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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和尚彗心

  在黃泥鎮西側最高的那棟瓦房上坐著一個老和尚,他慈眉善目耳垂極大,長壽眉一直掉到了臉頰,和自己的胡須一樣雪白。老和尚臉看起來像個老人,但身材卻像壯漢。他披紅色的袈裟一手拿犍稚一手托木魚,將雙腳懸空吊在翹簷上像小孩子那樣晃來晃去。


  隻是這四周連時間都停止前進了,他還能將雙腳晃來晃去未免有點詭異。


  他的腰間係有一個土黃色的布袋,身邊的瓦片上還放有一個大白碗,裏麵裝滿了大半碗水。


  “哎!”老和尚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何必打來打去呢?彗心,你去下麵釘塊木牌子,貧僧去山上會會那個小娃兒。”


  “老子不去!”他胸口出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彗心,你怎麽不去下麵釘木牌,讓老子去會會禦劍宗那個小王八蛋呢?”


  突然一個拇指般大小的小和尚從他的胸口處走了出來,那小和尚在他的身前虛空踏步,每走一步就變大一分,當他的腳踩到屋脊上的瓦片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個眉心有紅痔的好看少年和尚了。


  他雙手合十笑嘻嘻的盯著老和尚的雙腳看。


  老和尚嚇了一個哆嗦,趕快收回吊在翹簷下的雙腳。“阿彌陀佛!彗心你又在影響貧僧的心性了。”他念道。


  “呸!老禿驢,”小和尚罵了一句,“明明是你自己童心未泯怪老子咯?”


  “出家人不打誑語也不要隨口說粗話,”老和尚和藹的看著少年,”何況你騙的罵的還是你自己。”


  聽到此話少年和尚就痛苦的抱著腦袋哀嚎,“早知道老子老了以後是這種德性,當初就該上吊跳河死了算了。”


  “既然你我都不想去釘木牌……老規矩誰輸誰去怎麽樣?”


  “怕你不成?”少年和尚將右手握成拳頭,“來啊!”


  “剪刀石頭布!”兩人同時喊出了聲。


  老人哈哈大笑禦風而去,隻留下少年和尚懊惱的看著自己手中比成v字型的手指懊惱不已。


  “老子堂堂傳奇大和尚居然和自己玩兒剪刀石頭布,而且居然會輸給自己。”一襲白色袈裟的少年和尚越想越氣不過狠狠的甩了自己一耳光。“慧心,你他娘是豬啊?”


  “誰在那房頂上?”下麵有人喊。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少年和尚一個踉蹌,彗心一個站立不穩直接從屋脊上摔向了地麵。


  不過好在他下落的速度越來越慢,就如同一隻紙鳶般輕輕的擺正了身形,最終雙腳輕輕的觸地。


  “你他媽又是哪根蔥?給老子滾出來!”少年和尚反問回去一聲怒喝,他身上的白色袈裟開始熠熠生輝,整個小鎮廣場被罩得如同白晝。


  原本安冉和樊雲天一樣的想法——完了,突然青年聽了一聲木魚聲響起,接下來他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除了他自己、所有的人都保持各種各樣的姿勢不動了,大家的閨秀的身子斜躺在空中。


  安冉有點不知所措,去摸了摸邁動蹄子的小白,又去搬搬跳在空中的樊雲天,發現連他的衣角也不能扯動分毫。正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突然一處屋舍上傳出了有人說話的聲音,那裏沒有在火光中根本看不見,青年往屋子那邊緩緩走去,於是就問出了‘誰在那屋頂上’。


  然後被人罵了一句後天突然就亮了,他的遊戲角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著往一個少年光頭那裏移,軀體固定支架將現實中的安冉往前扯。


  他們雙方都看見了彼此的模樣,先是各自被對方的樣貌所折服吃了一驚,然後又同時嚇得一愣。安冉是覺得這個boss太過強大,自己大概要死翹翹了,而彗心是發現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事實上當房屋下麵傳來話語的時候他就覺得有古怪,為什麽在自己的寂靜天地裏還有人能動?這就是彗心嚇得一個踉蹌從房頂上摔下來的原因。然後他動用‘搬山之力’將那個年輕的強者往自己身邊拉扯,發現自己開始在拉一艘小船,漸漸的那人就重得如同一座山嶽了。


  “啊!小僧拜見神使大人!” 和尚彗心率先反應過來,馬上撤去了搬山之力雙手合十。


  “又一個他媽的變態級npc麽?”安冉發現自己能夠動彈了他望著眼前的少年和尚想,“好像每個厲害的npc都叫自己神使大人,不厲害的反而認不得老子。”


  “大人贖罪,彗心確實不知道您在這裏所以才冒犯了尊駕。”少年和尚看見安冉沒有說話有點局促不安起來。


  “你叫彗心?”安冉皺眉問道:“就是當初和郭如風、李崇廷、熬滄海、歐陽止山、攀登西嶽青雲五傑之一的和尚彗心?”


  “正是小僧,大人認得我?”少年彗心問後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大人眼觀萬象當然識得小僧。”


  彗心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下去,“既然認得老子,想必這個冒險者就不會讓大神引動天雷轟我腦門兒了吧?”他想。


  “在青雲山聽到過,後來梅思安也講了一些有關你們的故事,當然多數時候是有關郭如風和歐陽止山的,你們另外幾位嘛!我其實也就是隻知道名字而已。”


  能被神使記住名字其實已經讓少年彗心很開心了,他又不是那個老年的自己總是看起來很……呆?


  “原來如此,我三哥和五妹的故事確實比較多,而且也比較……比較精彩,”少年和尚彗心終於不再做雙手合十而是相互搓動諂媚相笑道:“大人若有興趣聽,小僧倒可以給大人再說道說道。”


  “這就是活脫脫一副樊雲天嘴臉啊!”安冉想,“你他媽是出家人耶!怎麽也對人家的情愛之事如此八卦?老子才沒興趣去了解你們npc之間的肥皂劇,不過這和尚叫既然他三哥,也許就知道歐陽止山的行中也說不定。”


  “哦?”安冉挑起一邊眉毛望著彗心,“既然如此你且說說,本尊倒願聞其詳。”


  給一根竹竿就往上爬,這是安冉在華夏這個世界對付npc們的策略,這不他要開始裝逼了。


  “有戲!”少年彗心心中竊喜,“這個冒險者神使也太他媽好糊弄了,講個故事就讓他忘記了老子剛才罵他的言語。”


  他屁顛屁顛狗腿子一般跑向了安冉,然後將手圍著嘴巴湊近安冉的耳朵。


  “大人有一句話您可一定要聽,不可直呼梅女神的名字不然……”彗心用另一隻手放在身前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天空,“接引殿女神脾氣不太好,小心天打五雷轟。”


  “多謝!”他發著光芒的白色僧袍差點亮瞎安冉的狗眼,於是青年不得不將頭斜抬四十五度看著天上。“梅思安麽?老子才不怕她。”


  安冉這句話就讓這個眉心有痔、好看的少年和尚刮目相看了。要知道當初歐陽止山和敖滄海在西海上打架的時候,由於動靜太大吵到了正在雲中小睡的梅思安,那女神隨手一劍劈下,劍氣將整個西海的海水一分為二三天三夜都無法聚攏。當時的彗心和尚正在某座島嶼上津津有味的觀看二人比武,劍氣帶著雷電之光將他所站的島嶼擊得粉碎。這事成為了三人心中一個巨大陰影揮之不去。


  “大人……大人……”彗心倒吸了口涼氣不由得比起了大拇指,“大人真乃神人也!”


  彗心和尚心中是無比佩服眼前這個形貌堂堂、年輕神使的,他當然知道他是殺不死的冒險者,他也同樣知道這個神使其實弱得可憐。


  “但就算是冒險者被神砍他媽幾萬劍也會很疼啦!神使大人的作死膽子可真是天下無雙,而且他還喜歡罵粗口,這讓老子如何不佩服?”少年和尚想。


  哎!他哪裏知道其實玩家們在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痛覺。


  “不過大人,小僧在向你講述故事之前請允許我先處理眼下的一些小事,不能再耽擱了。”


  “是幹掉他們嗎?”安冉用手指了指那些被定住的人。“這裏麵有好多我的朋友,你不能殺我的朋友。”


  “不是、不是,”彗心和尚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上天有好生之得,小僧是為那些死去的冤魂超渡,帶他們去一個地方而已。”他本想念一句‘阿彌陀佛’想想不妥便忍住了。


  “那不關老子屁事……哈……”安冉將用手捂住嘴巴哈欠,“你快點弄,本尊有點困了。”


  彗心和尚雙手合走到那顆巨大的樹下,抬頭看了看這顆枝葉茂盛、上麵掛滿了紅布條的老槐,然後他緩緩的從僧袍中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黃色木牌和一枚長釘捏在手掌當中。


  “你這老槐啊!吃了鎮上的香火卻不管鎮上的事,平日裏搔首弄姿亂點鴛鴦譜也就罷了,如今陰物鬼魅讒害鎮上百姓你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讓你做點什麽好呢?罰站吧!反正你也喜歡呆著不動。”


  言罷少年和尚一手捉釘將木牌摁在樹幹上,一手捏起拳頭對著長釘一拳垂下,鐵釘全部灌入樹幹當中,木牌已經牢牢的貼在樹幹上。然後他盤腿坐下雙手合十閉目誦經。


  一串串金色的經文從彗心和尚的嘴巴裏飛出,金色文字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絲線牽引,在老槐樹的旁邊形成了一橢圓形的大圈。


  彗心緩緩睜眼,對著先前站定的屋舍用手一招,一隻白色的大碗從房頂上飛了下來,穩穩當當的落入他的手掌當中。少年和尚看了看碗中的泉水,然後猛第將水潑向了那個由經文圍成的金色橢圓形。


  水如同找到了低窪,在圓圈之中流淌延伸最終布滿了整個橢圓,水幕微微晃蕩就如同一柄凹凸不平的鏡麵,又好像一扇妙不可言的空間之門。


  “欲知前世因,則今生所受者是,欲知後世果,則今生所為者是。“彗心站起身來大袖一揮,“去吧!阿彌陀佛。”


  狂風四起天地蕭瑟 ,小鎮廣場中的僵屍和幽靈蝙蝠在大風中搖搖晃晃的走向了那扇橢圓形的空間之門。


  安冉好像明白了什麽,青年忍不住罵了句粗口。


  斑鳩山上麵對麵的站著兩位老人,慈眉善目的彗心老和尚四周都是被定在空中的劍光,這些劍光如同彎彎的弦月一樣將這方寸之地照得雪亮。


  出劍之人自然是禦劍宗的掌門葉鴻,他禦劍而來遇見了禦風而來的年邁老僧,他要飛去鎮上亮相他要當他去路。那麽就出劍讓禿驢滾開,他葉某想要哪裏山下的江湖中還沒有幾個人能攔得住自己。


  “小施主,”彗心雙手合十向前走了一步,劍光跟著老和尚移動。“這山上風景真的有那麽好看麽?”


  “哼!”手握寒鐵劍的高大老人葉鴻冷哼了一聲,“倘若山上的風景不那麽好看,你我修行幹什麽?”


  “也對,世人常言登高望遠所以從來腳步匆匆。”老和尚突然蹲下身子將一片樹葉拿起,上麵有一隻正在爬行的螞蟻。“不知施主在登山的時候會不會看見它們?“


  鬢生青絲的葉鴻對這老和尚的話嗤之以鼻,覺得他是故弄玄虛假慈悲不由得嗤笑了一聲。


  “大道之上走得急誰會顧忌這些螻蟻?”


  “那山呢?”彗心老和尚用手指著黑色的遠方,“那邊的山頭施主能得看見否?”


  他再次往前踏出一步,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嶽般壓向了葉鴻,這讓老人不得不握緊手中的長劍嚴陣以待。


  “施主莫急,”老僧和藹的笑道:“貧僧知道施主出劍很快也願意挨上幾劍,隻求施主在出劍之前能收下這片樹葉。”、


  他伸出右手將樹葉放在掌心期望他能接收,他非但沒接而是直接一劍上撩準備砍斷老和尚的手臂。


  隻聽‘鐺’的一聲,削鐵如泥的寒鐵劍如同撩中一條鋼臂冒出星星火花,與此同時那原來被定在空中的劍氣突然全都砍在了彗心老和尚的身上。


  “哎!貧僧觀小施主心生魔障,”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兩指夾住葉鴻直刺眉心的一劍,“本有意點化以免它日惡果纏身,無奈施主覺得自己已有通天修為不再需要聽貧僧的道理……也罷、也罷、你去吧!”


  老和尚彗心鬆開雙指,大袖橫著一撫、一股強悍無比的罡風如同洪濤般拍打在葉鴻身上。這個已經有75級進入結丹境的一派掌門,竟被他一袖掃向空中,如同一隻斷線的紙鳶般打著璿兒向遠處飛去。


  ‘-25740’


  葉鴻的頭上突然爆發出一個上萬的傷害數字,他被擊飛數十丈才堪堪穩住身形。此刻老人受已傷不輕心跳如雷,一陣沉悶感傳來,喉嚨微甜,他嘔出了一口鮮血。


  葉鴻站在空中搖搖欲墜,那把跟隨他已久的寒鐵長劍飛入他的腳底托住老人的身軀。


  老人怎麽不知道這個半路冒出的和尚的厲害?普通的江湖中人能夠禦風飛行麽?不過他想著自己可以憑借以引為傲的劍術和他有一戰之力,然而事實證明,自己的劍太鈍無法傷老和尚分毫;自己的身子骨太弱人家一袖就能將自己給扇飛。


  葉鴻用衣袖摸了摸嘴角的鮮血,眯起眼睛盯著剛才站立的那處山頂,他突然感覺自己像一隻蜉蝣,而那個囉嗦的老禿驢像一棵大樹,蜉蝣撼樹麽?他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恥辱和挫敗感,但他沒有想要立馬返回找人家拚命,而是用僅剩的力氣駕馭著長劍選擇離開。


  劍太鈍就再磨,身子骨太弱就再練,山上人報仇百年不晚。


  老僧彗心將手中的樹重新放回地上,那隻在樹葉上轉了幾圈兒的螞蟻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不遠處留有剛才那人落下的幾個稻草小人兒,稻草小人兒陰氣環繞在地上不停的顫抖,彗心走過去將它們一一拾起裝進了自己腰間的布袋。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的命運理應交給因果,貧僧又有什麽資格奪取呢?”他低聲呢喃,布袋中的陰物們不再竄來竄去而安靜下來。“山上山下皆風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阿彌陀佛!”


  佛唱聲響起,僧人已消失。


  “後來呢?”安冉看著已經空曠的小鎮廣場顯得有點不賴煩,“歐陽止山後來去了哪裏?”


  “大人您別急,”少年和尚彗心和青年肩並肩坐在一處房屋的屋簷下,“小僧才剛剛說到他們在青雲山茅屋裏麵的故事。”


  “本尊不需要知道,”安冉用竹仗敲擊著身邊的一根柱頭,“你隻需要告訴我歐陽止山後來去了哪裏,以及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他去了哪裏又在什麽地方?”少年彗心重複著安冉的話語思考後又問,“聽您口氣大人莫非要找我三哥?”


  “啊!”安冉長鬆了口氣心想,“你總算明白過來了。”


  “大概是去了海外的某座島嶼吧!”彗心真誠的望著安冉,“自從大哥和二哥失心瘋後,我們幾人就各奔東西,你問我我還想找他呢!”


  他本來想將我字換成老子,但是覺得在神使麵前說粗口好像不太禮貌。


  “靠!”青年將竹仗重重的敲擊在柱頭上,“搞半天浪費老子的表情。”


  彗心扯了扯嘴角再次忍住了。


  “大人你這根竹仗很不錯,要我說,它不是凡品。”


  “這他媽還要你提醒?”安冉聳聳肩,“這是老子在青雲山費勁千辛萬苦得來的,聽說是梅思安種下的竹子堅硬異常,想不想要?你可以拿東西來換,比如什麽神兵利器、天材地寶、絕世武功之類的。”


  如果梅思安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要用這根名叫‘竹馬’的竹仗和別人換東西的話,估計會用手指在他身上揪三千六百下。


  彗心貪婪的看了一眼竹仗咽了口唾沫。


  “但它就是你的,大人要收好這根竹仗不要和別人換任何東西。”


  “嗬嗬!”安冉幹笑兩聲,“老子開玩笑的,看把你饞得。對了咱們初次見麵,你不應該送我點什麽麽?”


  “啊?”彗心的臉上有點難看了。


  “啊什麽啊?”安冉道,“你第一次見到頂頭上司好意思兩手空空麽?比如這個都行雖然俗是俗了點兒。”安冉舉起手作出彈硬幣的動作。


  就在這個時候,老和尚彗心剛好禦風而返落在小鎮的廣場上,看見坐在屋簷下的兩人先是吃了一驚隨即釋然。


  “來啦?老王八蛋,”少年彗心對老年彗心有氣無力的說,“還不快來拜見神使大人。”


  “休要出口成髒!”老和尚快步走了過來狠狠的瞪了一眼少年和尚,然後雙手合十對著安冉鞠躬念道:“貧僧彗心見過神使大人。”


  就在剛才少年和尚在念經的時候,安冉就對他使用了‘觀心’術,梅思安傳授的這個技能還真是厲害,不管你npc等級有多高,他安某人一樣可以看到。比如這個叫彗心的和尚,他的等級居然有他媽的整整310級,310級的傳奇級boss是什麽概念,就是npc們常說的幻神境,他們的一個法術可能會叫作‘大自然的報複’;他們的一拳可能會毀滅一座城池;他們的一劍可以削平一座大山。所以當初在流氓聚集地,安冉才會聽到郭如風轉述那一人一龍的兩句話:’小王攜西海而來;區區在下也隻能一劍斷江海’。


  “你們……是……一個人?”安冉指了指一老一少疑惑問道。


  倆個和尚同時點頭。


  “我勒個乖乖!”安冉誇張的摸了一把臉叫道:“這他媽又是什麽神通?”


  “你看,大人都在罵髒話,”少年彗心向老年彗心抱怨,“咱們說說髒話有什麽不好?”


  “我們是出家人,”老和尚耐心解釋,“出家人就得有個出家人的樣子,否則將來又有什麽臉麵見佛祖呢?何況你罵我就相等於是罵你自己,蠢與不蠢?”


  “老子可不管,”少年彗心故意伸長脖子叫道:“反正罵你老禿驢、老王八蛋我心裏就舒服,就算老子是小王八、小禿驢又怎麽樣?”


  “你……”老年彗心氣得吹胡子瞪眼,“阿彌陀佛!出家人不犯嗔、出家人不犯嗔。”他深呼吸一口氣平複心中的情緒。


  “哈!”安冉忍不住笑出了聲,“彗心大師倒是真性情。”青年打趣道。


  “讓神使見笑了,”身披紅色袈裟的老年彗心道:“我們確實是一個人,但凡修為進入築胎境的修行者都可以養育元嬰——我們佛家稱為‘菩提己’道家叫‘無量童’各家有各家的叫法但本質是一樣,都是體內元神所化——待到畫型境後就可以讓元嬰走出本相天地替代本體。倘若修為更高,比如進入了幻神境那元嬰和本體就可以同時存在於世。如待得本體壽終正寢,元嬰便成為本體繼續修行,元嬰本相天地又種元嬰,如此反反複複爭取佛法之路長一點。就好比很多人有前世、今生、來世一樣,他們其實都是一直存在的,隻是普通世俗之人不知我是誰、來自哪裏、又將要去何方罷了。”


  “哦!我明白了,”安冉恍然大悟,“怪不得書上說很多神仙能長生不老,如此像大師這般自然是不會死的。”


  “阿彌陀佛,”老和尚佛唱一聲,“天法有輪回日月有盈虧,即便是九天之上的我佛、道祖、至聖、觀世、皆有身毀法消之時,隻是活得長久而已不死卻是難以做到的,就好比人之於蜉蝣。”


  “當然、不死理論上也是可以的,”少年彗心補充道:“那就是你的佛心不能出現一絲的瑕疵。問題是他媽的,活得越久便會看得越多,看得越多便會想得越多,佛心怎麽可能不出現瑕疵?活了幾百歲的烏龜王八背上都還有裂痕,那九天之上的佛祖能到現在沒死也真是怪事。”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莫怪,”老僧彗心低頭趕緊認錯,“早知道年輕時候的我是這般模樣弟子就該……”


  “就該掐死你自己是吧?”少年彗心幫他補充完整,“你說不口的東西老子幫你說,老王八蛋你隻管和尚念經,老子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這多像樊雲天啊!”安冉忍不住意味深長的看著少年和尚想,“人究竟是應該謹言慎行做那謙謙君子還是該滿口粗鄙隨心而欲呢?”


  “和尚要喝酒吃肉是吧?”他問,“老子這裏有酒你可敢喝?”


  “有何不敢?”少年彗心雙眼放光豪氣幹雲道:“大人敢賜予小僧酒喝,小僧就敢舉頭牛飲,反正佛祖怪罪也是先拿大人開刀。”


  安冉隨手將腰間酒葫蘆拋給了他,老僧彗心幹脆轉過身去不忍直視。眉心有紅痔的少年和尚果然毫不顧忌,接過酒葫蘆仰頭便咕嚕咕的灌了起來。


  “吃了老子的酒,”安冉笑嘻嘻的望著少年和尚,“打算拿點什麽東西來報答我呢?”他問。


  老少彗心同時嚇得心中一顫。


  “大人明鑒貧僧身無分文。”老和尚雙手合十。


  “老子沒東西回報,”少年彗心終於不滿‘老子’一詞脫口而出,“反正大人的酒喝也喝了要打要剮隨便你。”


  “這不太好吧?”安冉摩挲起手指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兩個和尚想了很久,最終老和尚歎了口氣開口。


  “大人、貧僧確實身無長物隻是還有套拳還算過得,去大人若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安冉心中狂喜直接打斷了老和尚。


  係統:你是否學習技能‘羅漢拳’


  當看到係統消息提醒後,安冉心花路放毫不猶豫的點擊了學習。開玩笑,這可是一傳奇npc傳授的技能啊!人生有些許幸事可遇而不可求,既然遇見了哪有拒絕之理?


  “此拳為我佛所創取十八羅漢之姿,”老僧衣襟飄飄開始一邊演練一邊講解:“主要手法有隔、迫、衝、閃、點、舉、壓、鉤、抄、拋。腿法講究騰、滾、掃、彈。羅漢拳要求上下相隨,步隨手變,身如舵擺,靈活多變,出手注意“奪中”和“護中”,勁力要求剛柔相濟。”


  沒有山崩地裂的的拳罡拳意;也沒有虎虎生風天地隨之變色的氣勢,老和尚一拳一腳都極具規矩,如同現實中是井百姓在廣場上擺花架子,安冉有點失望。


  “拳諺講:“要想羅漢好,三正裏麵找。”所謂“三正”,是指的手要正,身要正,馬(即步)要正,這是基礎功夫。練好“三正”,才能保持穩定,羅漢拳中較大的套路有“六十八式羅漢”和“一百零八工羅漢”等——咦?大人你這是什麽眼神?”彗心和尚終於演練完一遍後發現了安冉有點心不在焉。


  “像你們這樣的人物,所傳授的武術不應該是一拳下去將什麽東西都打得個稀巴爛麽?”安冉隨意的操控遊戲角色比劃了其中一個動作,“如此輕飄飄的一拳,我怎麽覺得它不是很厲害的呢?”


  “大人有所不知,此套拳法注重淬煉體魄而不是向天地借力。加之貧僧演練之時為了讓大人看得清楚,隻是擺了拳架而沒有用上力道,因此它看起來確實平淡無奇,不過這套拳法對大人來說是最好不多的了。”


  “哦?”安冉站定疑惑道:“為什麽對於我來說好得很呢?”


  “首先是我佛門的武學絕大多數隻傳僧人弟子,貧僧身上的武術隻有這一套大人可以學習;其次大人的修為應該在淬體境,用心練好這套‘羅漢拳’對你的體魄是一種極大的提升。這十八勢中,每個單勢都是煉氣淬體的樁功,既可使精氣神力充足,又可使下盤穩固,既內又外,既神又形,既靜又動,易筋洗髓功夫無不在也,可獲神與氣雙修之效。”老年彗心耐心解釋。


  “也就是說它注重的是強身健體,若要用來與人搏鬥其實不厲害?”安冉說後又想,“那我他媽學來幹什麽?天天操控著遊戲角色學那些老頭兒天天早上打太極?”


  “武學不在於逞強好勝與人鬥毆,這是我佛的宗旨。”老僧繼續說,“佛祖創立此套拳法的本意是要讓我們這些僧人強身健體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樣才能無念為宗見性成佛。此拳側重於呼吸吐納,氣行六脈,守心住緣,止心不亂,貧僧祝願大人能早日參透此拳。”


  “這樣啊?”安冉語氣中透露著失望但他還是作揖行禮,“如此小子多謝大師指點了。”


  “這如何使得?”老年和尚大吃一驚趕緊避讓,“大人乃萬金之軀,貧僧借因緣贈武已屬不妥,倘若再受如此大禮豈非要大道崩壞?大人可不能拜貧僧!”


  不僅僅是老僧就連少年彗心也一下子跳開去。


  “嚇死老子了,”少年彗心道:“大人有一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你說。”安冉道。


  “大人你如果再這樣害老子,老子死也要和你拚命。”少年彗心終於開始無理起來。


  聽到此言老僧臉上慘白,安冉卻是一拍少年和尚的肩頭哈哈大笑。


  “這就對了嘛!”安冉道:“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嘛!斟字酌句好是好但不痛快,隻是你傳我這套拳法有點雞肋啊!”


  “雞肋?”僧袍少年挑起一邊眉毛看著他,“大人說的可是這套拳法沒有什麽卵用麽?你等等……”


  他彎腰隨手拾起一張樹葉丟在空中,右手掌做刀狀對空輕飄飄的一劃樹葉便被一分為二落向地麵。他左手握拳往下一錘,突然間、憑空出現了一個金色的拳頭對著屋簷下一個抱大的石墩疾馳而去。隻聽‘砰’的一聲,那抱大的石墩化為石粉。


  安冉驚訝得向他翹起了大拇指。


  “這隻是牛刀小試,”少年彗心笑道:“除魔衛道還遠遠不夠,不過大人也別聽這老王八的,什麽他媽的強身健體隻是這些老禿驢一套說詞罷了,武功學來不是為了打架是幹什麽的?”


  “走了!”老和尚彗心對於口無遮攔少年的自己終於生氣了,“你再這樣我們就都要死於大道崩裂了。”


  安冉自然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隻見少年彗心向自己揮手道別。


  “大人再見!”眉心有痔的好看少年嘿嘿一笑,“老子現在要離開了,這裏終於安靜了,但還有好多事情要等著我去忙,既要與老家夥一起抵礪法心,又要管天管地管盡人間事,希望有一天能再和大人一起把酒言歡。”


  他身形飛快的變小,最終如同一粒芥子一樣飛入了老年和尚的胸口中。


  “哎!”老和尚仰頭長歎一聲,“這黃泥鎮和躍溪鎮的變故其實並非天災實乃是,眾生的諸多疾苦又豈非是天上的那些神仙能一笑置之的?貧僧盼大人能早日修成正果,為世間帶來幾分安定。”


  他從懷中拿出木魚和犍稚,身穿紅色袈裟的老僧輕敲木魚佛唱一聲阿彌陀佛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泥鎮的夜晚再次降臨,這裏的玩家們又可以看見視野和操控自己的遊戲角色了。


  長夜裏,當老和尚彗心正站在望月湖湖麵,靜靜的看著腳板下麵的白蛟酣睡的時候,黃泥鎮的所有玩家們對係統突然出現的變故咂舌不已。


  停止的時間被木魚聲撥動,歲月的河流自老僧的離開而繼續流淌。顧平的‘天降火雨’當然也會傾瀉而下,隻不過這些如同雨滴的火焰隻是一股腦的砸在了空蕩蕩的小鎮廣場之中,成群結隊的僵屍和幽靈蝙蝠已經不見了。玩家‘大家的閨秀’依然啪的一聲摔到地上然後去墳地複活;小白馱著煙落還在跑;樊雲天一刀劃了個空;’npc們如同睡了一覺,茫然的望著小鎮廣場左前方出現的那扇像鏡子一樣、橢圓形的空間之門。


  “這是係統不停服更新?”有還未下線的玩家疑惑道:“看那裏有扇發光的門,先前是沒有的。”


  又有玩家帶著疑惑向前走了過去。


  “這是副本!”有人大聲喊道:“四十五級的夜色小鎮。”


  ‘嗡’的一聲所有人炸開了過,大夥兒又開始議論紛紛,可是在這裏的人群當中隻有安冉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副本可以這麽來的啊?”安冉一邊拾取著地上散落的錢幣和裝備一邊想,“在常理的過程當中,遊戲中的副本是由遊戲開發者設計出來的,它的存在和消失都是依照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存在,但華夏的副本貌似不太一樣,它的存在好像是某些強大的npc可以而為之,或者說是係統安排的劇情也不為過。推動遊戲劇情走向的有些npc消失了也就消失了不會再次出現,比如黃海皓、李青韻,後麵去豪傑墓打裝備和建幫令牌的玩家們好像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那麽會不會有別的推動劇情走向的npc出現呢?這個暫時還無法考究,但這個遊戲啊!機遇總是無時無刻的產生和消失的,就像人生一樣不同的經曆總會造就不同的人。”


  下了白鹿的煙落打起火把為安冉照明,一些還沒有下線的閑散玩家和npc們一樣會拾取僵屍們留下的錢幣和裝備,隻要不是太過分安冉並沒有去製止他們。你吃肉總得讓別人喝口湯吧?不然豈非太過分?想將東西全部占為己有不分點兒出去,這是無論如何也走不遠的。損失點裝備和錢幣賺得口碑對於誌在四方的泰安幫來說並不是虧本買賣。


  “安然我發現你剛才站的地方不對,”善於觀察細微的女孩小聲的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按理說係統如果更新,將我們玩家和npc定在原地為何你能動?”


  “我也不知道,”安冉笑了笑,“其實這是一個npc做的,好像是他用某種力量或法術將我們大家定住了,而那邊那個副本也是那家夥的手筆。”


  “這個遊戲怪得很,”煙落將弓從新掛在後背上,“一點都不像是遊戲,係統試圖把我們拉向更深處,就好像一個作者硬要將看客拉進他寫的故事裏麵一樣。”


  “老子早說過了,”樊雲天打了個哈欠插話道:“你們冒險者隻需要將這個世界當成生活的一部分就行,不要成天想著打怪啊、練級打裝備什麽的。”


  “是啊!”安冉站起身感歎道:“你發現的這種問題我和樊雲天在青雲山就發現了,我相信隨著遊戲的進程,越來越多的玩家會慢慢發現,然後再一步步適應。”


  好多玩家都圍過來談論著一些事情,比如打了什麽裝備、怪物有多厲害、某個人的技能多麽牛逼、大家約好明天再見先下線休息等等。由於鎮上再沒有陰物鬼魅,禦劍宗和懷桃縣的npc們在夜色中離開。


  係統消息亮起,安冉看見了大漠孤煙直發來的消息。


  “安冉你們那邊如何了?”消息中這樣問道:‘’我們這裏陷入了苦戰損失了很多兄弟,就在緊要關頭的時候突然就卡殼了係統叫我們等待,然後當我們能再次操作的時候發現這躍溪鎮一個怪物都沒有了,而且消息還提醒我任務完成了。”


  “我們也一樣,”安冉回了消息,“既然如此那不如咱們先下線吧!有關這次出現的突然事件,咱們等明天天明上線趕回懷桃縣後再說。”


  於是在安冉的同意下,泰安幫的玩家們打著招呼選擇原地下線,而泰安幫的npc們則是在小鎮讓找到了一些居民屋舍休息。


  身為安冉仆從的樊雲天自然是要鬧點小脾氣,口口聲聲要安冉帶著自己趕夜路回懷桃縣找個客棧睡舒適的大床,而且還準備拉上煙落為他說情。


  “你他媽在逗我?係統要老子睡覺了,哪有時間陪你個小王八趕路?”英俊青年瞪了他一眼欺騙道。


  樊雲天隻能搖了搖腦袋低聲咒罵他們大神幾句後就被主人收回了仆從空間。


  直到下線後安冉還在想著和尚彗心的那句‘這次黃泥鎮的變故不是天災而是’這是什麽意思呢?如果是又是何人所為目的是什麽呢?青年躺在在迷迷糊糊中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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