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花紅易衰似郎意（中）
昕月把那個有些瑕疵的斑花杓蘭粉焚了起來。
這是那個小廝偷偷給的。
約半刻鍾，一陣香氣襲來，悠然入骨，有些飄飄欲仙的幻覺。
昕月不由得悲上心來，即使這瑕疵品都有如此香味，他買這天價般的香粉卻是為了別的女子。
她怎麽會這麽心痛，是她，配不上這香粉，還是，他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淚無聲的流下，滴落在手背上灼的心疼………
昕月低頭看到手腕上他送的岫玉，更覺得諷刺不堪，難道自己隻配帶這種玉石？那句隻羨鴛鴦不羨仙這句話插到自己心底，那個女子，會是誰？
那斑花杓蘭粉的香氣還在肆意，有一縷香煙嫋嫋生氣，昕月走近聞了一下，將這氣味深深的記在心底，她不願就這樣放棄，她一定要讓顧竹生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一定要……
昕月一回到東宮，便去找了瑤光殿的主管，讓他給自己找了所有與香粉有關的書籍，那主管心中不禁想到，這副尚衣還真是用心……
這段時日，昕月又開始食不知味的生活，一心撲在香粉書上。
她心中不甘，自己一定要把香粉與焚時程序記到心裏，必須要學會識別。
這段時日過的很快，轉眼之間便到了六月中旬，這日陰雨連綿。
昕月現在是副尚衣，需要時時刻刻在意著主子的動向，“小戈子，你說去天德宮打聽一下，今晚太子殿下要去哪個宮裏安寢，問清楚了再回來。”
小戈子聽完急忙向天德宮跑去，昕月還沒看完手中的書，便看到小戈子跑了回來，“千姐姐，我打聽來的消息說是去夢汀宮，新進的伍昭訓那裏。”
昕月聽聞後，伸手拿起披風，轉身向存物閣走去，挑了一瓶清餘合歡香，“小戈子，去拿油紙傘。”
小戈子小意識應話，“好的，”有突然問道，“千姐姐，不是說不……”
“伍昭訓來這東宮沒幾日，以免她不懂太子殿下的性子，而且今日陰雨不斷，更應該注意些。”
小戈子有些不滿的說，“這是那伍昭訓該想的事，千姐姐你又何必操心勞累，而且她也沒理會過咱們，這出力不討好的事，您就……”
昕月撇了小戈子一眼，“你說，若是咱們幫了伍昭訓，她把太子殿下伺候好了，她會怎麽待我們？”
小戈子跟著昕月來了這夢汀宮時，太子殿下已端坐在內了，而伍昭訓溫柔體貼的立在一邊。
太子殿下見昕月拿著一個小瓶子，沒有理會昕月而是側臉問起伍昭訓，“你要的？”
伍昭訓也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得低頭不語。
這時，太子殿下才把目光停在昕月身上，“既然送來了就留下吧！”
昕月在伍昭訓謝聲中離開了夢汀宮，還有些心驚，她覺得太子殿下與之前不太一樣了，但是又說不出哪裏有所不同。
小雨滴在油紙傘上格外有一番意境，這時小戈子開口道，“千姐姐，你對太子殿下可否上心？”
昕月心中一顫，急忙壓低聲音說道，“小戈子，不要沒大沒小的。”
小戈子一臉茫然的說，怎麽了，千姐姐，我說錯了嗎？今日姐姐做事要是擱別的女官，肯定是讚賞有加，可太子殿下卻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昕月卻不以為然，太子殿下隻是因為想讓自己死，卻不能的氣憤……
“不過……有的時候感覺太子殿下很縱容你。”小戈子有些不解。
“縱容？你這是從哪裏看出來的？”昕月聽小戈子的話後，心裏有些發笑。
“千姐姐，你記得之前你捉弄張魁時，周總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就說明了太子殿下的授意……”
昕月有些不信，“太子殿下怎麽可能知道？”
“千姐姐，你平時聰明一世，卻也糊塗一時啊！除了太子殿下，東宮還有誰能命令周總管……”
昕月這幾日的心情就和這天氣一樣，陰雨綿綿。
連續三日，天稍微轉晴一會兒，卻又陰暗了下來。
昕月被這天氣壓抑的快要崩潰時，終於在那天酉時，她才從東宮來了這若闌小齋，向奚兒詢問了一下安平街的消息，可江南古院的事也不敢與奚兒明說，這可讓昕月為了難，著了急。
在亥時前，昕月還是回到了瑤光殿，隻見東宮裏一片燈火璀璨，宮娥太監也是忙裏忙外。
昕月有些好奇，“宮裏有什麽喜事？”她站在那個宮娥前麵，“是不是要來什麽人？”
“是……生辰宴會，”那宮娥激動的有些語不成調，“軒王……在東宮……太子殿下讓準備生辰宴會……請來了京城裏最好的琴師……”
昕月有些不解，這軒王還是六皇子時，與太子殿下甚是親密，現在封王了，他會是哪一派的？
“千姐姐，您現在這裏啊！”昕月剛入瑤光殿，便聽到一個小太監喚住。
“千姐姐，剛才尚席大人說現在姐姐您去宴會上，還要拿著點禦寒用的衣物。”昕月聽完笑著應下，還好自己急忙趕回來了。
昕月回到殿內，喚來兩個機靈的宮娥，挑選了幾件禦寒衣物，便向宴會的地方走去。
珠蘭園，是東宮裏最好的一處花園。
昕月還沒靠近，就聽到那裏樂聲震天，抬頭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上、四皇子上官沐流，六皇子上官沐楓，就連那七皇子子上官沐歌也來了。這天夜裏，珠蘭園熱鬧非凡，那上官沐流還是和以前一樣，最會玩鬧，烘托氣氛。這表麵上看去真是兄躬弟謙，背地裏，誰知道又是什麽爾虞我詐。
她不想與這些個皇子，有任何牽連，便默默地向後站去，大約過了半刻鍾，昕月遠遠看到太子殿下拉了一下領口的衣服，感覺也有些涼意了，要吩咐宮娥將她準備的禦寒衣物奉上，“奴婢們給各位主子添衣。”
“這東宮的丫鬟就是聰明些，”昕月低著頭也知道這油腔滑調的是四皇子上官沐流，“而且，這長得都挺水靈的，可比之前的女官好多了，也省的你食不知味了。”
就這樣，珠蘭園裏笑聲不斷。
太子殿下這才點頭示意，“若不是母後硬要送來，我還不想要麽！”
酒酣過後，氣氛更加高漲了。
昕月隻想趕緊結束這宴會，自己可不願一直伴在這裏，而且這些喝醉後更加不好伺候。
小心翼翼的昕月被一句仿佛無心之語，整個人被所有人注視著。
“你看，這個人不是……昌陽王的妾室，不對……是他小姨子……”這聲音好像是軒王上官沐風。
“誰？”是四皇子驚訝的語調，“小姨子？有趣……”
“看來，你還沒忘記……那次……”上官沐風話語間透露出醉意熏熏。
“是她……”上官沐流更是酒壯慫人膽，在太子殿下麵前也有些囂張，“聽說千昕爽在在床上那可是個尤物……我是沒那福氣了……”這時，上官沐流看到昕月後，露出一臉淫邪的笑容，“這妹妹……想必也……很……厲害……吧！”他還轉頭看了看太子殿下。
這下，跟風的人更加多了！
昕月呆在了原地，她現在連頭都不敢抬，特別想現在轉身就走，可她不能……
太子殿下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語氣平淡的說，“也就一般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哄笑起來！
“那太子哥哥可以把她……”上官沐流正想說把昕月要過來時，上官沐風卻突然大聲說道，“別說話，聽我說！”他邊說邊拿起桌子放置的酒杯“二哥，我想要她，今日我生辰，這點小事可以吧！”
“這會讓我的生辰更加歡樂！”
昕月聞言渾身發涼，僵硬的轉頭看向上官沐風，卻對上一雙迷離的雙眼，她嚇的心中一驚，急忙轉頭看向太子殿子。
而太子還是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看來……你也看上了那丫鬟啊！既然六弟開了口，我去問過母後，她的人我還做不了主。”
話音剛落，上官沐流便出言調笑，“你還真……是深藏不漏啊！心思……可不純……”
昕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瑤光殿，隻覺得精神恍惚，之前發生的事對她的衝擊太大……
這之後，昕月做事總是心不在焉的，就連好不容易去了若闌小齋，也是失魂落魄的。
“我自己去轉轉，你回去吧！”昕月知道了江南古院的位置，可還是提不起興趣來。她現在隻想一個靜靜，才能讓心裏舒服點……
走著便到了覽色橋，一轉身竟然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昕月急忙跟去，隻見那個人是黃陽，她心中一喜，黃陽在這裏，顧竹生也可能在這附近。
昕月立馬提起了精神，向黃陽的方向走去，問過了顧竹生在哪後，她又急忙找了過去，“哈！”昕月故意跳到顧竹生身後，想嚇嚇他。
顧竹生還真的被昕月嚇到了，轉頭一看，隻見昕月笑晏如花的盯著自己，有些無奈的說，“真是的，你還像個孩子似的……”
昕月也沒在意顧竹生說的話，“好不容易碰上，我們一起去轉轉吧！”
顧竹生有些心不在焉的推脫的說，“月兒，我今日有事要辦，你聽話，下次再補償你。”
昕月心中喃喃自語，你帶著黃陽還能是為了公事？他能幫上你的忙？而且他的態度還是像之前一樣，她雖是不喜，可又不能直說……
一轉眼，又看到黃陽小心翼翼的拿著一個盒子，昕月張嘴問道，“他拿的那是什麽？送人的？”
“月兒，我真的有要事，那裏麵是個玉佩，是位貴主的，可不能誤了時辰。”顧竹生說的很快，根本沒有給昕月時間回答，就快步轉身離去了。
昕月見顧竹生就這樣走了，心有不甘，便稍作偽裝，悄悄的在他們後麵跟著，想要去看看他嘴裏說的“公事”，有多麽重要。
顧竹生他們二人的腳程很快，她跟的有些吃力，有時候她覺得黃陽發現了自己，可是他也沒有給顧竹生說，就這樣昕月一路尾隨著他們。
隻見他們二人向和樂街西邊走去，越往西走昕月心中越驚，這不會是往江南古院裏去吧！若是這樣？她的任務是不是就可以解決了，而且還是在沒人知曉的情況下。她由驚到喜，她們還真的往江南古院這邊來的，昕月壓住心中的激動心情，更加小心翼翼的跟著。
終於到了這個院落群，昕月見顧竹生他們二人在這裏來來回回轉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她急忙又遮了遮自己的臉，貓著身子跟上前去，她剛找了個躲身之處，便看見黃陽朝這裏看了一眼，嚇的昕月趕緊往裏縮了縮身子，雖說是膽戰心驚，她卻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可以一箭雙雕……
顧竹生上前扣門時，昕月這才敢探出頭來看一眼。
昕月隻聽得開門聲，他們二人便閃身進去了。
她心中著急，自己的偽裝在顧竹生麵前，根本不堪一擊，她也隻敢躲在這裏，不敢向前，正在觀察這庭院的分布，便聽到門口的聲音，昕月心中一驚，隻見顧竹生從那屋裏出來了，緊接著門也隨既關上。
昕月還以為他辦完事才出來的，卻見他又扣起門來，可門那邊卻久久沒有回應。
”這東西我帶還來了，你自己決定吧！”說完便轉身離去，這話在昕月耳中就像是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似的。
昕月心生疑惑，見顧竹生在遠後，對門口放著的那個盒子十分好奇，記得當時顧竹生帶來時，還用錦布蓋住，她離近一看，隻見這個盒子猶如寶物一般，上麵用玉石修飾著。
一個盒子就這麽華麗，那裏麵的東西想必更是不凡吧！昕月竟有些不敢打開了，心思一轉，便從地上拿起那個盒子，隻覺得裏麵很重。
一隻手拿著盒子，另一隻手想要去敲門，她想要看看顧竹生來找的貴主是誰？
昕月敲了好久，卻還沒人應門，她正要放棄時，從裏麵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你不應該來的……”
昕月被這溫柔的女聲驚住了心，是……女……人，他來找……女……人，會是誰？這個想法讓她加緊了手中敲門的速度，她想知道裏麵的說是誰，“三郎，放棄吧！”裏麵有傳來一道有些無奈的聲音。
“快點開門呀！”昕月被這聲三郎刺激到了，這人到底是誰？還叫的這麽親切……
她一定要知道這女人是誰，一定要！
裏麵的人也聽到聲音不對，這才緩緩的將門打開，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明媚到讓別的女子自行慚愧的臉——“是你?”
“為什麽？為什麽是貝語姐？”
“怎麽是你？昕月！”
昕月心中一顫，難道這裏就是……江南古院……她向上瞄了一眼，隻見四個朱紅色大字映入眼底——
江——南——古——院
昕月趕緊身體都忍不住顫栗起來，久久才恢複正常。
她見貝語一臉驚訝不解的看著自己，壓住自己緊張的語氣，“貝語姐，好久不見，我……來這裏是為了找熟人，走到這裏看到門前放了這個盒子，這才想敲門……不知道會是貝語姐你……”
“那還真是有緣。”貝語一臉笑意的將昕月我往屋裏拉去，“我還擔心，你有沒有找到雪陽公主呢！這不你就來。”
昕月心中思量要怎麽開口詢問傅大人的事，卻聽聞她提到雪陽公主，就直接問道，“你……父親也住在這裏？
貝語麵帶笑意的說，“嗯，我父親出去了，我們先進去敘敘舊。”就這樣昕月進入了江南古院。
隻是一進門，昕月才覺得有些後悔，這被她記在心底的味道，又怎麽可能會忘記，斑花杓蘭粉的香味直接深入心中。
失神的喃喃道，“斑花杓蘭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