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事

  丁大韋有心事,整晚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弄得下鋪的劉磊也沒有睡好。劉磊早晨打著哈欠,揉著眼去洗漱,在洗漱間碰到了丁大韋,他不耐煩地看了丁大韋一眼,沒有搭理丁大韋。


  提起丁大韋,劉磊嘴上不說,心裏卻有些後悔,他後悔當初太熱情,讓他睡到了自己的上鋪。他不知道丁大韋這個人會有這麽麻煩,他每天一吃罷晚飯就出去不說,關鍵是夜裏回宿舍很晚。


  最使劉磊反感的是,這個丁大韋,你不睡他不回來,你剛睡著他就回來了,弄得門支支扭扭,床也咯吱咯吱地響。


  劉磊睡覺喜歡安靜,有一點動靜他就睡不著。這事兒說起來可能與他生的地方有關。他出生在北京,那是什麽地方?那是首都!


  劉磊不但生在北京,家庭條件還很優越,在家住的是單間。單間睡覺多安靜,一點動靜都沒有,你想睡就盡管踏踏實實地睡,誰也影響不了你。可在學校,本來七八個人擠在一個宿舍裏就動靜大,再遇上個丁大韋,生活沒規律,也不知道他每天晚上去哪兒了,總是大家睡了才回來。


  劉磊沒辦法,隻好每天在床頭夾上一個小台燈,拿本小說看,硬生生地等到丁大韋回來,門和床吱吱嘎嘎響過後才睡覺。誰知昨天丁大韋怎麽了,他整夜翻來覆去地不睡,跟攤煎餅似的,弄得整個床又是響又是晃,劉磊也整夜不能睡。


  劉磊在洗漱間不耐煩地看了丁大韋一眼後,本不想說這事兒,可丁大韋偏偏給劉磊提起昨天晚上回來晚了的事兒,並說:“是不是打擾了你?”


  丁大韋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這事兒,便勾起了劉磊的一肚子火兒,劉磊硬邦邦地說:“你每天都去幹什麽啊?怎麽那麽晚才回來!”


  丁大韋笑笑說:“對不起,我的英語底子差,隻好晚上去圖書館開夜車!”


  劉磊說:“你開夜車就開夜車,那你昨天一晚上翻來覆去地不睡覺,弄得這床也咯咯吱吱地直叫喚!”


  丁大韋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我昨天晚上失眠了,整晚不知怎麽就是睡不著!”然後丁大韋說,“我今後會注意的。”


  劉磊洗漱完,甩著臉子走了。


  這段時間劉磊對丁大韋很反感,不光是丁大韋晚上回來晚,弄得門響、床也響,也不是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攤煎餅,準確地說是丁大韋在班裏的那次談理想,說是談理想吧,好像也不是談理想,是談完理想後很多人都圍著丁大韋轉,問這問那的。


  其實說到底,主要是他身邊圍著一個大美女,這美女就是唐曉霞,好像唐曉霞還對丁大韋特欣賞,這就叫劉磊很惱火,心裏就對丁大韋有些看不慣,看不慣就對丁大韋很反感。


  劉磊越煩丁大韋,這煩心事就越多。這天下午上體育課,全班男女生都在塑膠球場學打籃球,他們班裏男同學多,女同學少,全班一共三十九個同學,女同學才有八九個,其中最好看的就是唐曉霞。


  英語專業的學生上體育課,說白了就是老師領著大家玩兒,給同學們放放風,換一下腦筋。對學英語的學生來講,打籃球也沒啥好教的,體育老師就教學生學投籃,學了一會兒投籃,有些女生就不想投了,一個個跑到球場邊去休息。


  體育老師覺得這樣沒意思,就主動抽出一些男生分班打比賽。這樣就臨時組成了兩個隊,一隊五個人,劉磊個高帶一隊,丁大韋個也不算低也帶一隊,每隊五個人上場,由體育老師當裁判。


  分好班後,體育老師的一聲哨響,雙方就開始打了起來,這一比賽,就吸引了全班男女同學的目光,大家一下都圍了過來看比賽。


  比賽中,丁大韋和王樂是一個隊的,別看王樂說話結巴,打籃球還真利索,他和丁大韋配合的很默契,一會兒球在丁大韋手裏,轉眼變魔術似的就到了王樂手裏,傳來傳去不知不覺就進了球。


  劉磊個子比丁大韋稍高些,大概有一米七八的樣子。丁大韋比劉磊稍矮些,有一米七五,七六的樣子。劉磊那隊看丁大韋這隊一直在進球,還沒打十分鍾就進了七八個球,就采取了人盯人戰術,劉磊親自盯著丁大韋,可丁大韋人雖然比劉磊稍矮些,但丁大韋跑得快,跳得高,籃板球抓得好。


  本來劉磊想利用自己身高的空中優勢,狠狠地蓋丁大韋幾個球,可丁大韋把球帶得神出鬼沒,跳的又高,傳的又好,劉磊跟本看不住。丁大韋不是三分球得分,就是帶球過人來個大灌籃,弄得劉磊對丁大韋簡直沒辦法。


  丁大韋每進一個球,都能迎來場外男女同學的喝彩。丁大韋想,這球打得好,不是這塑膠球場好,關鍵是自己穿上了白色的回力運動鞋,使他在球場上如魚得水,如虎添翼,感覺真是爽極了!

  他腳上的這雙白色回力運動鞋,是他下井後掙錢買的,那是他第一個月開工資,他就買了這雙運動鞋,但他一直沒舍得穿,這次專門帶到了學校裏。


  劉磊在球場上專門盯著丁大韋,本是想出一口心中的惡氣,特別是打壓一下丁大韋在班裏的威風,但有幾次卻叫丁大韋蓋了帽,在全班男女同學的一陣喝彩聲中,弄得劉磊非常難堪。


  這場籃球比賽後,顯然是劉磊的隊輸了,通過這場比賽,體育老師對丁大韋的球技非常欣賞,當場表示讓丁大韋參加學校的籃球隊。


  自這場藍球比賽後,劉磊一直沒跟丁大韋說話,就是丁大韋找劉磊說話,劉磊也顯出愛答不理的表情。


  體育老師讓丁大韋參加學校籃球隊,可丁大韋卻很婉轉地拒絕了,他說什麽也不參加,這使得體育老師對丁大韋很有看法。


  丁大韋不參加學校籃球隊,並不是丁大韋不喜歡打籃球,也不是丁大韋怕參加籃球隊影響了學習,而是丁大韋另有想法。丁大韋另有想法是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說是睡不著覺吧?好像也不是,而是老明子給他來的那封信。


  那封信上說李剛就要結婚了,叫他和老明子都參加,就因為這事兒他才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他是想自己去還是不去,不去吧,怕李剛說自己小心眼,自從李剛給夢雪好了,或者說自從李剛當兵的那天,丁大韋就一直沒有見過李剛,他壓根也不想見李剛。


  光不願見李剛還不算啥,他李剛願意說自己啥就說自己啥。關鍵是夢雪,倒不是自己現在心裏還放不下她,他覺得夢雪是有眼無珠,是個小傻瓜!


  說句心裏話,自從那個月色朦朧的夜晚,自從在那個小樹林裏丁大韋看到的一切,自從丁大韋第二天想給夢雪說李剛人品的問題,那時丁大韋心裏就已經放下了。


  他現在翻來覆去地不能睡覺,是因為他想起了過去,想起了夢雪小的時候。那時丁大韋去哪兒,夢雪就跟到哪兒,如影隨形地跟著丁大韋;那時他們在一起撿煤核,在山上割草;那時夢雪被人欺負時丁大韋護著她,為她打抱不平;還有那時夢雪一口一個大韋哥地叫著,丁大韋把夢雪真得是當成了妹妹。


  想到這一切,事兒雖不大,但點點滴滴,樁樁件件都使丁大韋難於忘懷。別人結婚能不去,夢雪結婚我丁大韋就不能不去,不但要去,還要給夢雪送一件像樣的禮物。


  給夢雪送結婚禮物,說起來簡單,可錢呢?自己上學本來就花家裏的錢,爹就一份退休工資,還養活著娘和弟弟,還供著自己上大學,自己怎麽好意思給家裏再要錢?這沒有錢怎麽給夢雪送禮啊?

  這些天丁大韋腦子裏想得全是這個事兒。這也是丁大韋拒絕了參加學校籃球隊的最主要理由。


  劉磊從心裏更加反感丁大韋了,他覺得丁大韋在班裏出盡了風頭,什麽學英語的目的是將來當一名英語老師,這不是專門討好英語老師嗎?什麽自己是個煤礦工,上了兩年班又考上了大學!劉磊心裏想,早上兩年班就是不一樣,腦袋瓜就是好用,又會討好老師,又會討好同學,真是會煽情!

  特別是這次打籃球,他又一次在全班裏搶了風頭。不知怎麽了,他越是反感丁大韋,他就越想見丁大韋,可丁大韋這些天偏偏躲得他好遠,一下課就見不到他了。


  丁大韋沒有去林蔭道讀書,也沒去圖書館開夜車,就是禮拜六,禮拜天都見不到丁大韋的身影了,直到很晚他才回來,而且倒頭就睡,床不但不響了,就是整夜他連翻個身都沒有。劉磊想,他到底是怎麽了?

  劉磊課餘時間不見了丁大韋的人,唐曉霞也不見了丁大韋的人。唐曉霞平時喜歡去圖書館借書,每次去圖書館都能看見丁大韋在那裏默默地看書。可現在,她一連好多天沒見到丁大韋在圖書館看書了,唐曉霞也感覺很奇怪,這個丁大韋到底去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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