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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鴻雁不堪愁裏聽

  “你雖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可卻也傷了他的心愛之人,他不來見你,就是不肯原諒你,君綾,你難道還要執迷不悟地繼續傷害他心愛的人,眼看著你們二人形同陌路,最後連兄妹都做不得,你才肯罷手嗎?”


  君綾躲在君婀的懷裏啜泣著,痛哭著,近乎要把心裏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不願去明白。


  “阿娘,我要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君綾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滴滴傾出而落,暈開在君婀衣服上的梅花紋,朵朵鮮活。


  “好好呆在娘身邊,一點一點將他忘了,待你心思清闊的那天,阿娘親自為你覓得良人,好不好?”君婀一遍一遍地擦拭著君綾眼角的淚珠,她不敢去想,若是有一天她魂歸黃泉,她的君綾要怎麽自己獨活下去。


  “好,我聽阿娘的,原來喜歡一個人要這麽痛苦,這麽累人,我忘記他,忘記他就是了。”


  身上的傷才得到緩和,便經曆了這樣大的折騰,君綾就這樣趴在君婀的懷裏睡了過去,眼角垂淚,看起來楚楚可憐。


  君婀就這樣抱著她,一動不動地整整坐了一個下午。她見不得別人受苦,更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或許就像她父親所說的那般,她這輩子的狠心不及君邵一半,卻撐起了江湖毒燎虐焰的蝴蝶穀。


  少公子得知此事,是在第二天的一早,他是聽來淩霄閣打掃衛生的小侍女們不小心說出來的。他裝作泰然自若地坐在棠花樹下飲茶,待小侍女離開後,麵色陰沉低站起身,走去了關押妃舒的崖洞石牢。


  畢竟這位妃舒間接地傷害了綏綏,又利用了君綾,少公子倒想試試自己這陰狠的手段是不是可以震懾得住一個人。


  關著妃舒的石牢就在上次君綾捕蛇的地方,那後山崖洞的最外,用玄鐵隔著幾個小的石牢。石牢很小,大概隻容得下兩人的距離,石牢之中僅有一個小小的石凳,供坐立,卻不能臥,若是身材瘦弱,倒還能勉強地蜷著身子側臥。


  少公子見到妃舒的時候,她正蜷縮在石凳上,渾身上下汙穢不堪,因幾日都沒好好休息,麵色略有蒼白。


  “公子可是來救我的?”妃舒見少公子走來,喜極而泣,趴在玄鐵的欄杆上望著他。


  “金蠶噬心蠱可有解法?”少公子停下腳步,與她相隔甚遠。


  “我若告知公子,公子可用什麽謝我?”妃舒雙手緊握欄杆,眼中蘊藏怒意。


  “或許,我可以向姑姑求情,饒你不死。”少公子輕蔑一笑。


  “穀主不會殺我的,畢竟是我將西夷的製蠱方法全部交給了她。”看著妃舒假裝穩操勝券地模樣,少公子便想笑。


  “你不了解我姑姑,她會感激你,無論是撰寫蟲經,還是交付製蠱之法,可你卻踩在她的軟肋之上,就算她焚毀蟲經,起誓以後不再製蠱,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利用她孩子的人,君綾是姑姑的唯一軟肋,你利用她,讓她去折磨我喜歡的人,更讓燕君帶走她,這兩件事,無一不是戳到了姑姑的痛處。”少公子不緊不慢地找了塊平坦的黑石坐了在上麵。看來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誤,以至於還奢望著能從蝴蝶穀活著走出去。


  “如今,君綾身上的傷好了許多,想來姑姑這些日子,也應當能想明白了在這其中,你做了多少不堪的事情,我之所以現在才來見你,並不是來與你講條件的,我是閑來無事,專門來這等著,看你熱鬧的,我想瞧一瞧,姑姑要如何懲罰你。”少公子翹著嘴角頑劣地笑了起來。


  這笑容如同三月俏桃一般絢麗,卻讓妃舒心生冰冷,她此時才明白,自己迷戀的人有多麽可怕。


  少頃,崖洞口想起雜碎的腳步聲,妃舒嚇的蜷縮在石凳上,驚恐地望著洞口的方向。


  沒過多久,走進來四位侍女,為首侍女的端手持一展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碗冒著黑氣的藥。妃舒見此一邊大叫,一邊往石凳後麵躲去。


  可奈何石牢隻有那麽大的地方,她躲也沒處躲。


  其中一個侍女打開了門,另外兩個侍女按住了妃舒的肩膀,將她大力的固定在岩壁上,不得掙紮,而為首的侍女狠狠地撬開了她的嘴,將那碗藥一滴不流的灌了下去。


  少公子笑了笑,猛地站起了身,從袖袋裏麵拿出一個木盒,木盒裏麵是一套銀色的針,他拔出一根,猛地紮入妃舒的脖頸之間。


  妃舒的身體頃刻之間,如同爛泥一樣癱軟了下去。


  隨後,少公子轉身又走回了黑石邊兒上,看著幾個侍女收拾了殘局,將妃舒關回了石牢中。


  “是,什麽,給我,吃了,什麽?”妃舒無法動彈,隻能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斷腸草,和敗醬草,這斷腸草可以讓你的腸子斷裂,而敗醬草卻起到修複的作用,如此一來一往,你疼過了,卻不致死,穀主說你自己養的蠱,卻要通過君綾少姬的手去放,這樣缺德的事情,當然自己要感受一下才行,你命賤,穀主又不想對你用那些名貴的藥草,況且這兩味兒藥的藥效都不錯,一日喂你三次,一次兩個時辰,一直到你自己說出解開金蠶噬心蠱的辦法,否則你就做好打算,這樣疼一輩子吧。”為首的侍女是君婀姑姑的心腹,名喚荷葉,也是姑姑從棲靳嶺邊上的小鎮救下的孤女,她將君婀視為師父,心裏自然心裏向著君婀。


  想這世上的人並不是都像妃舒一樣的白眼狼,被救之後,卻得以利用相還。


  “至於你脖子上的銀針,是我方才想到的,因為怕你不老實,會將喝下去的藥摳出來,所以便用銀針封住你的穴位,使你渾身無力,猶如殘廢。”少公子將盒子放回了袖袋之中桀驁地說道。


  “這崖洞石牢目前隻關著你,而且崖洞深處有許多可怖的東西,記得上次君綾少姬殺掉的那條大蟒就是藏身在崖洞深處的,我勸你若是等下疼起來,叫的聲音小一些最好,否則招來了什麽東西將你囫圇地吞了,沒有人再來救你了。”荷葉的話,已經讓癱在地上動不得的妃舒嚇出了冷汗,她嘲笑著瑟瑟發抖的妃舒,轉身帶著身後的侍女走出了崖洞。


  少公子冷笑了一聲,也不顧妃舒在他身後呼喚,跟著荷葉一起走了出去。


  妃舒就這樣一連被折騰了五日,終於在第六日裏交代了金蠶噬心蠱的解法。


  金蠶噬心蠱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輕易解開,蠱蟲入體之後,子蠱與母蠱同寄生,互食,分離,而後新生。其一可蘇合、白蜜與他位宿主之血轉為他人而生,這其二就是利用天嬰將母蠱引出,無互食之事,便無噬心之痛,引出母蠱不死,需用極陰之物封印,如此分隔十年之後,子蠱必死。


  得知此方法的少公子,即刻與姑姑君婀作別,出穀尋找天嬰去了。


  這天嬰是個什麽東西,少公子不知,君婀也不知,就連蝴蝶穀書閣之中的各路典籍之中,也全然沒有描述這天嬰到底是何物?


  少公子起先以為是妃舒疼的糊塗了,故意誆騙隨口編的。然而,妃舒表示自己曾在西夷王城的書閣之中,看到過這分解蠱蟲的辦法,這金蠶噬心蠱本就是西夷之中最厲害的蠱毒,能將它分解開的,也必定是世間中最少有的。


  方法既然已說出,剩下的隻能靠少公子去找。畢竟這個錯誤,是從蝴蝶穀開始的。


  少公子出穀直奔南米,再次涉險去了燕國,找到了澹台大伯。如今莊荀和韓子皆不在燕國之內,燕君早前脅迫兩人入仕的想法也都成為泡影。澹台不言及其三個姐姐,皆在南燕為燕君的掌控之中,所以南米的老弱病殘,燕君也自然不會多此一舉地派人監視。


  少公子抵達澹台家的莊上時,澹台大伯的舊友南下,他前去相送要隔天才回,而聽聞澹台老夫人身子困乏,不善招待,隨即吩咐了少公子自便。少公子無奈之下,才想起自己還有個不孝之徒,前去他的臥房裏尋他的時候,看見他穿著薄衫,正靠在小榻上一大清早地喝的醉生夢死。


  這幾年未見,澹台成蹊已經褪去了曾經的稚嫩,出落的成熟俊俏,不過因兒時病痛的緣由,身子現下看上去略有些單薄。他也算是個聽話的,這些年遵從少公子的囑咐,一直在練武強身,否則他這身子早與竹竿無異,但且一陣狂風就能吹走了。


  少公子站在門口輕輕地咳了咳,躺在小榻上捧著酒壇的澹台成蹊聞聲後,回身從榻上滾落下來,他手裏捧著的酒壇也與他一同滑落在地,裏麵的酒液撒了他一身。


  少公子聞著空氣中濃鬱的酒香,有些可惜了這半壇好酒。


  “師父,來,我們喝酒啊。”他拿起滾落在一旁的酒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少公子走來。


  少公子往前踏出一步,拉過澹台成蹊的酒壇。澹台成蹊受力猛地前傾,卻被少公子抓住了腰間的衣帶,憑空拎了起來。


  澹台成蹊的臥房附近,皆是澹台大伯和澹台小喜兩人種植的草藥,這一切都源於他兒時病痛的關係,有些止痛,有些消熱,藥材就在身邊,更能就地取材,及時救命。


  澹台成蹊的院子與平常人家院子裏的姹紫嫣紅自是不相同,雖有那麽幾株帶著小花兒的草藥,大都是參差不齊的,看起來並不賞心悅目,相反更加怪異。少公子記得,澹台大伯曾說過,因為要細心照顧這些草藥,需要用天水澆灌,也因此澹台成蹊的院子裏有許多陶鑄的大缸,這些大缸平日裏收集的天水,就用來澆灌草藥。


  少公子將澹台成蹊丟進這其中盛有滿滿天水的大缸中,又將他拉出水麵。


  燕地雖然四季皆暖,但也敵不過擱置過夜天水,以及清爽又風涼的早晨。


  幾個回合之後,少公子將澹台成蹊拉出了大缸,緩緩地開口問道:“醒了嗎?”


  澹台成蹊喘著粗氣靠在缸壁上,他方才還飄逸著的長發此時已經被水打濕成一縷一縷,中衣被浸透,看起來甚是狼狽。


  “醒了。”他光潔的下巴落著水滴,一滴一滴落在手上,雖然人醒過來了,可是心,卻沒醒。


  “醒了就去梳洗一下,穿好衣服,我在花廳等你,有事與你說。”少公子丟個澹台成蹊一張幹淨的帕子,離開了他的住所。


  少公子大概能知道澹台成蹊心之憂鬱的源頭,使少公子意外的是,這世上還當真有澹台成蹊算計不過的人,想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小心翼翼,否則憑著宋爾莞的直性子,怎麽可能算計的過澹台成蹊那花花腸子。


  少公子到了花廳,將周王送他的那把帶著纏著水藍色流蘇的龍淵劍放桌上,待澹台成蹊穿著整齊,走進來的時候,最先看到的便是那把幽藍的龍淵劍。他瞳孔緊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而後大步走上前,拿起龍淵劍,將水藍色的流蘇握在手裏不停摩挲著。


  這回少公子可以肯定,澹台成蹊對流蘇的主人已然是情根深種,勸解他放棄宋爾莞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我需要你幫我找一樣東西。”少公子打斷了澹台成蹊回憶,他目光閃了閃,又將情緒隱藏在漆黑瞳仁之後。


  “師父怎還會求我幫忙,師父現在可是周地的昭明君,想要找什麽東西豈不是一呼百應,自會有人捧著到你麵前?”澹台成蹊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可神情卻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若是你幫我找到這東西,我帶你回周地,去見這流蘇的主人。”少公子故意逗弄他。


  澹台成蹊先是露出雀躍的神情,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轉瞬喪氣地道:“去了又能怎樣,她肯不肯見我又是一回事。”


  “那你自此往後便一直呆在家中吧,日日喝的酩酊大醉,待到你心裏人另尋得他人,你也莫要後悔,你若甘心如此,我便不再勸你。”少公子依靠在紫檀雕花憑幾上,悠閑地說道。


  澹台成蹊的眸子沉了沉,驀地將手上的水藍色流蘇緊緊地攥在了手裏。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又能怎樣,一切由她開始,又由她結束,況且我又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澹台成蹊忽而眼神放空,像是靈魂被抽走了,身體成了沒有意識的空殼。


  少公子挑著眉毛,強忍著笑意望著失魂落魄的澹台成蹊,想必他的意識,怕是還在回味那一夜的曼珠沙華。


  可對於宋爾莞來說,澹台成蹊唯一做對了的事情,就是先下手為強,況且···


  “你莫非不知,曼珠沙華與卷丹葉相合的藥性,雖然可匹敵的上合歡散,但若是兩人皆不動情,那便一點用處都沒有。”少公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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