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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一切皆因果

  人是經不起查的。經財務肖會計和保衛科董幹事對倉庫現有材料的核實,廠子虧損的情況很快就出來了。


  賬目很清,倉庫進的材料價值四萬多塊,工人三個月的開支四萬多塊,做好的沒有賣出去的成品二萬塊,那就是說還有二十萬塊的款項去向不明,這二十萬哪去了?高校長列出的清單與核查出的賬目嚴重不符,問高校長,高校長吞吞吐吐,隻是說喝酒喝了,送禮送了,然後再問他就死活不吭氣了。


  林校長說:“喝酒喝了?喝酒該有發票吧?你列的發票清單呢?”


  高校長看看林校長,還是不吭聲,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林校長又問:“送禮都是給誰送了?”


  高校長低著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還能給誰啊?開發商老胡唄!”


  林校長也很厲聲地說:“老高,你的態度要端正些,老老實實地把賬目給對上,把問題說清楚,這樣對你有好處。二十萬哪,不是個小數,不然,我就把這事兒交到上麵處理了。”


  高校長紅著臉看著林校長,嘴動了動,但還是沒說話。


  林校長又說:“你現在說清楚,我就當還是你廠裏的事情,全權由你自己處理解決,咱就啥也不說了。你如果是再繼續哄瞞下去,一是我派人去找開發商胡經理核實,看他到底收沒收這二十萬,他如果私下裏真收了我學校裏的二十萬,他得了這麽大的好處,卻不給我們辦事,不給我們合作,那我就要通過司法程序解決了,非叫他把這錢給我乖乖地吐出來不可!”


  林校長平時沒有這麽嚴厲地講過話,這次講的卻是入木三分,有板有眼,使高校長聽得肉不疼骨頭疼,一副不寒而栗的樣子。


  高校長一聽林校長這麽說,一下子抬起頭,臉上往下滾著汗,嘴唇發顫地說:“林,林校長,我,我說,我說,我全說。這錢我沒,沒給胡經理,你不要去找人家了。”


  林校長說:“那你就快說,現在說還不算晚!”


  高校長看了一眼林校長,咬咬牙,說:“錢你也不要查了,借的三十萬高利貸我自己想法還,總之,我把校辦工廠的虧損補回來就是了。你看行嗎?”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林校長。


  這時,林校長一臉威嚴地說:“高校長,這可是你說的,欠外邊的高利貸你自己還啊!”


  高校長說:“嗯,我自己還。”


  林校長臉一黑,說:“老高,還算你明智,要不,我非查你個水落石出不可!看你哪裏還有貓膩,看你老高在裏邊都玩了些什麽花花腸子!”說罷,林校長叫來肖會計,說:“肖會計,高校長說了,外邊欠下的高利貸他自己還,與學校無關。你寫個字據,叫高校長簽字。”


  肖會計很快寫了個字據,字據上寫著:高××借高利貸三十萬元整,純屬個人行為,全部款項由高××個人償還,與學校無關。然後叫高校長看了看,在上麵簽了字。


  簽罷字後,林校長說:“肖會計,高校長的欠款既然是他個人的行為,學校就不再往下查了,也不追究了,你把這個字據放到財務上保管起來吧。”


  肖會計說:“好。”說罷,拿著高校長簽的字據走了。


  肖會計走了,林校長說:“老高,你的問題到此為止了,黑白不提了,我也不往下深究了,倉庫裏還有四萬塊錢料,兩萬塊錢成品,由你個人處理,從現在開始,這廠不辦了,我們學校哪怕經費再緊,這廠也不辦了!”


  高校長紅著臉,低著頭,說:“好,好好。”說完,他擦擦臉上的汗,耷拉著腦袋,像個鬥敗的公雞走了。”


  學校領導班子會上,林校長通報了校辦工廠的經營狀況,並讓肖會計報告了廠子的盈虧情況,自廠子開辦到目前為止,校辦公廠盈利為零,虧損為零,可以說是不賺不賠。最後林校長鄭重宣布:由於學校缺乏辦廠經驗,宣布從即日起校辦工廠關閉。


  丁大韋的塑鋼窗廠開支了,這是廠裏第一次發工資,工人的基本工資再加上加班,每人都開到了三千多塊,梁主任開得更多,下班的時候,梁主任哈哈地笑著說:“大韋啊,今天叫大夥兒別走,我請客!”


  風雲說:“梁主任,下次吧,下次一定叫你請。我們全家的肚子早就寡淡沒味了,我還急著去買好吃的呢,今天我們先在自己家改善改善再說!”


  春林和黑蛋也附和著說:“梁主任,就下次吧,我們也都急著回家呢!”


  梁主任說:“那好吧,就下次我再請大家。這個月大夥兒幹得不賴,可以說是叫呱呱,要繼續啊!”


  風雲、春林和黑蛋,異口同聲地說:“沒問題!”


  丁大韋看著大夥兒高興的樣子,他想起了因經營不善而關閉的校辦工廠,特別是想起了那個利益熏心的高校長,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想,人有時就是這樣,一切皆有因果,看來一點都不錯。


  劉椏枝回來了,中午,她約李剛在縣城一家蘭州拉麵館吃的飯,飯館很小,開在髒兮兮的路邊;雅間也不大,四麵黑牆,一張髒兮兮的桌子。服務員是個箍黑頭巾的新疆女人,站在一旁叫他們點菜。


  劉椏枝點了兩個素菜,一盤牛肉和兩碗拉麵。當那個箍黑頭巾的女人拿著點菜的本子走了後,李剛有些納悶地問:“怎麽來這樣的飯店?”


  劉椏枝咯咯地一笑,說:“想吃拉麵了啊,吃罷飯咱去嗨歌!”


  李剛說:“嗨歌?現在哪有心情嗨啊?!”


  劉椏枝還是咯咯地笑,說:“怎麽,真到山窮水盡了?連唱歌都不想唱了?”


  李剛臉木木的,一臉不高興地說:“說實話,真沒有心情唱!”


  劉椏枝說:“好,不唱就不唱,咱開間房好好說說話!”


  李剛說:“怎麽還開房?”


  劉椏枝看著李剛那驚愕地表情,咯咯地大笑了一陣,說:“呀,看把你嚇的,我又不能吃了你,更不是拉領導下水!”


  李剛趕緊解釋說:“不是,不是那意思。”然後說,“椏枝,我真的很想去深圳發展,深圳那邊可以嗎?”


  劉椏枝說:“可以,怎麽不可以?事兒都是人幹的,隻要想幹事兒,到哪兒都可以!”


  李剛又問:“那服裝廠生意好做嗎?”


  劉椏枝說:“好做,這些年我們內地的衣服不都是從南邊過來的嗎?其中深圳的衣服最多,也最好,都打進了上海,北京一些大城市!”


  李剛聽劉椏枝說好做,心一下子放了下來,笑著說:“椏枝,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


  劉椏枝用手在李剛的臉上摸了一下,咯咯咯地笑著說:“寶貝,怎麽感謝我啊?”


  李剛臉紅了,他大口地吃著菜,說實在的,他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很窘迫,既沒有怎麽吃肉,更沒有喝酒,煙也幾乎到了戒的程度。他大口地嚼著一塊牛肉,說:“椏枝,你是不知道,你不知道這下崗人的心是啥滋味,肚子裏沒油水寡淡不說,這心理上的熬煎有多難受!”


  劉椏枝咯咯咯地看著他吃,看著他笑。


  李剛又說:“這段時間我都快把煙戒了,在家遭夢雪白眼不說,過得真不是人過的日子!”他歎了口氣,發牢騷地說,“沒工作可怕啊!”


  劉椏枝拿起筷子給李剛夾了塊牛肉,笑笑說:“沒事兒,很快就有工作了,很快就能掙錢了!”


  吃罷飯,劉椏枝在旅館開了房,兩人洗了澡,躺在床上說話。李剛問:“椏枝,你們廠的那活兒我能幹得了嗎?”


  劉椏枝說:“能,是個人都能,別說你這個大部長了。”


  李剛又問:“那銷售工作好幹嗎?”


  劉椏枝說:“好幹,就是聯係聯係客戶,你說呢,有什麽不好幹的?”


  李剛想象著今後自己幹銷售工作的樣子,穿西裝、係領帶,筆挺的褲子,錚亮的皮鞋,抽著幾十塊錢的好煙,出入在豪華的賓館飯店,和客戶談著生意,那大把的人民幣就進了腰包裏。


  李剛正這樣想著,劉椏枝那雪白的胳膊就勾了過來,光滑滑地、軟綿綿地摟住了他的脖子,隨後,她那軟如綢緞般的身子,像一條蛇一樣纏在了他身上……


  晚上,李剛回到家,他跟夢雪躺在床上,他看著夢雪那由於缺乏營養而塌下去的眼窩,看著夢雪那黃蠟蠟沒有血色的臉,他覺得,夢雪很可憐。


  想起在旅館和劉椏枝開房的事兒,那一幕幕隻有夫妻才能表現出的場景,他心裏突然升起一種深深地負罪感,這負罪感使他的心突突地跳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他簡直都上不來氣了。


  他大粒的汗珠從臉上流了下來,他在心裏自語道,自己簡直不是人,自己太對不起夢雪了!他擦擦汗,翻身一把抱住夢雪,說:“雪,我就要走了,你要好好地照顧好自己!”


  夢雪說:“嗯,我沒事,好賴是在家裏,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李剛說:“這次我到了外邊一定要好好幹,爭取多掙點錢兒給你們寄回來。”


  夢雪說:“出門在外不容易,掙錢多少咱不說,一定要注意安全,能把自己照顧好我就放心了。”


  夜深了,可李剛卻失眠了,這夜他想了很多,想起了上高中的那些日子,想起了劉椏枝、想起了丁大韋,想起了夢雪,甚至想起了鎮電影院前邊的那片小樹林。那個夜色多美啊,簡直使人陶醉!朦朧的月光,寧靜的樹林,夢雪燃燒著愛的眼睛,還有她那羞得紅紅的臉頰……


  如今,自己又一次地要出遠門了,不管是出外打工也好,還是為了生活也罷,就算是為了家庭,為了夢雪和孩子,自己也要好好幹,幹出個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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