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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金鋪閑掩繡簾低

  見母蠱已現身,鸑鷟忽地收回了手裏的絲線,紅蟲隨之在水中消散,福祥公主胸口上的光也沒有了。


  母蠱似乎感受到了退路消失了,即刻又轉身向回走,可奈何熱泉的水溫開始滾燙,使它的行動越來越慢。


  鸑鷟的食指與拇指之間攆出一條殷紅色的絲線,而後彈入水中。絲線的一端連著天嬰,一端將金色的母蠱捆縛,使它無法動彈。


  就在鸑鷟再次從手掌裏中放出紅蟲,落於少公子的胸口上時。


  一直被鉗製的妃舒,不知何時掙脫開了束縛,從手中放出幾隻飛蟲。飛蟲身後連著白色的絲線,並且快速地在君婀和荷葉身旁飛竄,即刻就將她倆綁了個結實。


  她將口中,眼上,耳朵裏阻擋她一切的事物全都扯了下來。她看著麵前的一切,嘴角勾著詭異的笑。


  君綾見此抽出腰間的鞭子,朝她打了過去。


  她轉身接住君綾的鞭子,猛地一扯道:“難道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男人,為別的女人奉上一切嗎?”


  君綾一怔,隨即凶狠地說道:“我喜不喜歡,跟你有什麽關係?”


  “你若喜歡他,怎會讓他受這噬心之痛,作為封印母蠱的容器,你的哥哥必須承受比常人多的危險,不僅是月滿陰氣繁盛時的噬心之痛,還是染病,染毒,都會比常人嚴重雙倍。”妃舒的眼裏陰狠,卻還是如以前一樣,慫恿著君綾。


  君綾不被所動,猛地將她拉至身邊,用鞭子將她捆縛起來。


  “你若,你若將那天嬰趁著現在取出,母蠱就會回到福祥公主的身體裏,她就再也活不成了,而你的哥哥,也不會受那噬心的痛苦了。”


  “你想,若是福祥公主死了,你哥哥就不會再愛她了,他就會看到你的好,就會重新喜歡上你的。”


  妃舒如同瘋魔了一般,細聲地在君綾的耳邊不停地說著。


  當君綾聽到那句“若是福祥公主死了,你的哥哥就不會再愛她”的時候,君綾稍稍地遲疑了片刻,鞭子所束縛的力道也鬆了起來。


  妃舒趁此機會,又從手中放出幾隻黑蟲,將君綾也束縛了起來。


  君綾這才後知後覺,妃舒方才所說的那一切不過是緩兵之計,她才是真正想要福祥公主死的人。


  君綾掙紮著站起身,以身做肉盾,將妃舒壓倒在地上。


  妃舒猛地推開君綾,拿起她方才捆綁她的鞭子,狠狠地抽著她。


  “我給你出了那樣多的主意,你還是搶不回來自己的男人,真是蠢死了。”


  君綾背後以及手臂上的衣裳被鞭子抽了開,留下了鮮紅的血印子。


  “既然你不搶,那就給我來搶。”妃舒丟下鞭子,轉身朝著陰陽池裏走去。


  “妃舒。”君婀連忙大叫道。


  “你可還記得,當初你奄奄一息的時候,是誰將你帶回來的嗎,你就這樣回報我對你的恩情嗎?”


  “你的恩情,我早就還完了,我將我畢生所會的製蠱之術,解蠱之法全都交付與你,而你呢,我就是想做公子身邊暖床丫頭,你都嫌我低賤。”


  少公子的身體雖然動不了,但是腦子卻是清醒的,君婀姑姑從未告訴過他,這妃舒居然還藏著樣的心思。


  “你既然嫌我身份低賤,又何必讓君綾尊我為師,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拂去我心裏的疙瘩嗎?”


  妃舒將心中的怨恨全部吐露了出來,她的歇斯底裏使君婀震驚萬分。


  若是她能左右少公子的心意,也不至於見到君綾日夜淚流,傷心欲絕了。也就是因為覺著妃舒錯付了春心,心有虧欠,才讓君綾尊她為師,讓她勿生其他的想法。


  可到最後,到底是她的一片善心被曲解錯怪,又養出了惡魔。


  “你還記得那次的鞭笞嗎,你拜我為蠱術之師,卻因為我隻在淩霄居上呆了一夜,便對我皮鞭相加,你可否也覺得我身份低賤,不配做你的師父。”


  既然是歇斯底裏,自然將心底的怨恨與不甘全都說了出來。說到了過去的種種,妃舒心裏妒恨上湧,她又走了回去,拿起君綾的鞭子,又狠狠地抽了她幾鞭。


  鸑鷟趁此機會,連忙放開了水中的黑線,她劃開了手指,將血滴進陰陽池,為母蠱引路。


  落入水中的血滴如有意識一般,朝著母蠱身邊聚集,將它困住,送入少公子胸口那處紅光之中。


  妃舒被妒恨衝昏了頭,轉身驚覺時機已過。可她眼中仍有不甘,她俯下身抽出了君綾腰間的匕首,跳入陰陽池,凶狠地朝著福祥公主刺去。


  鸑鷟聞此,連忙又放出蠱蟲去擋,卻被妃舒以掌中血化解。她見鸑鷟年歲尚小,可禦蠱之術卻在她之上,她匆忙回身再次放出黑蟲,將鸑鷟束縛。


  這黑色的蠱蟲名為捆縛,是最低級的蠱蟲,想必是妃舒被困在崖洞時,養不出什麽厲害的蠱蟲,便養此蟲以作用時之需。


  鸑鷟以指尖血塗抹在黑蟲抻出的絲線上,絲線如同燃了火一樣,慢慢燒毀。待她掙脫了妃舒的捆縛蠱,卻來不及去阻止妃舒,隻能大聲嘶吼著讓她放下匕首。


  此時的少公子猛地起身,朝著妃舒的胸口出了一掌,將她打落在陰陽池旁的灌木之中,遠離了福祥公主。隨後他胸口傳來一陣巨痛,猛地噴出了一大口血,筆直地仰在陰陽池中暈死過去。


  他噴出的血,將陰陽池染成了紅色,鸑鷟見此,連忙衝過去,從袖袋之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掰開少公子的嘴灌了進去。


  這瓷瓶裏麵是楹蓮提煉成的藥丸,雖然抵擋不住母蠱的反噬,但至少會讓少公子的痛減少一些。


  被少公子打落在地上的妃舒,也從嘴裏湧出一大灘血來,她喘著粗氣,眼神凶惡地看著昏迷過去的少公子,她的不甘驅使她再次起身,拿著一旁的匕首,又朝著福祥公主奔了過去。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的叢林中奔來一匹渾身通體黝黑的駿馬,它嘶叫著急速衝向妃舒。妃舒驚慌,連忙雙臂抱著頭匍匐在地。


  黑馬低頭張嘴,咬住妃舒的衣領,猛地將她向遠處甩了出去。


  此時的少公子再次睜開雙眼,他猛然間坐起身,捂著胸口處,聲嘶力竭地低吼了一聲。隨著額間青筋隱現,他雙眼充血,卻緊閉著雙唇,不忍再發出嘶吼聲,他疼得弓起了身子,白皙的臉上通紅一片。


  少頃,他雙手撐地,俯身又吐出一口鮮血來。


  黑馬繼續叼著妃舒的衣領,將她又從遠處拖了回來。她臂上的衣袂與腿上的裙已經被石子磨得血跡斑斑,她就這樣被那匹黑馬來回地拖拽,無力反抗。


  少公子緊握著雙拳,半跪在地上,因母蠱的反噬,胸口如撕裂一般疼痛,他麵目猙獰,疼得說不出話。


  鸑鷟驚慌失措,隻知拉著少公子的手臂哭,不知道要怎樣阻止母蠱的反噬。


  “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讓老身不得安心的後生。”眾人的視線皆被少公子牽引,未曾注意一身白衣仙風道骨的老人正疾步走了過來,他將少公子從陰陽池的血水之中拉起,帶著他盤坐於陰陽池一旁的平石上。


  他撩起衣袍,穩坐於少公子身後,以掌心抵著少公子的後心處,源源不斷地為他輸入真氣。


  鸑鷟能瞧見,在少公子與這老人周身環繞著一股無形的真氣,這股真氣使四周任何的雜亂紛擾都無法進入兩人之間。


  少公子眉宇間的褶皺漸漸平複,呼吸也隨之平穩起來,他胸口不再如方才那般絞痛疼痛,麵目也清朗起來。


  鸑鷟鬆了一口氣,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而後快速地跑向君婀與君綾的身邊,將她們身上的捆縛蠱解了開。


  君綾艱難地坐起身,捂著手臂上方才被妃舒抽打的血痕,雙眼呆滯地看著少公子。少頃,她的眼裏蓄滿了悔恨的眼淚,簌簌而落。


  君婀站起身看著君綾的背影搖了搖頭,她吩咐鸑鷟與荷葉,先將陰陽池的福祥公主帶回彩蝶居清洗一番,這山間秋風涼,好不容易剔去了金蠶噬心蠱,返再別引來了風寒。


  待鸑鷟與荷葉走遠了,君婀才上前,拍了拍君綾的肩膀道:“你身上的鞭傷也需塗藥,這裏有白老守著君執,你先隨我一同將妃舒押送回崖洞,再回彩蝶居敷藥。”


  君綾垂著頭,如豆般的淚滴接連落下:“我要在這裏守著他。”


  君婀眉頭一頓,眼眶霎時就微紅了起來,她柔聲地對君綾說道:“可就算你寸步不離,對你,對他來說,都是無濟於事啊。”


  “若我剛才沒有遲疑,妃舒就不會趁機逃了,執哥哥也不會動用真氣去救福祥公主,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君綾終是忍不住,雙手捂著臉嗚咽地大哭起來。


  君婀蹲下身,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


  “就算你毫無遲疑,她也會想盡辦法掙脫開,我與荷葉二人尚不能將她壓製,更何況你,她想必早就察覺了今日你執哥哥回穀,這才殊死一搏,想要玉石俱焚啊。”


  君綾搖著頭,她知道母親說給她聽的話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使她愧疚的原因,是那一刹的遲疑。


  “君婀,不如你讓她留在這裏吧,她現在內心難安,看不到君執安然無恙,她怎會放心的離開?”白老長歎了一口氣道。


  他收回手掌,再次朝少公子背後的幾處穴道打去,幾波強大的真氣隨著白老源源不斷地輸出,進入少公子的身體之中,他的麵色終於恢複了平常,氣息隨之穩健。


  “那匹黑馬是駮被封印後的形態,由它鎮壓那蠱女,她便再也不能放出什麽邪蠱來侵害人,你且放心的去,隻要有我在,沒有人能傷的了他們兄妹。”白老道。


  君婀點了點頭,脫下身上的外裳,披在了君綾的身上,她起身摸了摸君綾的頭頂,轉身朝駮走去。


  白老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駮聞聲便又拖著妃舒朝君婀這邊噠噠地走來。


  “老夥計,你先跟著她,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去找你。”白老開口囑咐著駮。


  駮仿若是聽懂了他的話,呼呼地喘著粗氣,叼著妃舒跟在君婀的身後走遠了。


  君綾依舊蜷縮著身體,坐在少公子的對麵,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少公子,貝齒輕咬著下唇,惶惶不安。不刻,少公子緩緩張開了眼睛。君綾霎時麵露喜色,可腮邊的淚痕卻清晰可見。少公子欣慰地朝她笑了笑,以表他無礙。


  這笑容讓君綾內心更如火上炙烤一般的煎熬,她雙唇顫抖地道:“對不起。”


  少公子搖了搖頭:“不怪你。”


  君綾捂著嘴巴,淚如泉湧。她仿佛總是再給少公子添亂,卻不能真正地幫他。這樣的她,有什麽資格說喜歡他啊。


  “君執,將內力運行至一個小周天,我教你幾句心法,不管是現在受這蠱蟲的反噬,還是將來陰氣過盛時,對付蠱蟲引來的疼痛,你都能不用憑藥物,壓製得住。”白老聞君執說了話,知道他醒過來了,於是開口說了幾句內修真氣的心法口訣,讓他記住並且試著練習。


  少公子點了點頭,雙手疊放於丹田之處,將自身的真氣遊走於幾處大穴之內。他默念白老頭傳授給他的心法,胸口終於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


  “你以後一定要仔細著,母蠱現在封印於你的身體之中,任何輕微的病,毒,蠱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我再傳授你幾句心法口訣,若以後遇到這樣的險境,先將病症,毒素,蠱蟲用內力鎖住,保護住心脈,有時間去尋找救命的法子,這樣若是以後我不能時常呆在你身邊,也能安心一些。”白老的話,使少公子心有疑惑。


  先前,不管是白老雲遊天下,還是去纏情島,都未曾與少公子說過這樣的話,他這是在與少公子作別。


  “綾兒,勞煩用琉璃盞將陰陽池的天嬰盛裝起來,我要帶走。”他對少公子講完那幾句心法口訣之後,開口對君綾說道。


  君綾見少公子無恙了,便停止了哭泣,她擦幹眼淚站起身,按照白老的說法,將天嬰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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