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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楊素之死

  我心內大驚,楊素果然糊塗至此麽?怎敢當麵稱呼楊廣的名諱?

  楊夫人臉色瞬間煞白,急忙捂住楊素的嘴,急道:


  “老爺醒醒,又說夢話了,是陛下與娘娘來看你了。”


  楊素猛然一個激靈,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滾下床來,整個人趴在地上:


  “老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咳、咳、”


  言畢這一句,便再也說不出話來,眾人手忙腳亂的把他抬至榻上,我再看楊廣,他已是麵色鐵青。


  楊夫人跪地泣道:“我家老爺就是這個樣子,時好時壞,妾身求陛下與娘娘莫要怪罪。”


  我看一眼楊廣,他麵上陰冷異常,我忙扶了楊夫人,道:

  “夫人不必驚慌,陛下又豈是不能容人之君?快些命禦醫給丞相調治罷。陛下還有些政務要辦,本宮就隨陛下回宮了。”


  合府之人恭送我與楊廣,直到登上轎輦,楊廣依舊一語不發,沉著臉,仿佛暴雨將至,心內略略歎息,楊廣怎的心胸狹窄至此?即便楊素言行差錯,念在他是病入膏肓之人,也不該與之計較,但看他現在神色異常,微現恨意,我也不敢多問。


  及至回宮,楊廣也不再與我說半句話,心內詫異不已,反複想著今日丞相府一行,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一路行來,他倒也是和言悅色,除了天子威儀,並未見他有其他表情,直至見到楊素,初時他麵上還現出憐憫之色,為何楊素喚了他名諱之後,他的臉色就陰雲密布了呢?雖說此事是楊素有錯,對楊廣是大不敬,但也不至於惱怒至此啊。


  不對,我與楊廣走至窗下時,便覺他神色有些異常了,聽到楊素微弱的聲音喚著一個名字時,他麵上就掛滿了疑惑,我隻以為是楊素的胡話,但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楊廣沒理由那般的狐疑啊。


  “阿羅……阿羅……”我輕聲重複著楊素低弱的輕喚,忽見盈袖手中一滯,端來的燕窩險些灑出,問道:


  “娘娘,您在說什麽?”


  我微微皺眉,不置可否:“阿羅,會是誰呢?”


  盈袖麵色微變,把燕窩遞至我的手中,言道:“娘娘不可隨意喚此名諱,這是太後她老人家的閨名,以前奴婢侍候太後時,常聽到先帝如此喚她。”


  “什麽?!”我大驚失色,接過的燕窩應聲落地,發出一陣青脆的碎瓷聲。


  阿羅便是獨孤太後!


  我如遭雷擊一般立在當場,麵色瞬間煞白,盈袖亦被我嚇得花容失聲,口中直道:

  “是奴婢說錯話了麽?娘娘怎麽了?”


  我不理會她,緩緩轉身,隻覺有些站立不穩,便緩緩靠在美人榻上,眼睛依舊瞪著大殿之頂。楊素即便是病重糊塗,又怎會喚太後與楊廣的名諱?這其中到底藏了些什麽秘密?楊廣為何神色轉變如此之快?


  所有的事情拚湊在一起,便形成一個令我震驚得幾乎要跳起來的結果,莫非楊素戀慕太後——人在昏迷中,不是喚最恨的人,便是喚最愛的人。


  但楊廣——我駭得捂住嘴唇,唯恐會驚叫出聲,再想起以前楊素對楊廣的關切與傾盡心血的輔助,他一手扶持楊廣登上帝位,雖屢屢衝撞,亦全是為了楊廣好,連那神色,一度讓我感覺到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意。


  這一切,湊在一起,是那樣的吻合,我不由得細細想起二人的麵容,此刻想來,竟有幾分相似!


  天哪!這是怎麽回事?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幾乎不能言語,心內翻騰著巨浪,卻又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樣的疑慮,我是連婆婆都不能告訴的。


  若果真如此,流傳出去,豈不天下大亂?

  忽又想到楊廣今日的神色,與那眉目之間時不時流露出來的殺氣,心內更加驚恐,如果我的想法是對的,楊廣肯定也會想到這個問題,那麽——難道他會殺人滅口?

  不,不,血濃於水,他怎能再次行此大逆之事?倘若當初他拭帝篡位,是因與先帝無血緣之親,但假如楊素真的是他的父親——


  我用力搖頭,想把這樣荒謬的想法驅走,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轉移思想,楊廣與楊素的麵容時時停留在我的腦中,令我不得不深思。


  “娘娘,您到底怎麽了?”


  見我半天不言不語,連晚膳也不用了,盈袖與狗兒均著急不已。


  當晚,我懷著異常紛亂的心情來到仁壽宮,剛進殿門,就聽到楊廣在說:“你去吧,就照朕的意思辦。”


  “是。”今日帶去的禦醫答應一聲,退了出來,看到我,忙施了一禮,退下。


  我笑盈盈進去,捧了參茶奉上,言道:“陛下操勞政務,想必累了,臣妾特地燉了參湯來。”


  楊廣唔了一聲,斜覷我一眼,飲一口參茶,言道:“皇後有什麽事吧?”


  我微微欠身:“什麽事都瞞不過陛下,臣妾剛才看到禦醫出去,可是為了丞相的病?”


  楊廣麵色刷然一變,拉長了臉道:“皇後聽到什麽了?”


  我搖頭道:“沒,臣妾進來,禦醫剛好出去。”


  楊廣狐疑的看我一眼,忽然又轉成一幅笑臉,溫和道:“皇後的參湯越來越好了,幾個孩子現在如何了?”


  我微微納罕,他為何能如此快的轉移話題?但我也不好不答,隻得一一應對,閑閑聊了一會兒,他忽然麵現倦意,言道:

  “今個兒朕翻了周寶林的牌子,皇後早些回宮安歇吧。”


  我無奈,隻得離去,心內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大,楊廣為何對楊素的問題避而不談?

  在這樣的疑慮中,度過了一夜,次日午膳時分,忽聽人傳報,楊素暴病而亡。


  心內大驚,前些日子我派去的禦醫回報說,隻要細心調治,楊素尚能有個兩三年可活,怎的說死就死了?

  再一想到昨晚楊廣怪異的舉止,以及我在門口聽到的那最後一名“就照朕的意思辦”,心內更加疑惑,莫非是楊廣——


  我陡然心驚,天哪,楊廣瘋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

  若果真是因為昨日之事令他不安,唯恐消息走露,那楊府一家豈不是真要遭殃了?楊廣的疑心一向重,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哪怕他也懷疑到自己的身世,照樣會殺掉楊素的。但這樣隱秘的事,楊府諸人定然極少知曉,想來除了楊夫人,以楊素的精明,定然不會讓他人知道。


  不行,我要去勸住楊廣,至少保得楊府一家,否則任由他這樣下去,朝中諸臣豈能不寒心?


  即便不考慮楊家上下,也要為大隋基業著想,先帝平定天下,靠的便是萬將一心,朝中功臣無數,絕不能叫楊廣因此失了臣心。


  當晚,楊廣正在批折子,我來至仁壽宮書房,把備好的參茶奉上,柔聲勸道:

  “天已晚了,陛下歇歇罷,國事雖重,但龍體更要緊。”


  楊廣抬眼看我,似是看穿我心思一般,揮退左右,冷冷道:


  “皇後這幾日倒對朕殷勤得很呢。”


  我微微尷尬,言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最近見陛下書房的燈時常亮著,料想是為國事煩憂,臣妾惦記陛下龍體,怎能安心?”


  楊廣麵色微緩,卻依舊沒好氣道:


  “如此,倒是朕該多謝皇後的關懷了。”


  身為後妃,自然不可對國事指手畫腳,我移開楊廣麵前的折子,把參茶放下,剛巧看到那折子是替楊素請封的折子,隻作隨意,歎了一口氣,插言道:

  “臣妾聽聞,楊丞相病故,大隋又少一忠臣良將,可惜可歎,隻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追封?”


  楊廣略略挑眉,帶了一絲冷意,問道:


  “難道皇後也認為要給他追封?”


  我詫異道:“難道不是嗎?臣妾以為,陛下定然是想好了,臣妾不過白問一句而已。”


  楊廣眉頭一皺,目中神色複雜,既有恨又有憐,更有一絲愧色,正是因了這一絲愧色,讓我更加篤定楊素之死定與楊廣有關。


  “這些全是給他請封的折子,朕真是頭疼啊!”楊廣仰靠在龍椅上,他一向雷厲風行,少有這般猶豫的時候。


  我繞過桌案,站在龍椅後,幫楊廣按揉額間,他略略閉目,稍微放鬆,隻是緊皺的眉宇任我如何按,都不曾舒展開來。


  “陛下多慮了,丞相這些年輔佐陛下,眾人都看在眼裏,沒功勞也有苦勞,這般勞苦功高的臣子,倘若陛下不能極力安撫,以示哀悼,恐群臣寒心,忠心就會大打折扣。”我柔聲緩緩,在楊廣耳際言道。


  楊廣雙目微微一抬,就這樣仰著看我一眼,躊躇一陣,忽然問道:


  “難道皇後什麽都不知道?”


  我當然心知肚明,但卻不敢透露半分,皇帝的血脈關乎國家社稷,怎容他人置疑?且楊廣向來多疑,若我此刻表情有半分不對,楊廣絕不會放過我。遂迷茫道:

  “陛下指什麽?”


  楊廣盯緊我的雙眸,閃過一絲狡色:“昨日皇後與朕同去丞相府探病的。”


  我臉上一片恍然:“哦——陛下是說那件事啊?”


  楊廣大驚之下,凜然站起,麵上遍布陰霾,既心虛又帶著一絲殘忍,握緊了我的手腕,冷聲道:

  “你想說什麽?”


  我痛得直呼,兩頰掛淚,驚恐道:“陛下,臣妾痛。”


  楊廣的神情交錯複雜,一陣明黃色在眼前閃過,隻見他猛然繞過龍椅,捉住我的雙肩,把我抵在後麵的雕龍金玉屏風上,雙眸泛出一絲狠意,我感覺到他的手有些顫抖,似乎要將我撕碎一般,卻又強忍著下不了手。


  背後的屏風硌著我的後背,那樣生生的痛楚,令我痛呼不已:


  “陛下,丞相不過是病重胡言,喚了陛下的名諱,或許隻是一時口誤,臣妾以為,丞相雖犯了大不敬之罪,但陛下是明君,怎可與一個老糊塗了的臣子計較這些?為顧全陛下的顏麵與丞相的一世英名,臣妾鬥膽,這件事請陛下不要追究了罷。”


  楊廣麵上一鬆,手上的力道也鬆了些,我微微咳嗽兩聲,他麵上的疑色稍減:


  “隻有這些?”


  我用力撐住身子,惶然道:“陛下以為此舉不可行麽?還是有其他的顧慮?”


  楊廣鬆開我,麵上緩和,但眼神有些閃爍,言道:

  “沒,沒什麽,就依皇後之見吧。”


  我雙腿顫抖,癱軟在地,抬頭委屈兮兮看他一眼,忍泣道:

  “陛下,您嚇死臣妾了!”


  楊廣一臉歉然,彎腰把我扶起,低聲道:


  “朕這兩日心煩得緊,嚇到皇後了——還有,朕看那楊夫人對丞相一片真情,說是哭得死去活來,朕便一同冊封她為一品忠義夫人,如了她的願,去追隨丞相吧。”


  我心內一驚,看來楊廣也察覺到其中奧妙了,或許楊夫人會是這個世上唯一的知情者了,楊廣名為風光冊封,且成全了楊素夫妻情深,實則是為了滅口啊。


  但我卻不敢再勸,否則剛剛才使他放下疑心,再勸隻會令他更加起疑。


  “陛下如此,也算對丞相仁至義盡了。”


  楊廣微微看我一眼,長歎一口氣,喃喃道:


  “這些年,終究是朕委屈了他。”


  他這樣的歎氣,他所說的委屈,僅僅是指君臣麽?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是楊廣下旨,賜死楊素,恐怕也無人阻攔得了,又何談委屈?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是曆來皇帝最擅行的一道,權傾朝野之人,終會為權所害,楊素得權不知收斂,所以不為楊廣喜,而真正致命的,卻是病中犯的糊塗語。


  次日,楊廣下旨,以國禮厚葬楊素,舉國哀悼,其兄弟子侄皆加官進爵,並賞下金銀無數。這樣的隆恩,引起朝野一片嘩然,均稱楊廣憐才重臣,是有道明君,臣子們也更加兢兢業業的輔佐楊廣。


  而我卻知道,楊廣經常於夜靜更深時,唉聲歎氣,或沮喪,或含愧,脾氣也更加的暴燥無常,疑心也越來越重,對後宮也更是嚴加看管,若有半點捕風捉影之事傳到他的耳中,便隻有一個字:殺!


  一時間,後宮人心惶惶,連我也終日難安,小心應對,更要提防著陳婤的陷害,如今的楊廣,禁不起半點風吹草動,倘若陳婤再興風作浪,必將禍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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