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威信
宗敏說道:“穀神上馬能殺敵,下馬能看懂春秋大義,並不是隻會咬文嚼字的尖酸文人。隻是,他那樣的大忙人不可能來教我這兒子的。不成器的孩子,請先生也是光屁股拉磨轉圈丟人。”
如鹽笑道:“幹爹也別把話說死,說不定我這兄弟將來會有大出息呢。”
秦夫人也附和道:“就是啊。和氏璧在沒遇到識貨的人之前也是塊石頭。千裏馬遇不上伯樂隻能困死在槽櫪之間。我也覺得小郎君是沒遇見好先生。”
“哼。你們就向著他說話吧。算了,難得咱們家人都在,先吃飯。”宗敏說道。
秦夫人疑惑道:“王爺不是剛才酒席回來?”
宗敏搖頭道:“那樣的地方哪裏能吃飯,摧眉折腰,強顏歡笑,不如在家吃的踏實。”
“那好,我這就去做菜。你們爺兒們先聊著。”說著,秦夫人就下炕去了外屋地。
飯後,宗敏接到了太宗的傳喚,趕忙進宮麵聖。當他進入太宗的禦書房時,見宗翰、希尹和宗磐、宗望等人都在,就忙跟大家打了個招呼靜聽太宗議事。
太宗埋怨宗磐道:“你可真是個惹禍的簍子!我問你,你又沒有什麽經驗,怎麽就敢用紙幣跟高麗人做交易呢?”
“父皇,兒臣不是為了保住咱大金的黃金白銀嗎。兒臣也是出於好心啊。”宗磐不甘心地辯解道。
“哼,好心!高麗人看到你的紙幣,不僅淡了和咱們通商的心思,還不許咱們的漁民在鴨綠江上打魚。都是你做得好事!”太宗責罵宗磐道。
“他們的生意咱們做不做都行,反正離了他們的胭脂,咱們的女人又不是活不了。至於不讓咱們的漁民在鴨綠江上打魚,這咱們可得跟他們說道說道了。父皇,要我看啊,高麗人還在用過去的老眼光看咱們呢。說白了就是打心眼兒裏沒把咱們當回事。哼,連遼宋都不是咱們對手,一個小小的高麗還敢在咱們麵前托大,我看他們是真被豬油蒙了心。”宗磐不屑地說道。
“去去去!”太宗嗬斥宗磐道:“過了中秋節,咱們的人馬就要南下了,你還指望著跟高麗人扯皮。我們的主要精力不在家門口,你就別胡說八道了。還是想個正經主意給你自己發行的紙幣擦屁股才是真章。”
宗磐語塞。他根本沒有想到紙幣的發行會給金廷帶來這麽大的麻煩。現在讓他解決問題,他心裏毫無準備,隻能張口結舌地站在一邊。
太宗見指望不上宗磐,隻好問宗敏道:“斡魯補,你是負責財政的,你說,這爛攤子該怎麽收拾?”
宗敏心中很是不爽地思想著:你兒子玩不轉了,你才想起我來。我當初反對時,你怎麽就聾了呢?無可奈何,宗敏隻好謹慎地建議道:“皇上,臣也考察過紙幣在會寧府的流通情況。現在,百姓們依舊不敢用紙幣,大家還都覺得隻有銅錢和金銀才是錢,紙幣隻是朝不保夕的紙而已。若是百姓們收到了金銀就藏起來,紙幣又不敢在做買賣時支付使用,長此以往咱們的財政是會癱瘓的呀。”
“有道理。而且,朕也聽說有不少不法之徒竟然在家裏私印紙幣。讓他們這麽一鬧騰,會寧的市場就更亂,更沒有人敢收紙幣了。這可怎麽辦?”太宗有些焦急地問道。
宗敏思量片刻答道:“紙幣不得民心隻能說百姓們對朝廷沒有信心。一個國家的百姓如果連本國的錢幣都不愛惜,皇上又怎麽能指望著他們能在這個國家裏安居樂業呢?為今之計,皇上要向百姓們昭告紙幣也是錢的公告。光是說還不行,官府在向百姓們征收稅賦時必須收納紙幣才行。這樣才能讓百姓們切實地認識到紙幣也能當錢花的現實。”
太宗點頭讚許道:“還是愛卿通達。是這麽個道理。那好,朕即日就責令大金境內的各個州府衙門,讓他們按照愛卿的提議去征收稅款,讓百姓們對朝廷有信心。那麽,高麗人咱們可怎麽跟他們交涉呢?”
宗望建議道:“皇上,高麗人無非是為了謀利。既然他們不認可紙幣。臣以為可以等咱們把國內的紙幣發行穩定之後再與他們開啟通商談判。總不能因為通商外國讓國內的市場變得人心惶惶。要不,與高麗的通商就暫且先放一放。凡事等南下的將士們回來之後再說。”
“好吧。反正胭脂也不當吃喝。即便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咱們的日子也得照樣過啊。”太宗說道。
大家聽了被太宗改編的唐詩,都不由得笑了出來。禦書房內的氣氛也比最初時活躍了不少。太宗接茬問道:“說起南下,烏珠倒是一直都在山前山後地操練著兵勇。西夏的馬匹究竟啥時候能送過來啊?”
希尹聞聽此言,慌忙給太宗磕頭請罪道:“皇上,臣罪該萬死。”
太宗很是驚詫,他問道:“愛卿何出此言?前些日子朕還聽報信的人說西夏人已經答應了借給咱們馬匹呢。難道說此事有變?”
希尹從公文袋裏拿出一紙契約,雙手呈交給太宗道:“皇上,這,這確實是西夏王親筆簽訂的借馬文書。”
太宗接過文書迅速地翻閱了一遍,便皺眉道:“這文書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楚,又蓋著通紅的王印。可即便如此他們也還是說話不算數嗎?”
希尹很是為難,但也隻能對太宗以實相告道:“皇上,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微臣去那西夏借馬,雖說得了西夏人的契約書。誰知那邊的人說話不作數,竟然出爾反爾。王爺派過去接收戰馬的人都被西夏人斬殺殆盡……我,我也是從亂軍中僥幸逃脫。微臣辦事不利,請皇上治罪。”
“還以為簽了白紙黑字的契約書對方就能言而有信呢。結果還是老樣子!說話要是不算話,那說話和放屁還有什麽區別?簽約又不按約定的來,契約書還不跟擦屁股紙一樣。”宗磐惱怒而不屑地說道。
太宗也失望道:“想不到西夏人做事竟然如此不堪,他們真是讓朕太失望了。”
“皇上,依臣愚見,此事未必是西夏人所為。隻怕是另有他人從中作梗。宗翰分析道。
“哦?你倒說說是誰敢這般膽大妄為?”太宗好奇地問道。
宗翰解釋道:“遼滅時,我們與那西夏初識,西夏與遼原有姻親,他們收留遼的餘黨,這倒是情理之中。不過,我們滅遼也有一段時間了。亡遼餘黨在西夏也是寄人籬下,沒了政治利益,一層姻親關係又算的了什麽?臣以為,西夏不會因為一個落魄親戚就放棄與我大金交好。”
“愛卿說的倒是也有幾分道理。那麽,鬧事的會是什麽人呢。”太宗追問道。
“必定是亡遼餘黨怕西夏與我大金交好,所以才做了這樣的事來破壞金夏邦交。現在,西夏對亡遼與大金正處於一個遊移不定的態度,被人鑽了空子也是有的。”宗翰答道。
宗磐厲聲說道:“真是豈有此理!父皇,我們應該興兵滅掉西夏,把那些亡遼餘黨一網打盡。”
宗翰勸阻道:“皇上,臣以為不可。如果烏珠南下,我們去征討西夏,兩麵出擊一定會逼得李乾順、耶律大石、趙構等人聯手對付我們。我們不能結怨四方,隻能把他們各個擊破。”
“依著你,難道我們就這麽忍了?”宗磐不滿。
“要不然你去打?”太宗搶白了一通宗磐,又問眾臣道:“斡魯補說的非常有道理。為今之計我們還是先滅掉南朝餘黨的好。可是,這麽一來,我們終究是沒有馬可用啊。”太宗有些犯難。
希尹連忙說道:“皇上不要著急,臣從西北歸來時正好路過萌骨草原。那裏土肥水美,一樣出產高大健壯的萌骨馬。萌骨向我們稱藩,如果是我們向他們要馬,就一定可以要來。”
“好,就朝他們要。這事還是交給愛卿去辦吧。”太宗依舊把重要的差事委任給了希尹。
希尹為了戴罪立功,忙應承道:“是,臣一定不辱使命,將功折罪。”
宗磐見風頭都被別人搶了去,忙討好地對太宗說道:“父皇,兒臣雖然不會領兵打仗,但也有一顆報國之心。”
太宗笑道:“哦?有報國之心那是好的。你打算怎麽個報法?”
宗磐頗為自信地推測道:“我估摸著趙構的餘黨必定不堪一擊,我們這次南下一定能大功告成。父皇,咱們女真人最講究祭天。等咱們的將士們凱旋歸來,兒臣想在借著人逢喜事的機會大辦一場祭天儀式。”
太宗也喜歡這種大場麵的儀式,忙說道:“那好啊。你打算怎麽辦?”
宗磐答道:“父皇,長白山是咱們的聖山。咱們的祖宗就起家於此。既然是祭天,不如也去那裏昭告祖先後輩子孫做了光宗耀祖的大事跡。這樣做可謂一舉兩得,您覺得咋樣?”
太宗略作思考,道:“你這個提議很好。你既然有這樣的提議,必然知道該怎麽做。就交給你去做吧。”
“得嘞。父皇,兒臣一定把這事兒辦得漂漂亮亮的。”宗磐承諾道。
宗望在一旁冷眼看著宗磐的表現,心中暗想:蒲璐虎也就這點小機靈可以抖一抖了。大事幹肯定不成;小事麽,也未必能幹好。如果隻是看我和他的能力與實力的對比,他還真是不堪一擊呢。
注釋
本章鴨綠江漁船和通貨事件史實依據為 元代脫脫 編撰《金史》 中華書局 1975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