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去深圳

  人有時是離不開朋友的，就算很一般的朋友，也未免能沒用。


  李剛去深圳前一天，他到礦上跟老明子見了一麵，李剛說：“明子，咱是老同學，你看我和夢雪都下了崗，這生活咋辦？為了生活，我就要去深圳打工了，咱可是知根知底的同學，我走後，如果夢雪有個啥事兒，你和風雲可要幫著點兒，啥時候我回來了，一定要好好地謝你們！”


  老明子說：“李剛，你就寬寬心心地去吧，家裏有啥事兒，叫夢雪跟風雲說，我們倆家的關係還用說這客套話！”


  李剛聽老明子這麽說，感慨萬千地說：“看看，我說什麽來，關鍵時候還是老同學，老同學哪！”


  李剛去深圳了，老明子心裏倒覺得空落落的，自己雖然沒下崗，但每月就掙三百來塊錢，這跟下崗又有什麽區別？這些天老明子有些困乏，他不知道自己寫來寫去到底寫的是什麽！

  什麽書記自傳，三十來萬字，厚厚的一本書，簡直能和偉人的自傳有一拚；什麽論文集，這些年自己絞盡腦汁寫的那些論文，也都要給他匯編成冊，變成他的論文專著，那厚度不亞於毛選。


  這還不算他平時的講話稿，據說將來也要弄成一個什麽講話匯編，老天爺啊，他胡書記到底想幹什麽？弄這些狗屁書，是能吃還是能喝！老明子看著桌上那本正在校對的論文匯編，發愁地想。


  這時，郝主任進來了，說：“小李，胡書記的論文集校對出來了嗎？”


  老明子說：“正在校對。”


  郝主任說：“要抓緊，胡書記可急等著用呢！”


  老明子有些納悶地問：“有啥用啊？”


  郝主任說：“你不知道，胡書記跟出版社已聯係好了，要出書。”


  老明子說：“出書，是評高級職稱麽？”


  郝主任笑笑說：“評什麽高級職稱啊，胡書記早已是高級政工師了，他出書主要是用來送人，送給上級領導和其他礦的書記們。”然後又小聲對老明子說，“其實就是在上級領導和同級別的書記麵前顯擺一下唄。”


  老明子終於明白了，自己費這麽大的勁兒，沒白天黑夜的幹，費力耗神的，他就為了去顯擺啊！想到這兒，老明子扔下手中的稿子，從抽屜裏拿出煙，點著，抽了一口，有些發狠地說：“胡書記真行，你自己每天無所事事地打兵乓球，倒給我找這麽多的扯淡事，顯擺，頂個毛啊！”這樣說著，他便不慌了，他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抽起煙來。


  晚上，老明子回到家，看見風雲弄了一桌子好菜，有香腸，有豬頭肉，有燒雞，還有幾個他愛吃的素菜，桌上放著一瓶酒。看著這些菜，他就不住地流口水，說：“風雲，你瘋了還是中大獎了？弄這麽多好吃的！”


  風雲在廚房裏笑著說：“嗯，我中獎了，中的還不少呢！”


  老明子也走進廚房，問：“怎麽，真中獎了？”


  風雲說：“中獎，中獎，哪兒有那麽好的手氣啊？誰傻了叫咱去中獎！”


  老明子驚訝地說：“那今天不節不日地咋吃這麽好？”


  風雲笑著說：“真是個傻子，我開支了，叫你改善改善還不行嗎！”


  老明子也笑著說：“喲，開支了？開多少？”


  風雲看了老明子一眼，神秘地笑笑說：“你猜？”


  老明子想了想，說：“那能開多少，一個小企業，一千五？”


  風雲說：“不對。”


  老明子看著風雲，說：“哦，不對？要不那就是兩千？”


  風雲搖搖頭，說：“還不對。”


  老明子有些興奮了，說：“呀，我的天，兩千都不對，那不會是兩千五吧！”


  風雲說著話，又炒了一個菜，一邊往盤裏盛菜，一邊說：“別猜了，我給你說吧，是三千多塊！”


  老明子瞪著眼，說：“怎麽，三千多塊？這麽多？！”


  風雲笑笑說：“嗯，沒想到吧？”


  老明子說：“真沒想到，大韋開個小塑鋼窗廠，沒想到叫你掙這麽多，比在礦上上班掙得都多！”


  做好了飯，婆婆也抱著孫子從外邊回來了，一進門看見一桌子好菜，高興地說：“咋，開支了？做這些好吃的！”


  老明子說：“是風雲開支了，開了三千多塊呢！”


  婆婆說：“喲，能開這麽多？”


  風雲高興地說：“嗯，比在礦上上班開得還多。”


  吃著飯，老明子說：“還是大韋能幹，自己上著班又開了個廠，不簡單！像我這樣每天寫那些文章，愁得我把頭發都弄白了，才掙三百多塊！”


  風雲笑笑說：“你也不簡單，能寫那大塊頭的文章，你是個大文人，我喜歡！”


  老明子說：“大文人有什麽用，不掙錢。”又說，“辛虧大韋開了個廠，要不咱去哪兒掙錢啊。”


  風雲說：“就是，大韋廠裏的活真不少，這不，又簽了一個大單，這月我們又得忙了。”


  李剛去了深圳，到了深圳才知道，劉椏枝開的是一家工作服廠，廠子不算很大，一個大車間，有五十來人，工人們是計件，做得多掙得多。劉椏枝帶著李剛進到車間時，李剛看到的都是一些年輕的小姑娘，她們低著頭，噠噠噠地蹬著縫紉機，各幹各的，誰也顧不上跟誰說話。


  劉椏枝領著李剛在車間轉了一圈，然後就走了出來，來到了劉椏枝的辦公室。劉椏枝給李剛到了一杯茶，說：“這就是我的服裝廠，不過不是我個人的，是我和我老公的同學合開的。”


  李剛有些納悶，說：“原來這廠是做工作服的啊?我還以為是做西裝或兒童服裝呢！”


  劉椏枝說：“工作服好做，賣得快，接一單活兒就是幾百套！”


  李剛說：“是這樣。”又問，“椏枝，你和你老公都在這裏？”


  劉椏枝笑笑說：“嗯，都在這兒，我們在外邊租了一間房子，每天下班回去。”


  李剛說：“椏枝，那我住哪兒？”


  劉椏枝說：“我給你弄了一間辦公室，裏邊有床，你就住在辦公室，行嗎？”


  李剛說：“行，行，有個地方住就行。”


  禮拜天劉椏枝和他老公在一家不是很大的飯店請李剛，劉椏枝老公長的又低又矮，而且還黑，像個小老頭，看上去比劉椏枝大不少。劉椏枝跟他老公介紹說：“老張，這是我閨蜜的老公，叫李剛，在礦上當武裝部部長，企業破產了，我閨蜜才托我叫他來這裏發展，你可要替我多關照哦！”


  劉椏枝的老公趕緊說：“椏枝你這就見外了，你閨蜜的老公，我當然要盡力了，我會的！”說罷，伸出手和李剛握手。


  李剛握著劉椏枝老公的手，說：“張總，給你添麻煩了，我會好好幹的！”


  劉椏枝老公笑著說：“嗯，一看就知道你很能幹，人長得帥，利索索的。我喜歡！”


  劉椏枝趕緊說：“人家在大企業可是武裝部部長，幾千人的大礦啊，要是不破產，人家還能往上升呢！”


  劉椏枝的老公嗬嗬地笑著說：“那是。不過來到我們這巴掌大的一個小作坊，屈才啊！”


  李剛說：“現在國有企業不景氣，效益都不怎麽好，我初來乍到，什麽也不懂，還望張總多多指教！”


  由於跟劉椏枝的老公在一起吃飯，劉椏枝的老公也不愛多說話，飯很快就吃完了，吃了飯，劉椏枝開著車，和老公一起把李剛送回到廠裏。


  李剛回到劉椏枝給他找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緊挨著張總的辦公室，有十八九平米，裏邊有老板桌，老板椅，還有一張單人床，一對單人沙發。看上去簡簡單單的，但又顯示著一定的身份地位，李剛覺得很滿意。


  李剛送走了劉椏枝和她老公，自己坐在老板椅上，來回轉了一下，又掏出煙抽著，自言自語道：“我李剛一定要好好幹，非幹出個模樣來不可！”


  第二天劉椏枝老公，也就是張總，把李剛叫到辦公室，說：“小李啊，我跟你說，按椏枝的想法呢，是想叫你來這裏當銷售部經理，可我和譚總商量了一下，說你剛來深圳，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叫你當綜合部經理，先熟悉一下人員和環境，等都熟悉了再幹銷售，你說這樣好嗎？”


  李剛想想也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怎麽搞銷售，就說：“行，那我都負責什麽？”


  張總說：“綜合部經理權利可不小，比銷售部經理大多了！”說完，笑笑又說，“綜合部，綜合部就是說凡是廠裏的事情，都歸綜合部管。”說著，張總遞給李剛一支煙，李剛趕緊掏出打火機給張總點著，自己也點著。


  張總吸著煙，說：“綜合部主要管理辦公室一些文字，如起草個文件，打印個材料，接收個傳真，還有招工等等一些事情。”


  李剛說：“那我知道了。”


  張總又說：“可不光這些，另外，還有食堂、給工人賣飯票、安排新工人宿舍，廠裏和會議室的衛生等，這些也歸你管。”


  李剛說：“好。”


  張總笑著說：“工資嗎，每月三千塊，以後廠裏效益好了再漲，行嗎？”


  李剛一聽每月三千塊，心裏雖覺得有些少，但又一想，這跟在企業比起來，也不算少了，在企業形勢好的時候，自己也就開個兩千多塊錢，何況人家張總說以後廠效益好了還給再漲，就滿口答應了。


  下午下班時，張總、劉椏枝召集綜合部和後勤人員開會，會上，張總宣布了李剛為綜合部經理的決定，李剛也給大家講了話，並表示，一定要在張總的領導下，帶領大家把綜合部的工作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