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伺候書記
劉椏枝是個很能幹的人，他第一次就從姚礦長那裏弄到了煤，盡管不多，才一百噸，但畢竟打開了買煤的路子。同時也顯示了姚礦長對她的誠意。
劉椏枝在電話裏跟李剛說：“老同學，我正在組織車從你們礦往外拉煤，明天我去礦上找你。”
李剛有些驚訝地說：“椏枝，怎麽，姚礦長這麽快就給煤了？”
劉椏枝咯咯咯地笑著說：“給了，一百噸。”
李剛說：“這麽多？”
劉椏枝說：“這算多嗎？他是在試探我，這點煤還不夠車一天拉呢！”
李剛說：“是嗎？我還以為這一百噸不少呢！”
李剛放下電話，心裏美滋滋的，他覺得自己也能搞經濟了，和劉椏枝合作的事要是弄好了，那可是要發了啊!說不定要賺大錢的。他點了一支煙抽著，看著吧，我李剛也不是等閑之輩，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是個腰纏萬貫的主兒，到那時，看誰還敢小瞧我……
正當李剛想入非非時，王部長進來了，說：“李剛，你這兩天去醫院吧，胡書記病了，你在醫院伺候兩天。”
李剛說：“我去伺候胡書記？”
王部長說：“怎麽，不行？”
李剛說：“那你怎麽不去啊？”
王部長眉頭一擰，那眉宇間立刻就出現了個“川”字，說：“你怎麽說話的？你是武裝部幹部，那就是個軍人，有這樣跟領導說話的嗎？”
李剛看王部長急了，笑笑說：“好，我去。”
王部長有些不放心地說：“到醫院照顧書記，是組織的決定，你要好好的，少給我陰陽怪氣！”
李剛到了病房，胡書記正在輸液，李剛說：“胡書記，怎麽病了？”
胡書記說：“嗯，這些天總是頭疼，血壓也不穩，一懵一懵的。”
李剛說：“血壓不穩可得好好休息！”
胡書記沒說話，可能是累了，他閉上了眼睛。
李剛沒事兒做，就坐在了床前的一把椅子上，看著輸液架子上的吊瓶發呆。一會兒，李剛覺得沒意思，就站起身來在病房裏來回踱著步，他背著手，從胡書記的床邊，慢慢地走到病房的牆根，再從牆根慢慢踱回到胡書記的床邊。
他一邊踱步，一邊想著劉椏枝。劉椏枝果然不簡單，一上手就這麽厲害，第二天就從姚礦長手裏搞到了煤，在計劃經濟的年代裏，除非是公家，以私人的名義往外倒騰煤，那簡直是不可能。
可劉椏枝就做到了，還是一百噸。要不孫白毛總誇劉椏枝有經濟頭腦，對形勢把握的好。他又想，姚礦長也是，他哪來的那麽大的權利，賣給劉椏枝一百噸，他就不怕出事嗎？
記得有一次戰友要李剛幫忙從礦上弄點煤，他沒辦法，硬著頭皮找到了趙礦長。趙礦長是礦上的一把手，當時趙礦長在皮沙發裏抽著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李剛，好像李剛想要弄煤幹什麽似的，說：“真是你的戰友用煤？”
李剛說：“真是戰友用，過冬取暖。”
趙礦長嚴肅地說：“礦上的煤是國家統籌的，批給你可是違反紀律啊！”
李剛說：“就兩噸。”
趙礦長說：“兩噸？多了點，一噸吧。”
就這樣，李剛就拿到了一噸煤的批條。
李剛在病房裏踱著步，一會想東，一會想西的，劉椏枝真是有辦法，一下就搞到了一百噸，而且劉椏枝還嫌少，她說是姚礦長在試探她，那試探她什麽啊？李剛怎麽也想不明白。
這時，門吱扭響了，從門縫扒進來一個年輕人的頭，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了李剛，小聲說：“同誌，胡書記在這裏吧？”
李剛趕緊說：“在，胡書記在這兒輸液。”
那人嗬嗬地笑了兩聲，就進來了。他手裏還提著個很沉的大提包。誰知他剛進來，胡書記就睜開了眼睛，那人見胡書記看著他，就低頭下腰地對胡書記說：“胡書記，我來看你了，怎麽好好的就病了呢？”
胡書記說：“誰知道啊，就覺得頭疼，血壓還高！”
那人說：“累的，你太辛苦了，都是累的！”說完，他指指帶來的那包東西說，“也沒別的，是家裏自己養的羊，宰了，你嚐嚐鮮，好好養養病！”
胡書記說：“小王啊，這可不好，怎麽能送東西呢？”
那人說：“也不是買的，自己家養的，嚐個鮮！”說完他又微微笑著說，“胡書記，你可要好好養病啊？我走了。”
胡書記說：“小王，拿走，你看你，快把東西拿走！”
小王嗬嗬地笑笑，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剛打開提包一看，是一隻剛殺的山羊，山味挺大的。李剛說：“胡書記，這是一隻山羊，看山味有多大！”
胡書記說：“你去跟小車房打個電話，叫我的司機小牛過來，把這山羊肉拉走，弄得醫院怪味的。”
李剛就出去打電話了，一會兒，司機小牛來了，很吃力地提著那兜羊肉走了。
司機走了，胡書記又若有所思地閉上了眼睛。他似乎是在睡覺，好像又是在想東西，總之，他沒跟李剛說話，哪怕是一句廢話呢，他好像都懶得說。
李剛沒事做，又接著在屋裏來回踱著步，他現在開始想剛才那送羊肉的人是誰了，怎麽那麽麵熟。他一圈一圈地踱著步，可就是想不起那個叫小王的人是誰？
他在屋裏轉累了，剛要坐下，門吱扭一聲又開了。這時進來一男一女，女的手裏提著個花籃，男的手裏提著一籃子雞蛋，他們彬彬有禮地站在胡書記的床邊，胡書記又睜開了眼睛。那女的說：“胡書記，怎麽病了啊？我們也是剛聽說的，就趕緊過來了！”
這女的李剛認識，是計生辦的一個辦事員，那男的是基層生產單位的一個工會主席。胡書記說：“這些天血壓不穩，一累這血壓就上來！”
那女的趕緊說：“看看，累的吧！”說完又對那男的說，“礦上那麽一大攤子事兒，看把書記累病了吧！”
那男的說：“可不，書記忙得很，每天開會不說，有時還下井呢！”
那女的就說：“胡書記，你可要好好養養身體啊，這麽大個礦怎麽能離開你呢！”
胡書記笑笑說：“小揚啊，不用擔心，輸輸液就會好的！”
那女的說：“是，那你好好休息吧。”說完，對男人說，“咱走吧，別影響了書記休息。”說完跟那男人一塊走了。”
他們走了，胡書記又閉上了眼睛。這次李剛覺得書記沒有睡，他是在閉目養神。
李剛在椅子上坐了會兒，覺得無聊，又站起來開始來回踱步，剛走幾步，門吱扭一聲又響了，是團委幹事張麗進來了，她提著幾袋營養品和牛奶，看見李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呀，李部長也在啊？”然後對在床上躺著的胡書記說，“李部長，書記好些了嗎？”
李剛說：“正輸液呢！”
這時胡書記睜開了眼睛，笑著說：“小張來了？”
張麗甜甜地說：“書記，是我把您給吵醒了吧？真不好意思！”
胡書記說：“哪裏啊，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小張來了！”
張麗說：“聽說書記病了，我趕緊過來，病得很麽？”
胡書記說：“就是血壓高點兒，輸輸液就好了。”
張麗說：“書記啊，你這可是累的，看累病了吧？”
胡書記說：“哪裏。”又笑著說，“小張你這段工作的不錯，很有魄力啊！”
小張還是甜甜地笑著說：“這還不都是領導培養的！”
正說著，機關宣傳部，組織部，工會，還有其它科室的來了一大堆人，人人手裏都拿著一包一包的禮，把胡書記床邊的另一張床堆得跟個小山似的。他們一幹人把胡書記的床圍得嚴嚴實實的，這個一句那個一句地跟書記說著話。說了一陣話兒，那些人看看李剛，跟不認識似的一下子都走了。
那些人走了，胡書記又閉上了眼睛。李剛覺得簡直是無聊透了，機關每個科室都來了，他卻呆呆地守在這裏，胡書記還不理他，他感覺真是難堪極了。他想，自己科室的那個王部長，王建州他在忙什麽啊？別的科室都來看書記了，自己伺候著書記又沒法送禮，弄得臉上真不好看。
晚上，王部長來了，他是坐著書記的小車來的，給書記端來了一飯盒烏雞湯，他說：“書記啊，你看我端來了什麽？”
胡書記說：“老王，你搞什麽鬼？你到底端的是什麽？”
王部長嗬嗬一笑，說：“我老伴給你燉的烏雞湯，喝點吧，大補！”
胡書記一聽是烏雞湯，他一下就坐了起來，說：“是嗎？你老伴做的我還真要嚐嚐！”
王部長的臉笑成了花兒，說：“嗯，嚐嚐！嚐嚐！”
胡書記拿小勺從飯盒裏盛了一勺，喝了一小口，然後說：“嗯，好喝！好喝！”
然後王部長對李剛說：“李剛，你回去吧，夜裏我在這兒陪書記，明天上班你再過來接我的班。”
李剛說：“好。”李剛才要走，王部長又說，“李剛，你跟司機把那些禮品給書記送回去。”
李剛看著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禮品，他和司機開始一包一包地往車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