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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葉上初陽幹宿雨

  “自打我入這柒園,你便從不勞煩於我,即使是生產當日,若不是你疼的喊出了聲,也不會叫我來幫你。”澹台小喜站起身,行至東陽公主麵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腕,與她正視道。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麽,宋爾莞的死,我不怪你,殺她的人是你的夫君,和你沒關係,也和你的孩子沒關係。”提及玉顏公子時,東陽公主略有躲閃,可她身子尚且虛弱,根本逃不開小喜的鉗製,隻能麵對著她,繼續聽她說話。


  “當初,我也曾勸過成蹊,讓他廢了玉少染的武功,看在你的份兒上,留他一命。”澹台小喜說道。


  “可是,你想過沒有,最想要他死的人,並不是成蹊,而是昭明太子。”


  秦上元歪著頭,望著雙眸通紅的小喜。


  倒是不見得這姑娘被昭明太子那套攻心之術衝昏了頭腦,這不,挺清醒的。


  “你為什麽不恨我?”東陽公主平靜地看著爆發之中的小喜。


  “我為何要恨你,自告奮勇入柒園來照顧你,我便是尋著報恩來的,當初澹台一家能在燕國得以逃脫,都是因你借著大婚之由,將我的家人安然無恙地帶來安陽,他們忘了,但我沒忘,我澹台小喜,今日能有家可歸,都是有幸於你,你說,我若恨你,豈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東陽公主沒有再說話,她睫毛微微顫動,少傾幾顆豆大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小喜見她哭,便鬆開了手。


  “月子裏可不能哭。”秦上元塞到小喜手中一塊帕子。


  小喜鬆了一口氣,用帕子為東陽公主拭淚:“我會傾盡全力幫你,也請你無論如何,不要放棄。”


  翌日,周女王和昭明太子一同出現在柒園之中,且周女王懷中抱著的,正是昭明太子從東陽公主身旁擄走的幼子。


  東陽公主身子剛剛複原,走路還不穩,便連滾帶爬地撲在了周女王的腳下,伸出手接住了她的孩子。


  周女王眼中掠過一絲愧疚,她俯下身扶起東陽公主:“是孤的錯,是孤的疏忽。”


  “孤已經命寺人將楹喜宮打理妥當,明日你便搬離這裏,住去楹喜宮,這樣喜醫官也方便照顧你。”周女王心疼地輕撫東陽公主憔悴的臉龐。


  “往後,隻要孤在,看誰還敢怠慢了你。”周女王聲色嚴厲,話是說給昭明太子聽的。


  昭明太子臉色發黑,眼神頗為鋒利地斜視著秦上元。


  秦上元嘴角噙著笑,心裏頗為舒爽。


  入宮之前,她寫了一封信,命家中侍從送去典客府,親自交到莘嬌陽手中。


  她告知莘嬌陽,若是她上元夜晚未歸澹台府中,便請莘嬌陽第二日入宮,見周女王,告訴周女王,她偷偷潛入柒園是為東陽公主醫病,且東陽公主凶多吉少。


  這個時候,昭明太子有福祥公主的軟香在懷,自然不會多心去想柒園之事,即使有太醫院藥房的藥師稟報了她們的在太醫院的舉措,但凡柒園的禁衛回稟的是相安無事,昭明太子便不會多事地進入柒園來搜查。


  不說是現在他離不開福祥公主半步,即便是進入柒園見東陽公主,怕也是沒那麽厚的臉皮。


  在周女王得知東陽公主凶多吉少,先不會質問昭明太子,柒園的情況,宮中眾人看在眼中,抓幾個關聯的宮人來問便能知曉。


  想必,周女王在來柒園之前,已然同昭明太子大發雷霆,否則他也不可能頂著這張厚臉皮,陪著周女王親自來此。


  “秦管使,此番你不畏強權,出手救東陽公主有功,孤要好好賞你。”周女王注意到昭明太子恐嚇秦上元的眼神,便開口為秦上元撐腰。


  秦上元作揖拜謝,周女王嘲諷昭明太子為強權,怕是來柒園之前,早已責罵過昭明太子一番了。


  “喜醫官,你也有賞。”周女王道。


  澹台小喜神色凝重地看了昭明太子一眼,她欲言又止,卻還是俯身叩謝了周女王。


  小喜陪著東陽公主繼續留在柒園,待第二日東陽公主搬去楹喜宮時,才歸家而住。


  昭明太子於東陽公主搬去楹喜宮當日,被周女王懲戒,在賢士閣門前的冰天雪地之中跪了三個時辰。


  因早前金蠶噬心蠱母蠱斷絕的關係,昭明太子的身體不如從前,這一跪,當夜便發了高熱。


  秦上元再度從暖和的被窩之中,被拉去了東宮。


  施針,冰敷,內服驅寒良藥,折騰到半夜的秦上元一回身,發現福祥公主正坐在榻上看著她。


  許是經過昭明太子親身精心的調養,半個月而已,她恢複的很好,麵色再度紅潤了起來。


  她見秦上元在打量著她,便溫和地笑了起來,笨拙地用手比劃著:“他已經好了嗎?”


  秦上元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虛假裝病的昭明太子,笑道:“放心,還沒死。”


  福祥公主雖然聽不見也分辨不出秦上元在說什麽,但見她是笑了,便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秦上元拾掇好藥箱之中的物品,行至她麵前,指著她的小腹問道:“還疼嗎?”


  福祥公主看懂了她說的話,便搖了搖頭,比劃著:“不疼了,自打那天劇痛過後,我便再也感受痛了。”


  秦上元心中咯噔一聲。


  怕是她的腹中仍然會痛,隻是她感受不到罷了。


  秦上元回頭看了一眼裝睡不醒的昭明太子,拉著福祥公主行至案前。


  “現下除了感受不到疼痛,還有其他異常嗎?”秦上元拿起毫錐於帛紙上書寫。


  “好似口中嚐不出味道”福祥公主亦是拿起毫錐回應著秦上元。


  妥了,好像真的一語成讖,這福祥公主的五識怕是隻剩下眼睛了。


  秦上元麵露愁容,若是忘憂蠱導致她的感識盡失,那駭人的腹痛之症是如何得來?看來她還是要去問一問莘嬌陽,福祥公主在遭遇忘憂蠱入體之前遭遇了什麽才行。


  “你莫要擔憂我,我雖然想不起前塵往事,但是太子已經告訴了我,曾經的過往。”福祥公主現下純真的如同一隻家養的鹿兒,主人喜愛它,便日日把玩,主人若是膩了,便成了盤中的炙肉。


  秦上元滿麵愁容地離開東宮後,昭明太子才幽幽轉醒,他偏過頭,望著在案前發呆的福祥公主,雙眸深如暗夜。


  他再度閉起眼睛,動了動身子,故意自床榻間滾落下來。


  福祥公主眼角隱約瞥到昭明太子的滾落,她連忙起身,上前扶他。


  昭明太子半閉著雙眼,倚著福祥公主的同時,順便也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


  起初,福祥公主抗拒片刻,但見昭明太子有氣無力地往地上墜去,便回手將他抱牢,向床榻間移去。


  躺回床榻的同時,昭明太子仍舊沒有放手,他困著毫無反抗力氣的福祥公主於胸膛,溫暖的手掌攀上她的腰肢。


  “我知道你還不能這般快地接受,我說給你聽的那些前塵往事,可我不急,往後餘生,我都能等,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即便用盡餘生,我也會等你接受。”


  昭明太子為她編造了一個非常完美無瑕的前半生。


  陳平侯媯燎的親生妹妹,陳國的長公主媯翼,自小和周太子一同長大,青梅竹馬,於五年前嫁於還是昭明君的他。於一年前封昭明太子元妃前夕,遇生育玉山南早產,血崩危急,幸而昭明太子前去楚國求得良藥,才使她性命無憂,昏睡一年後,這才醒來。


  失去記憶的福祥公主,並不能迅速地接受這樣的謊言。倒是這半月的相處,讓她的內心逐漸動搖。


  她雖不相信昭明太子口中的話,但卻相信昭明太子於她的用情至深。


  就像現在,她雖然聽不見昭明太子在說什麽,也感受不到昭明太子胸膛的溫熱,但卻不再排斥他的靠近,他的觸碰,他的擁抱。


  昭明太子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邪佞笑意,他收緊手臂,將福祥公主抱得更緊。


  同年花朝節,昭明太子帶著福祥公主遊湖,賞紅踏青。


  這也是大周的國人第一次遠遠地看到了這位傳說中這位形貌昳麗的陳國公主。


  賞紅的弦景湖邊走滿了人,隻為一睹陳國公主的容顏,便是連湖邊的九曲橋都擠崩了。


  在福祥公主僅有的記憶裏,她從未見過如此秀麗的美景,她倚著畫舫的欄杆,安靜地望著弦景湖岸邊的花紅柳綠,有時見岸上的人在笑著向她招手,她也溫婉地笑笑回應。


  雖昭明太子雖然心裏頗不是滋味,福祥公主就這樣被眾人看了去,但見安陽的國人並沒有排斥她,倒也沒有將她拉回船屋中。


  同年三月三,昭明太子見時機到了,便奏請周女王再次舉行太子元妃冊封儀式。這裏的再次於所有人都是首次,而於福祥公主,便是她人生故事裏的第二次。


  可顯然,沒有人告訴她 ,她的人生故事,都是謊言。


  秦上元便是在這個時候,得知昭明太子為福祥公主編造的那些謊話連篇的前塵往事。


  她被氣得七竅生煙,於冊封大典前一日,借著為福祥公主診脈的由子,跑去了東宮。


  她在東宮前門的宮道上,遇見了正要去卓政殿參與朝立議事昭明太子。


  他今日春光滿麵,喜上眉梢,見到秦上元俯身而拜時,還不忘洋洋得意地囑托她,務必要事必躬親地為福祥公主調養身子。


  秦上元漫不經心地應承,昭明太子也毫不在意,他滿心歡喜地轉身離去時,秦上元這才後知後覺,方才昭明太子似是話裏有話。


  她忐忑不安地走入宮殿,被前來傳話的寺人告知,太子元妃尚未起身,並引她於客室等候。


  半刻後,穿著整齊的福祥公主方姍姍來遲,她麵容雖頗顯疲憊,可那股淫靡般的潮紅卻還未褪去。


  秦上元上前迎拜之餘,瞧見她脖頸上,散落著幾顆衣襟也遮不住的吻痕。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福祥公主,一時語塞,不知要說些什麽。


  倒是福祥公主,拉著秦上元起身,溫婉地笑著比劃道:“雖冊封大典明日才舉行,我與他已然是夫妻,不過是肌膚相親,況且我的身體早已養好,他若想要,便也無可厚非。”


  在昭明太子的千依百順,寸步不離且無微不至的關懷下,福祥公主脆弱的外殼終於被順利地敲碎了。


  秦上元笑得苦澀,放下藥箱,從中拿出香氣清冽的化瘀藥膏,祛除她身上的吻痕。


  “不必為我浪費良藥,我本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況且又不是什麽嚴重的傷,過兩日便能轉好。”福祥公主壓下秦上元為她塗藥的手,雙眸晶瑩,妖冶又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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