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陷害阿及
長順回頭,小跑至楊廣麵前,回道:
“陛下,已問明,此物是宇文化及的。”
不須長順回稟,在座之人早已聽得真真的,楊廣麵色一黑,怒聲道:
“宇文化及!枉朕一向厚待於你,你竟背著朕幹出這等不知廉恥之事!說,為什麽?!”
長順忙衝殿外的侍衛努了努嘴,立刻有人把阿及按住,解去其所配腰刀。
阿及是被陷害的,我心知肚明,他為了我至今不肯娶親,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事情,為何兩個人都是我最信任,視之為心腹的人?陳婤,跟隨我多年,她最是深知我的要害,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衝著我來的罷了!
越過楊廣,我盯著陳婤,眸中迸發出極度的仇恨,她也回望我,是那樣刻毒的得意。
我明白陳婤為什麽總能得手了,她是拚盡全力,不留餘地的想要置我於死地,而我,顧慮得太多,我要保護的人也太多,我不能抱著必死的心態與之同歸於盡。
“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從未做過有愧陛下之事!”阿及被兩名侍衛反手按住,但麵上卻仍舊保持著平靜,隻是目光在看向楊廣時,從我身上掃過,微起一絲慌亂。
今日之事,事發突然,恐怕阿及還沒弄清楚狀況,心內突突直跳,他不會以為是我——不,不會的,挽雲與寶和宮一眾宮人在場,他心裏該是有些數了,我麵上生起一絲淩厲,沉聲道:
“宇文統領,本宮一向敬重你的為人,可是你能否解釋一下,你的入宮令牌為什麽會出現在寶和宮麽?”
見楊廣一張臉黑得隻剩下怒氣了,我隻得搶在他前麵開口,否則我深怕他下一句便會忍不住杖殺阿及,君心難測,但聖旨若下,便無回還的餘地了。
阿及微微一愣,搖頭道:
“微臣實在不知,娘娘所說何意,臣平日巡查皇宮,宮中人幾乎全都認識,所以令牌甚少用到,偶爾也會忘記帶,昨晚確實未曾注意,隻以為又是遺忘在換去的衣衫裏。”
我沉著臉,問其他幾名統領:
“昨晚還有誰值夜?誰能為宇文統領作證?”
四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名走了出來,恭謹回道:
“回娘娘的話,微臣素來與宇文大人一起值夜的,他所說均屬實,微臣也經常看到宇文大人會忘帶令牌,而且——臣等幾個在宮中較熟,偶爾也會忘記。”
我心中微微一緩,還好阿及在侍衛中人緣不錯,有人肯說句公道話,否則便隻能任由他人顛倒黑白了。
楊廣仍是不信,冷冷道:
“遺忘令牌?單憑這一點,朕便可治你們玩忽職守之罪!”
眾侍衛統領驚得慌忙拜倒,再不敢言語。
盈袖取來清水,我淡淡一掃陳婤,她麵色平緩,看不出任何端倪,卻有一股勝利在握的神氣,我心內不解,她為何如此沉靜?難道她有必勝的把握麽?
她越是這般,我心內越是忐忑,再看挽雲,依舊是一幅慈母神情,除了神色中淒涼的苦笑外,仿佛對周遭之人的言行不屑一顧,那也是一種堅定的神情,絲毫不慌亂。
心內稍稍安定,楊廣正與阿及怒目而視,如今看到取來了水,給長順丟個眼色,長順會意,立刻走到殿下去要挽雲懷中的昐兒:
“娘娘,請把小公主交給奴才?”長順麵上帶著笑容,看著挽雲,伸開手來。
“你們要幹什麽?!”挽雲如夢初醒,緊緊抱住昐兒,後退幾步,敵視著長順。
長順依舊老練的一笑,像是哄孩子般勸道:
“娘娘,隻需一會兒,便能證明娘娘的清白,到時帶小公主回寶和宮,您仍舊是尊貴的雲嬪娘娘,來,把孩子給奴才。”
挽雲發髻有些散亂,幾縷亂發低低的垂下來,貼在頰際,臉上仍有未褪的淚痕,她搖著頭,步步後退,口中一字一字道:
“不,不,不準你們傷害昐兒,她是金枝玉葉,她是大隋的公主,你們可以誣陷本宮,但絕不可以誣陷昐兒!”
長順苦笑,我心內亦是苦歎,如今的挽雲已近似崩潰的邊緣,楊廣方才的舉止與問話已深深傷害了一個愛著他的女人。
“奴才怎會傷害公主?隻需一滴血,一滴血便好。”長順不敢硬搶,隻得苦勸。
挽雲以護雛的姿態緊緊把昐兒抱在懷中,眸中盡是戒備之色,邊退邊警惕道:
“不,誰也不許傷害昐兒,一滴血也不成!”轉眼又朝高高坐在上位的楊廣投去哀怨的凝視:
“陛下,您快下旨,這些狗奴才要陷害臣妾,還要陷害昐兒,您可以無視臣妾對您的仰慕之心,您可以把臣妾關在文瀾殿再也不準出來,但您不可以傷害您的親生女兒,她的身上流著您的血!”
我可以理解挽雲的心情,作為一個母親,是不會眼睜睜著看著自己的孩子受一丁點委屈的,哪怕隻是一滴血。如果此刻換作是我,我亦會一樣拚命護自己兒女周全。
正想走下去勸慰挽雲,畢竟如今之勢,已是騎虎難下,昐兒這一劫是逃不過去了,忽見陳婤緩緩吐出一句:
“薜氏不肯滴血認親,怕是心懷鬼胎,不敢吧?”
聲音雖輕,卻恰巧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對於楊廣,更是莫大的羞辱,他眉毛微微一凜,突然起身離座,麵色鐵青,朝挽雲走去,挽雲看著楊廣的眼神,麵色有些煞白,聲音越喚越低:
“陛下……陛下……啊不!”楊廣一把從挽雲懷裏奪過昐兒,見挽雲痛苦的驚呼,與昐兒哇哇的哭聲,楊廣略一猶豫,卻依舊利索的掀開昐兒的袖管,從長順手裏取過銀針。
“陛下,不可——”我急走幾步,上前按住楊廣的手。
楊廣看我,目光中透過一絲懷疑,道:
“皇後是要為薜氏求情麽?”
我搖頭,堅定道:“不,陛下,臣妾從不懷疑雲嬪對您的忠心,但是稚子無辜,且十指連心,請陛下允許臣妾來刺這一針,臣妾畢竟是昐兒的母後,實在不忍她太過於痛苦。”
楊廣見我目光誠摯,再看一眼哇哇直哭的昐兒,心下也有些不忍,於是把銀針交給我,言道:
“好,就請皇後動手吧。”
我看著被兩名太監捉住肩膀,動彈不得卻大聲哭叫不已的挽雲,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言道:
“雲嬪放心,本宮不會讓昐兒太過疼痛。”
挽雲稍稍安定,看向楊廣的眼神有些猙獰,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與淒涼,我知道,她是已經對楊廣心灰意冷。
所謂君王之愛,不過如此。好的時候日日賞賜,夜夜寵幸,一旦有新寵在懷,舊人便會棄為敝屐,莫說寵愛,甚至連一絲最起碼的信任都不會再有。
我咬咬牙,銀針劃過昐兒幼嫩的肌膚,傷口處擠出了血珠子。
昐兒在我懷裏扭動著,大哭著,但更痛的是挽雲,她的每一顆眼淚都是從心尖尖上流過,那樣尖銳的痛楚。
血從空中滑落,滴入兩隻盛著清水的盞中,發出輕輕的兩聲嘀嗒,隨即便如兩朵豔紅小花在水中含苞待放,那樣的嬌弱。
挽雲哭叫著掙脫宮人的束縛,拚命搶過昐兒,親吻著那個小小的傷口,抱在懷裏,再不肯鬆開。
我的目光越過眾人,看向阿及,口中道:
“請宇文統領上前驗血。”
兩名侍衛押著阿及走來,阿及坦然一笑,不等我遞上銀針,便從侍衛手中掙脫出一隻手,放在唇邊,用力一咬,鮮血從中指之尖汩汩而出,有一滴落入水中。
他的動作迅速,在場之人尚未看分明,就見兩滴血均已沉入水中,雖然均向中間靠攏,但卻遲遲不肯相融。
長順舉盞,平平穩穩拿給眾人看。
我挽一挽寬大的袍袖,借著楊廣的側麵,擋住眾人的視線,衣袖輕舉,從盈袖麵前拂過,然後心內舒了一口氣,楊廣也似舒了一口氣,麵色平緩許多,陳婤未料到是先叫阿及滴血,麵上微微一變,轉而又言道:
“委屈了宇文統領了,不過——”言畢,看向楊廣,楊廣神色微變,在場之人自然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兩滴血不能相融,隻能證明昐兒不是宇文化及的,卻說明不了別的。
楊廣微微一歎,取過銀針,自紮一下,立刻有鮮血湧出,落入盞中。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瞪大眼睛看著這兩滴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滴血入水的漣漪剛剛平靜下來,兩滴水便如久違的親人相聚一般,轉瞬間徹底相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