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岸觀火
“可是,你對這樣的安排,連一點想說的都沒有嗎?”劉惔還是不信他這妹子會欣然地接受下這件事。
聞言,劉凝芊笑了。她笑著看著一臉擔憂的自家大哥,問道:“看大哥的反應,應該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
她大哥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不會不了解。看著他此番有條不紊地來告訴她這件事,就知他前邊一定是做好了準備功夫。否則,在知道這樣的事情之後,他一定比她還衝動。如今卻看他如此冷靜地過來告訴她這件事,想必,他此前也是下了極大的功夫說服了自己。
“是,早在半個月前,我就知道了。”遭她這麽一問,劉惔頓時覺得有些心虛。
“所以大哥也還是瞞了我半個多月不是嗎?這件事過了這麽久,早已經是木已成舟了。我就算有話,說了又有什麽用?難道大哥和爹就會因此而幫我向皇上請命嗎?”劉凝芊扯了扯嘴角,語氣帶著幾分淺淡的嘲諷。
“小芊……”劉惔歉意地看著她,麵對她的質問,他竟是連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大哥,我累了。”劉凝芊麵色淡漠地看著眼前人,“你就跟爹說吧,這件事你們決定就好,不用多做過問了。”
其實說這話時,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裏就是這麽想的,還是因為這隻是一時的賭氣之言。不過,她真的有些累了。不管是為這些天的沉鬱,還是因為這其中的一些彎彎繞繞。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清楚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她。曾以為,隻要最後順利地和葉離走到了一起,她就能夠擺脫這種被左右的命運。可現實看來,她終究還是沒那麽幸運。
這種與利益掛鉤的聯姻,她曾唾棄過。可現下,她和葉離已經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她就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安排。
劉惔看著自家妹妹這樣一副倦怠的樣子,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而劉凝芊卻像是沒看見劉惔眼裏的歉疚似地,將話說完之後就離開了這裏。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像這樣順從的她根本就不像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她心裏一點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她隻覺得,現在心口處有一處地方沉悶悶的,讓她做什麽事情都覺得提不起興致來。而這種沉悶的感覺,似乎是因為原先那兩個婢女告訴她的那件事。
可是一想到葉離,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半個月前他在死牢裏跟她說的那番話。她是個驕傲的人,曾也為他放低過身段,做了許多不要臉麵的事情。可她這般單方麵的追求,不僅沒有換來相應的回報,反而卻換來了他的那一句毫無溫度的“犯賤”。
她就算可以為了他不要臉麵,但是絕不會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賤”。所以,不管葉離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與她無關了。不論他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了。
而勾動了建康城所有人的心神的葉離,現在卻在荊河的某處私宅裏,正一臉沉思地看著前邊葉祁派人送來的情報。
她現在正全心神地將注意力放在嚴、洛和他們背後的舊派勢力身上,所以根本想不到此局除了舊派中人外,居然還有別的派係攪進這個亂局裏。
這還不是讓她覺得最意外的,她所意想不到的,是參與進這蹚渾水裏的,居然還有那個人。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就見季淵端著一碗藥膳走了進來。
聽見外邊的動靜後,她下意識地就把手上的紙條收了起來。
這兩天來,外邊表麵上看起來是風平浪靜的,可實則暗地裏早已經波濤洶湧了。
不過也虧得季淵將這樣的局勢撐了起來,所以就算暗地裏危機四伏,可表麵上的平靜在短時間內卻沒那麽容易被打破。
而葉離所受的傷,經過他這兩天的調理,也都好得差不多了。
他進來的時候,就見葉離靠在床頭上,眉頭緊鎖著,像是在想事情。
見此,他便輕咳了聲,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怎麽了?”
聽著他的咳嗽聲,葉離偏頭看了眼他,問道。
她其實注意到他進來了,隻不過這會兒她還是在繼續想著剛才的那個情報。
“在想什麽呢?”季淵端著東西走到床邊,隨後拉過了一張凳子,在她身側坐下。
“在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葉離淡聲答道。語畢,便低頭抿了口季淵舀來的一勺湯羹。
“對了,可有孟暘的下落了?”
說來也奇怪,自打她從南陽郡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收到過孟暘絲毫的消息。不管是那次遇刺也好,還是現在外邊的局勢發生了變化也罷,孟暘那家夥現在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地,一點訊息都沒有。
原先她是想或許是他那裏出事了,可到現在為止,他那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是現在不方便,她都想自己過去城外的那處茅屋裏探探究竟了。
“未曾有。”季淵搖了搖頭。
雖說他知道此次荊楚之行中,葉離和孟暘在私底下都有往來。但自上次那場刺殺之後,孟暘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僅葉離找不著他的訊息,就連他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而他找他隻是為了葉離身上的傷,畢竟他能力有限,並不像孟暘那般醫術高明。隻是找了一番無果之後,他也就沒再往下找了。
“這家夥,總是在關鍵時候給我當甩手掌櫃。”對於孟暘這關鍵時候就不見人影的情況,葉離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隻是這次的事情非同以往,他這時候突然甩手走人,反而讓她難辦。像之前讓他去盯著嚴金博和洛一鳴的情況,現在她還沒掌握清楚其間的一些重點情況,他這會兒突然撒手,無疑是在這條緊要的線索上突然剪了一條重要幹線。現在經這一變故,所有頭緒瞬間又走進了死胡同裏了。
見著葉離這般苦惱的樣子,季淵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琅琊王司馬嶽聽說了你在這裏遇刺的事情,已經趕來荊河了。而現在,他就在嚴金博府上。”
“琅琊王?這家夥這會兒跑來這兒做什麽?”
原先她讓他與她兵分兩路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他參與進此次的冒險之中。這會兒倒好,才把他支開不久,他又順著路過來了。
“想來該是為了你遇刺的事情。”季淵道。
聞言,葉離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你這是擔心他會添麻煩?”季淵看著她略帶苦惱的樣子,也想起了此前收集到的一些關於司馬嶽的信息。所以比對葉離此前在處理事情方麵的態度後,就不難知道她苦惱的事情是什麽。
葉離沉吟良久,之後才歎道:“倒不是。隻是怕到時候把他拖進這件事情裏,要是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我回去也不好向成帝交代。”
撇去以前對司馬嶽留下的成見不說,現在的他相比於以前倒是顯得沉穩了許多,因此她並不擔心司馬嶽會給她添麻煩。隻不過,司馬嶽的身份畢竟特殊,更何況現在荊河的局勢又成了這樣。現在這一個局,越多人參與,反而會讓局勢變得越複雜。
在思慮這件事的同時,葉離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對了,嚴金博那裏可有動靜?”
之前她與宇文茉做了約定,本來想著早些進行的,可是半路上突發了事故,所以這件事也就這麽被耽擱了下來。現在算算時間,也是該給她個口信兒了。
“你是指哪一方麵的?”這些日子,嚴金博表麵上看上去似乎沒做什麽大事,可實際上,他已經在暗中開展了一係列的計劃。
“三天前,那批胡姬被暗中送進嚴府之後,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
畢竟她已經和宇文茉作出了約定,她答應過要將她們那一批人救出來的。而那批胡姬,也是此次她設計的計劃裏的重要一環,所以不論是出於什麽角度考慮,那批胡姬都絕對不能出事。
“因為三天前的那場刺殺,這幾天嚴金博都把絕大部分的精力用來布置事後的一些事宜,所以那批胡姬暫時安全。”雖說嚴金博這人確實是重色,但他倒也不是一個色欲衝心的無腦之人。所以在這個傻子都能察覺到危險的特殊時期,他就算有色心,這一時半會兒地也該知道要先做“正事”。
“而此前,他因為你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而將在南陽郡設立的據點秘密地轉移了。不僅如此,他這些天裏,還在暗地裏秘密地轉移一些東西。而在與洛一鳴的關係上,他這段時間似乎像是與洛一鳴僵持著一般,雙方之間,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行切實際的往來了。”
正是這種莫名的變化,才讓他覺得奇怪。照此前的一些跡象表明,這兩人應該同為一條繩上的螞蚱才是,可現在卻像是各自為政一般,彼此之間的聯係一下子就被切斷了。更讓人覺得疑惑的是,在這一段時間內,洛一鳴卻表現得極為冷淡,似乎對什麽事情都抱著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
而他這種冷淡的態度,都教人懷疑他與嚴金博之間是不是真的有所關聯。
“你說,洛一鳴至始至終都保持著隔岸觀火的態度?”聞言,難以相信的人反倒成了葉離。
“是。”季淵頷首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棘手了。”葉離沉吟道。
按照她原先的計劃,她正是想借著洛一鳴和嚴金博兩人關係中的裂縫,打一場人心戰的。可若是兩方中有一方保持冷靜不動的話,那這場人心戰根本就打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