是隨口回答。


  “那你一定認識孤煙老大了?”高鼻梁顯得十分興奮,“就算不認識孤煙老大,那肯定也認識長河落日圓、靈活的胖子他們,泰安幫的人個個都是英雄好漢!”他一翹大拇指。


  高鼻梁青年身邊的老漢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小子口無遮攔還請義士見諒!”老漢起身抱拳謝罪。


  “這有什麽?”安冉笑了笑,“我與這位小兄弟一樣佩服孤煙老大得很。”


  “我就說嘛!”高鼻梁青年瞬間提高了嗓門兒,“大俠既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然就是和泰安幫的好漢們一般無二咯!此次咱們就是去蘆薈縣見識下大名鼎鼎的孤煙幫主,我要拜孤煙幫主為大哥學他行俠仗義。大俠,不如一起去蘆薈縣加入泰安幫可好?”


  “閉嘴吧!你,“腰纏軟劍的束發男子打趣笑道,”人家孤煙幫主會瞧得上蛋黃還在屁股上掉著的你?”


  “哼!”青年舉起杯子的酒一口吞下不再理會他的同伴。


  “老朽叫朱義,“老漢抱拳道:”這位是我的兩個不成器的弟子,咱們確實也要去趟蘆薈縣,也不知義士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如果同路的話到可以一起路上也相互有個照顧。”


  “老英雄的好意小子心領了,”安冉擺手笑道:“隻是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此次就不能和你們一起前往蘆薈縣了,當然如果老板、老板娘願意離開這裏去蘆薈縣的話,你們路上倒是可以有個照應。”


  安冉其實對於眼前的三人並無多少好感,危機之時雖說他們並未像別的那些商賈和腳夫們跑路,但也沒有跳出來保護茶鋪的夫婦二人,當然刀架脖子上這三人也必定會拚命,但這種拚命多半也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英雄夢好多人都會做,可是一旦涉及到需要自己付出點什麽、甚至生命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會義無反顧呢?恐怕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遠離是非明哲保身罷了,但這又怪不得人家,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世間英雄本就不多。


  那老漢幾人自然滿口答應,茶鋪的夫婦二人雖然覺得這個茶鋪可惜但也沒有辦法不得不選擇離開這裏。最終他們收拾好自己的行裝,一夥人同主仆二人道別就此踏上了綢馬古道。


  安冉和樊雲天其實一直暗中陪他們走了一段路,在確保沒有什麽人再對他們出手以後才在一處山坡山站定。


  “人去樓空,”看著在路上逐漸變小的夫婦安冉想,“家是什麽呢?它不應該是一處冷冰冰的屋舍,而是陪伴在你身邊那些最愛的人,比如身邊的這個家夥;比如泰安幫的一些兄弟姐妹;比如天上那個無所不能的女神。”


  他站在山坡上看著別人,別人又站在某棵高大的樹上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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