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趕活兒
郭師傅進去了，要拘留半個月才能出來。郭師傅娘一下子就倒下了，她躺在床上不斷地說：“造孽啊，我這是上輩子造得什麽孽啊！”
門市裏，丁大韋緊緊張張地幹著活兒。此時，他覺得自己的壓力好大，整個這批活兒，一下就壓在自己的身上了。郭師傅雖說叫自己能做多少做多少，不行就叫人家罰。可這罰錢是小事兒，好生生的把人家的施工進度給耽誤了，這可是大事啊！
丁大韋想，就是自己再吃苦，也得把這批活給師傅拿下來！
郭師傅娘生氣是生氣，可她是個明事理的人，她知道，孩子進去了，可門市裏還有一個人在幹活，這日子得過，活兒還得往前幹！想到此，郭師傅娘就又從床上爬起來，去做飯去了。
中午，丁大韋正滿頭大汗地幹著活兒，郭師傅娘提著飯籃子進來了，她把飯放到小桌上，說：“大韋，吃飯吧，吃了飯再幹！”
丁大韋說：“大娘，你不舒服，還專門為我送飯？”
郭師傅娘說：“孩子，你師傅進去了，這心裏咋舒服？咱啥也不說了。人是鐵、飯是鋼，這都大晌午了，你得吃飯啊！”
丁大韋很感激地說：“大娘，你放心，我就是不吃不喝，加班加點地幹，也得把這批活給人家幹出來，咱不能叫人家說咱不守信用！”
郭師傅娘說：“孩子，那叫你吃苦了！”
學校放假了，有些心急的學生，當天就走了。唐曉霞準備第二天才走。這天，唐曉霞早早就起來了，她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和衣服放進皮箱，就出去了。他來到男生宿舍樓前，來來回回地走著，他想見一見丁大韋，問他什麽時候回家，要是能一塊回去的話，他們就能做個伴。
她在男生宿舍樓前來回走著，她想，盡可能離男生宿舍樓遠點，萬一要是劉磊出來，也好躲開。這樣她就又向遠處走了走，並不住地看著男生宿舍樓。
男生宿舍這時可能已經沒什麽人了，她知道，丁大韋宿舍的田園、李明、鄧傑、張超還有王樂，昨天夜裏已經坐火車走了，這是她昨天親眼看見的。這樣，宿舍裏就剩下丁大韋和劉磊兩個人了。
她站在離男生宿舍樓大概有一百米的地方，走來走去注視著從樓裏出來的人。大約快七點的時候，丁大韋背著一個鋪蓋卷，手裏提著個小兜匆匆地從樓裏出來了，唐曉霞看見丁大韋，緊走幾步截住丁大韋說：“大韋，你這是回家嗎？”
丁大韋有些難為情地說：“曉霞，我也想回家，可我，我，回不去了，恐怕我一個月後才能回去！”
唐曉霞說：“為什麽？你背著行李去幹什麽？”
丁大韋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是這樣，我跟你說了吧，我在這裏跟我親戚接了一批活兒，這批活兒人家要得緊，不幹完我沒法走。”
唐曉霞有些失望地說：“是這樣啊？我本想和你一塊回家的。”然後唐曉霞歎了口氣又說，“那隻好我自己走了。”
丁大韋說：“不好意思啊，不能跟你一塊回去了。”
唐曉霞說：“那你這是去幹活嗎？”
丁大韋說：“嗯，我這就是去幹活的，吃住都在親戚家裏。”然後又對唐曉霞說，“你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啊！”
他們正說著話，劉磊從宿舍樓裏出來了，他手裏拖著個皮箱，他看唐曉霞跟丁大韋在一塊說話，就低著頭，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了。
唐曉霞說：“大韋，那我今天就走了啊？”
丁大韋說：“嗯，路上注意安全！”
唐曉霞笑笑，轉身回宿舍去了。
丁大韋來到塑鋼門市，他就幹起來了，他心想，這五百套塑鋼窗一定要按時趕製出來，決不能影響了人家施工單位的工期。本是兩個人幹的活，現在由丁大韋一個人幹，丁大韋更不敢耽擱時間，他爭分奪秒地幹著，還要保證活兒的質量。
中午，郭師傅娘端著一碗麵條過來了，她說：“大韋，吃飯吧？吃了飯再幹！”
丁大韋看著郭師傅娘，他覺得老人家怪可憐的，她一臉憔悴的樣子，本來就老，這些天由於心情不好，看起了就更老了。他有些心疼地說：“大娘，這吃飯的事兒，以後你就不要送了，吃飯時我到飯店買點就行了。”
郭師傅娘說：“傻孩子，雖說你師傅不在家，可你幹這麽累的活兒，大娘咋能不管你，吃吧，吃了飯再幹！”說完，大娘把飯放到門市就回去了。
為了往前趕活兒，晚上丁大韋幹到十二點才收工。這天他一個人共做了十五套塑鋼窗，按照這個速度，丁大韋算了一下，要是再趕緊些，到月底能趕出來。
假如師傅出來了，再跟自己一塊幹上幾天，這樣，到月底不但能完成五百套塑鋼窗的任務，工期還能提前呢。
唐曉霞回到宿舍後，她拉起她的皮箱，坐上公交車就往車站去了。到了火車站還沒進廣場，她看見幾個城管正攆著兩個賣鞋的女商販跑，那兩個賣鞋的女商販跑到唐曉霞跟前，其中一個摔倒了，鞋扔了一地。
那幾個城管人員攆上，把她手裏的鞋箱子一把奪過來，又把撒落在地上的鞋撿起來，扔到一個拖鬥車上開走了。這時，那個女商販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唐曉霞一看，這哭著的女商販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宿舍的董春香，唐曉霞驚訝地看著董春香說：“呀，春香，怎麽是你啊？”
董春香一看是唐曉霞，擦擦眼淚不哭了，很尷尬地笑笑說：“曉霞，過年了，想掙點零花錢！”
唐曉霞趕緊把董春香扶起來，說：“快起來，摔疼了吧？”
董春香拍拍褲子上的土，說：“沒事兒，不疼，就是鞋被城管搶走了！”
唐曉霞說：“你怎麽賣起鞋來了？”
董春香眼圈還紅著，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不，劉瑩說現在開放了，興做生意了，她去批發市場批發的鞋賣得可好了。我就也去批發了十來雙鞋賣，心想，放假了賣點錢回家，這不才剛賣就叫城管給收走了！”說著她的眼淚就又落了下來。
唐曉霞說：“你身上還有回家的錢嗎？”
董春香一臉愁容地說：“哪兒有啊？批發鞋的錢還是借的呢！”一說借的錢，董春香就又哭了起來。她一邊哭一邊說，“我娘光說供我上學呢，我弟弟有病連藥都吃不起，我爹在外打工又出了工傷，這不還在家躺著呢！”說著董春香竟哇哇地大哭了起來，哭得唐曉霞也跟著抹眼淚。
唐曉霞說：“春香，別哭了，我給你三十塊錢你買車票回家吧，看來在這兒也不好賺錢。”
董春香擦擦淚，說：“那，那，我怎麽還你啊？”
唐曉霞說：“不用還了。你收拾收拾趕緊回家吧，我也該走了。”
董春香說：“曉霞，還是同學好，你借給我的錢，我心裏記下了，以後我有了錢我一定還你！”
唐曉霞拍拍董春香的胳膊，說：“我走了！”說完，唐曉霞就走了。唐曉霞走了很遠，往回看了看，董春香還在原地裏木木地站著……
唐曉霞坐上了火車，一路上董春香摔倒在她跟前的那一幕，一直閃現在她的眼前，她覺得董春香很可憐，她是我的同學，又是一個宿舍的，平時也沒看出來她怎麽困難，可能是自己沒注意吧？但那被城管攆著跑，摔到的一幕，確實讓唐曉霞心裏難過。
她覺得董春香真是可憐，別人早早就坐車回家了，她為了賺點錢，借錢批發了幾雙鞋，錢不但沒賺到，還全賠了。現在，她連回家的路費都沒了，家裏還有生病的弟弟，出工傷的父親，她們一家可怎樣過啊！
唐曉霞想起董春香說的一句話，“開放了，可以做買賣了。”是啊，現在一下子都做起了買賣，路邊上，夜裏的大街上，到處是做小買賣的。
她想起了丁大韋，丁大韋更有先見之明，他比誰都先去掙錢。開始他打零工幫人家扛水泥，現在又在一個塑鋼門市裏幹。唐曉霞笑笑，在心裏說：“還說自己是在跟一個親戚幫忙，掙錢還不好意！”
晚上，丁大韋往前趕活沒顧上去吃飯，這時，郭師傅娘提著個飯籃子過來了，他看見丁大韋渾身冒汗的在幹活，心疼地說：“大韋啊，你一個人這樣幹，可別累壞了身子，要是累出病來了，咱這活兒就更幹不完了。來，大娘給你送飯來了，吃了飯再幹！”
丁大韋說：“大娘，我年輕，出點力不會累出病來的。關鍵是不能誤了人家的工期，要不人家要扣錢的！”
郭師傅娘說：“那你也得吃飯啊，不吃東西哪有力氣幹活啊？”隨後又說，“我那傻乎乎不透氣的兒，洗腳你就好好去洗腳，可你去作，作！真是造孽啊！”
丁大韋擦擦汗，說：“大娘，把飯放這兒回去吧，這些天我就在咱門市住，隻要我不困，我就一直幹，總能替師傅完了這活兒的！”
郭師傅娘說：“那你先吃飯吧！”說完，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說著什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