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封信
離開了家,就渴盼著家裏來信,想知道些家裏的情況。可給家寫了信都好長時間了,到現在都沒有回。
丁大韋學習很緊張,也很刻苦。過去想學沒有條件,現在好了,這麽好的大學,這麽好的老師,不用幹活,一心讓你學習,要是再學不好英語還能說什麽?為了學好英語,他經常到學校圖書館裏去學習,他已占下圖書館一個僻靜處,每天都按時到那裏去看書。
這天晚上吃罷飯,他早早就到了圖書館,打開英語課本,很認真地背著單詞,他覺得死記硬背的方法雖然很笨,卻是學好英語的一條捷徑。對這一點,他是深有體會的,這次能考上大學,就是靠死記硬背才考上來的。
他先是默默地背了一會兒單詞,又開始琢磨起語法來了,他覺得自己死記硬背單詞還行,就是有些語法弄不明白,總是迷迷糊糊的,他正低頭琢磨著語法,這時唐曉霞走了過來,坐在他的對麵,微笑著用手輕輕敲了一下桌子,說:“這麽用功啊?”
丁大韋抬起頭,看是唐曉霞,不好意思地一笑,說:“哪裏,底子太薄,這新學的語法就是弄不明白!”
“這樣啊?”唐曉霞很自信地給丁大韋說,“語法嗎?不用怕,哪裏不明白?我來告訴你!”
“是嗎?”丁大韋高興地說。
唐曉霞走過去坐到丁大韋身旁,幫他學習起語法來了。她教得很耐心,丁大韋聽得也很認真,唐曉霞針對丁大韋不懂的語法,還舉例來說明,使丁大韋不用費力就聽懂了。高興地丁大韋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
唐曉霞微微一笑,揚起她那好看的臉,風趣地說:“Miner(礦工),不用客氣,有什麽不懂,盡管問我,別的不敢說,學英語我自認為還行!”說完,她給丁大韋笑笑,說,“我去借本書,得回宿舍了。”
丁大韋站起來,很禮貌地說:“好,你去吧,我再學會兒!”
唐曉霞去借書去了,丁大韋看著她轉身走去的背影,感覺心裏充滿了甜蜜。
丁大韋看著唐曉霞剛教會他的英語語法,他覺得唐曉霞很聰明,這麽難的語法她怎麽一學就會啊?他學著語法,學著學著,他不知怎麽又想起來爹的腿,爹的腿現在怎麽樣了?出院了沒有?他這樣想著,覺得心裏亂亂的。他看了會兒英語書,就走出了圖書館。
秋天的夜晚非常的涼爽,學校的草坪邊,小湖旁還有人在散步。丁大韋想,自己得趕緊回去了,這些天由於他回宿舍晚,宿舍裏有的人已經表現出不耐煩了,因為他回去要開門,要上床,特別是要把床弄得吱吱嘎嘎地響,一定影響了別人的休息。
他加快了腳步,當他走進宿舍大樓的時候,宿舍管理員劉姨叫住了他,說:“同學,你是幾號房間的?這裏有204房間的兩封信,麻煩你給捎上去?”
丁大韋接過信一看,一陣驚喜,說:“是我的!還是兩封!”丁大韋有些激動,他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宿舍。
進到宿舍,大家都已經睡了,隻有他下鋪的劉磊還沒睡,他正躺在床上,就著自己的小床頭燈在看小說。丁大韋小聲說:“沒誰呢?”
劉磊看著小說,從鼻子裏“嗯”了一聲,繼續看他的小說。
丁大韋趕緊上床,迅速地脫了衣服躺下,並打開床頭燈看起信來。第一封信是弟弟小偉寫的,字跡歪七扭八地寫了一大張:
哥,你的來信收到了,因不會寫信,一直沒回。娘一直吵我,叫我給你寫,寫了好幾天才寫好。爹出院了,腿還打著石膏,不能下地,隻能在床上躺著。這些天他有些便秘,可能是總躺著鬧的,拉屎吧又拉不下來,每天哼啊嗨的,著急了逮誰罵誰,嚇得我吃罷飯躲他遠遠的,睡覺時才溜回家。
娘躲不開,每天遭爹罵,娘有辦法,就是憋住氣兒不吭聲,隨他罵,罵一會累了,他就呼呼地睡了。
你走的第三天,姐從農場回來了,還跟著姐夫,姐夫現在越看越不好看了,切,還說當過兵,我看就不像,可姐硬說他當過,我看當過兵也是個叛徒,你看他那三角眼,尖嘴猴腮的樣,長得就像個叛徒!
哥,他太小氣了,到醫院帶來了幾個爛蘋果,還有兩瓶酒。他不怎麽說話,隻知道傻站著,跟個木頭似的!姐說是回來看爹的,實際上也就是打了個貓,給爹說不了幾句話就又要走。
爹說幹啥剛回來就走?姐說這兩天正辦返城的事兒,說姐夫是在市裏的工廠上班,她也要調到市裏去,現在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到關係,辦這事兒,得抓緊,現在農場市裏兩頭跑,跑得慢了指標就沒了。
爹就說,去吧,跑吧,去忙你們的事吧!爹塌蒙著眼不理姐了。哥,跟你說啊?姐夫現在更難看了,跟個小老頭似的,姐說主要人家當過兵,本兒好,跟了人家好返城。切,多少好人不找,找個那毬!
這段時間把娘累得夠嗆,娘說真是做孽了,越有事兒,身邊越沒人,關鍵時刻都走了,就留個小王八蛋在娘跟兒,一點用也不頂!
哥,就給你說這些吧,反正爹的脾氣夠衝的,你要在家也少不了挨吵!我明天還要上學,我要睡覺了。弟,小偉。
丁大韋一口氣把信念完,覺得心裏好不是個滋味。心想,就知道是這,誰也依靠不住!自己上學來之前,就想讓姐回家替娘伺候爹幾天,還特意給她寫了信,你說那農場有啥好的,現在回家伺候爹正是個理由,可你偏偏這時候辦返城,返城就返城吧,也無可非議,那你好賴也伺候爹兩天,也不該照個麵就走。
更使人氣憤的是,姐長得那麽好,怎麽找了個那樣的姐夫,又矮,又黑,別說弟弟看不上,我也看不上!什麽叫本好,難道當個兵本就好了?切!我翻了個身,又想起弟弟。弟也真是,雖是在上小學吧,按說也該懂點事了,在家一點手都出不上,別說幫娘了,不叫娘生氣就算燒高香了,嗨!
丁大韋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這時床下的劉磊已經關了小床頭燈睡去了。丁大韋才要去睡,忽然想起還有一封信沒有看,他趕緊拿出那封信。信是老明子寫來的,信封上的字龍飛鳳舞的。
大韋:你好,見字如麵!再一次祝賀你考上了大學,為你驕傲!
你上學走時本該去送送你,可單位正在參加省裏組織的千米掘進大賽,因人手少,領導不準假,這你知道,望諒解!
今天寫信,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調到地麵工作了,是在機電科幹外線電工,每天身上背著二斤半(電工工具),好拽!另外,還要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搞對象了,誰?你猜?你肯定猜不著!就是叫你猜上一百回,你也猜不著。
還是告訴你吧,是咱們班的李風雲,我們是一個單位的,她在機電科當鉗工,她的技術可不一般!配個鑰匙修個鎖,做個不鏽鋼手表鏈她都會,我到機電科我們倆就好上了,沒告訴你,在學校我就喜歡她!你一定替我高興吧?這肯定不用說!
再告訴你一個消息,李剛複員了,分到了礦武裝部。那次我在礦機關門前
見到了他,他讓我到他的辦公室裏去坐坐,我就去了。
跟你說啊,他的辦公室還是個單間,當過兵的人就是不一樣,訓練有素,那床上的被子疊得跟個豆腐塊一樣,床單鋪得平展展的,桌上的文件夾,辦公用品也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佩服!我問李剛,你現在是啥職位?李剛說是武裝部副部長。
副部長是多大的官兒?大韋,我想你也不知道,當時我也不知道,我問李剛副部長到底是多大的官兒啊?李剛說副部長就是副科級,相當於副科長。我想這麽年輕就當上了副科長,多牛啊!嗨,扯遠了。
大韋,那天李剛還提起了你,問你現在幹什麽?我說你在上大學,他誇你有誌氣,靠自己能從井下考上去,不簡單!他還說,他和夢雪就要結婚了,正在籌備婚事,他們打算國慶結婚,希望我和你都能參加!
就說這些吧,另,祝你身體健康,學業有成!你的朋友:天明
丁大韋看完信,他從內心裏替老明子高興,能從井下調到井上工作,這在礦上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事兒,他居然辦成了。還幹上了外線電工,背上了人人羨慕的二斤半,這樣的好工作,自己在井下的時候,那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啊!
更為他高興的是,他居然跟李風雲搞上對象了,他和李風雲可以說是很般配的,老明子性格平和,為人忠厚;李風雲性格開朗,愛說愛笑。真是天生的一對兒!應該為他們高興!關鍵是李剛就要結婚了,還讓我參加……
丁大韋想著這事兒,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怎麽是好,他在床上跟攤煎餅似的,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這一夜他失眠了,直到天快要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