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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柔腸一寸愁千縷

  這秦上元自打生下澹台彧樹後,變得頗為感性,但見福祥公主深陷囹圄卻又如此純真,便難過地留下了眼淚。


  福祥公主被秦上元的眼淚嚇了一跳,連忙拽著秦上元沾了膏藥的手指,按在自己脖頸上的於痕上。


  “你莫哭,我好好上藥就是了。”福祥公主匆忙地比劃著。


  秦上元長歎一聲,將福祥公主裸露在外的於痕塗了藥後,便照往常一般,為她診脈,施針。


  她的身體確實如她所說,暫時轉危為安了。


  可埋伏在她身體裏的忘憂蠱就如同一個可以隨時燃燒起來的火苗,將來會遇到什麽樣的情況,卻也未知。


  秦上元心想,定要找個時候去金娥樓,問一問鸑鷟,看著忘憂蠱可有解法,如果無解,便也要知道其製蠱的過程,她才能嚐試地為福祥公主解蠱,且對症下藥。


  “雖然不痛不癢,但你的心還在,莫要辜負自己的心才是。”秦上元於拾掇藥箱時,開口歎了一聲。


  她知道福祥公主聽不到,便說這一句隨口的慨歎。可福祥公主近些日子嚐試學習唇語,這也知曉了秦上元方才說的話。


  “我心裏是感激他的,所以無論那些前塵往事,是真是假,我都願意相信,我身無外物,無以為報,便隻剩下這殘軀,他若不棄,我陪著他就是了。”她當秦上元時知心之人,毫不吝嗇將自己內心剖開。


  這些話,本是想安慰秦上元寬心的,卻不知,在秦上元明白之後,心裏更加難過。


  曾經的福祥公主,如玉無瑕般耀眼的她,現在僅剩下的這副殘軀,又是受累於誰呢?明明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昭明太子,偏生她卻想不起來了,反而信了他的鬼話,要將餘生奉獻給迫害自己的人。


  秦上元陪著福祥公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東宮。


  昭明太子是於傍晚時分回到了東宮,由於同蔣奉常商討明日冊封禮忘了時辰,便錯過了晚膳。走入正殿時,福祥公主已然用完飯食,正跪坐於案前作畫。昭明太子悄然行至她身旁,見她正專心致誌地勾勒著他的畫像。


  他嘴角上揚,心中頗為愉悅。


  猛地跪坐在她的身後,牢牢地將她抱住,嘴唇貼在她暖香襲人的脖頸之間。


  福祥公主嚇了一跳,待看清麵前的人時,鬆了一口氣,放下筆墨,也回身抱住了他。


  “我以前是否善畫?”她推開少公子,用手比劃著問話。


  昭明太子點點頭。


  福祥公主雙眸水靈清透,她望著少公子的眼中蕩開一波春水。昭明太子攬著她腰身,將她柔軟的身體向自己貼近。


  須臾,福祥公主的眼睛瞥見昭明太子側臉的一道疤痕,她抬起手摩挲著那道疤痕,眼中隱約見淚光。


  昭明太子低下頭親吻她的嘴角,順便將她眼中的淚吻幹。


  那道疤痕本是翠縹大戰時,福祥公主手執白虹劍,給予他溫柔的一刺,可他卻又騙了她,說自己臉上的那道疤痕,是前往楚國為她尋藥時,所受的傷。


  她對此深信不疑,且心懷感激。


  如不是擔憂明日一早冊封禮,她會吃不消,昭明太子大抵是會順勢將她撲倒在臥榻之間貪食。二人溫存了一會兒,昭明太子便覺得腹中空當,可眼前的嬌人又吃不得,便隻能喊來淨伊去膳房拿些吃食填肚子。


  三月二十,句芒春至,吉日吉時,安陽冊封太子元妃大典。福祥公主身著華服,自王宮朱門乘坐鸞車而至。


  丹朱華服,金翠華冠,環佩玎璫。


  於萬眾矚目下,她緩緩走下車輦,舉手投足,曜如秋菊,茂正春鬆。


  昭明太子迫不及待地行下萬千階台,疾步向她奔去。


  他大抵是古往今來,親自走下階台去迎妻的第一位。


  通往卓政殿冊封禮的路,不過短短幾百步,他執手與她緩緩前行,走在萬人中央,卻又像走在廣褒無垠的大荒。


  無論前方荊棘還是火海刀山,他絕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如山川日月,萬古不朽。


  冊封禮結束後,便是五祚山明堂祭拜宗廟,昭明太子擔憂福祥公主過度勞累會引起身體不適,便特令祭拜延後了三日。


  三日後,天朗氣清,春日燦燦。


  正值山花爛漫,五祚山的春日豔豔。祭拜宗廟結束後,福祥公主三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地望著山間花色的百紫千紅,昭明太子便當機立斷,攜她往山南而去了。


  五祚山南邊,風景最勝,除卻春杏枝頭,芳菲鬥豔,還有那一條蜿蜒九轉的碧色溪澗。這裏亦是昭明太子首次見周穆王的地方。


  山石未變,亭台未變,變的隻是前來賞風之人。


  福祥公主望著一灣翠碧鴻壑,神色雀躍,她沿著山石隨著溪流奔走,風盈滿袖。昭明太子緊跟在她身後,細心嗬護,生怕她跌倒。


  沿著溪澗往下走,生著一片野杏林,正逢山風,亂紅飛舞,飄散於潔白的砂石上。


  福祥公主迎著飛揚的落花,旋轉身體,身上彩衣的輕綃流動,如流雲翻湧,拂散杏花雨。


  她張揚的笑容,似是讓昭明太子恍然回到了終首山的時光,她也如現在這般,展露單純又天真的笑。


  昭明太子一時間看的出了神,直至福祥公主踩到了裙角,眼見欲要摔倒於尖銳的砂石上。


  昭明太子飛身而去,在她撲倒於砂石之前,穩穩地接住了她。


  背後的砂石刺痛了他,可眼前卻略過終首山,樹屋上的甜蜜時光。


  那是他的第一次心動,亦是他吻她的第一次。


  福祥公主見他雙眼呆滯,以為他是摔傻了,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輕拍他臉頰。


  昭明太子回神,見眼前人凝眸憂心,眉頭緊鎖,繼而收緊了手臂將她抱在懷裏。


  曾想無數的夜晚,沒有她在身旁的夜晚,他也心如刀割,夜夜難眠,身不由己之時,反複詢問著自己,是否還要繼續下去,是否要以失去她的代價,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權力和榮耀。


  那些她身陷囹圄的時時刻刻,他又何嚐不是在身心煎熬。


  福祥公主被他雙臂錮大的喘不過氣,粉拳垂著他的胸膛,卻使他胸前的金蠶母蠱異動,他忍著痛,輕喘了幾聲。


  福祥公主見他胸前的起伏不定,便收住了手,她撐起身子,想要一看究竟。


  還沒來得及抬頭,便被昭明太子翻身壓在了地上,溫熱的親吻,鋪天蓋地。


  淨伊前來尋昭明太子回宮時,恰好遇到了這麵紅耳赤的一幕。他難為情地踟躕不前,腳下踩滑了砂石,驚動了貪食的昭明太子。


  他抱著嬌羞熾熱的福祥公主起了身,問道:“何事這般慌張?”


  淨伊埋著頭,窘迫地道:“宮內的寺人傳話來,說羅監造回到安陽,方才入宮說是有要事同太子相商。”


  昭明太子點了點頭,道:“引他去東宮西閣候著,我這便動身回宮。”


  華燈初上時,二人方才回到王宮。


  昭明太子是一路抱著福祥公主走回東宮寢殿之中,這期間福祥公主幾度嚐試逃離他懷抱,但都被昭明太子當眾對她實施麵紅耳赤的親吻阻攔,她隻能羞愧難耐地將臉埋在昭明太子的肩頭。


  直至他將她放在床榻上,她趁機掀開被褥,嬌羞地鑽入其中,將自己裹得嚴實,任由昭明太子拉扯,她也不出來。


  昭明太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頭吩咐侍候一旁的宮婢,備好吃食,待她起身後服侍她用飯。


  安排妥帖後,昭明太子才動身前去西閣。


  羅綺等得久了,便靠在憑幾上小憩片刻,待聽聞昭明太子來了,起身整理衣冠後,俯身叩拜。


  昭明太子見他等得久了,又到了晚膳時,於是吩咐淨伊將飯食送來此處,他同羅綺邊吃邊談。


  自媯婁被周女王派去平潭渡主事修建防禦城,昭明太子便派出羅綺,作為修建防禦城的監造跟隨在媯婁左右,用以監視。


  為修建防禦城,昭明太子除卻向諸侯們伸手要財帛,還要了不少修建防禦城的人力。


  這些人力大部分都來自囚牢之中,也有一部分是來自於各國內部的叛臣。羅綺前來安陽同少公子稟報的,便是由陳國押解來平潭渡,修建防禦城的這些叛臣。


  這些人早前忠於陳安侯,後潼安大戰福祥公主失蹤後,媯燎掀起流言,直指媯昶弑君篡位。在他如願以償地殺掉媯昶,繼陳侯之位後,又開始大肆屠殺忠於陳安侯,忠於福祥公主的人臣。


  他此舉並非義舉,引起議論紛紛,民怨載道,世間並多有傳言,說他君位來路不正。


  他有些怕了,這才收了手,不再大肆屠殺,卻將這些忠臣投入死牢。


  “其中有位叫淳於皮的,多次受那媯婁的袒護,日日裝病留在營帳休養,哪裏還有半點戴罪受罰地模樣。”羅綺不懂其中緣由,覺著媯婁偏袒這人,必有貓膩,這才火急火燎地回安陽來稟報昭明太子。


  昭明太子回想曾在聖安的那些時日,對這淳於家亦是略有耳聞的,隻不過這淳於皮隨著媯婁去陳國各郡實施攤丁法,沒有留在聖安。


  他記得淳於同李家有著姻親關係,而今李家乃是媯燎的寵臣,這淳於家再不濟,也不能落魄至此。


  “除了淳於皮,可見他還有偏袒其他囚徒?”昭明太子咽下口中魚湯,問道。


  羅綺思放下銀箸思慮半晌,道:“那倒是沒有了,陳國送來的大都是觸怒貴家的良民,實屬溫順,不過可恨的是,他們竟也會幫著淳於皮隱瞞其怠工休養。”


  “這便對了,陳侯並未安什麽好心,他送來的,盡是和他作對的人臣百姓,想要借我的手,來清理他的路,他倒也不蠢。”昭明太子眼中深沉,若是這些人都因勞累死在了平潭渡,不僅是為陳侯掃清了敵對,也許他還會被天下悠悠眾口詬病殘暴不仁。


  “且先莫同媯婁敵對,他若心慈令罪奴們休養,你也莫要心急地與他反著來,我會令太醫院派出三名醫正與你一同返回平潭渡,由這些醫正專門負責照料這些罪奴的身體。”昭明太子用帕子擦淨嘴角的湯漬,道。


  羅綺點點頭,大抵是能從他的話語中明白此舉措欲意:“太子放心,各國派來的罪奴大都記錄在冊,防禦城修好以後,這些人必會四肢健全地回到歸處,絕不為太子的名聲抹上半點汙跡。”


  “古來今往修建城牆哪有不死不傷的,你所說的全非重點,重點是在事發後,如何悄無聲息地處理幹淨,不為安陽帶來困擾。”昭明太子派出醫正前往,也不過是為了使媯婁暫時放鬆警惕。


  那些罪奴也不過是螻蟻,昭明太子怎會在乎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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