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世子拜訪
常元下去之後，慕容俊便在席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品著酒，隻是偶爾會起身回應下敬酒的大臣而已。因為這午宴隻不過是一個小小插曲，真正的重頭戲還在幾天後的朝會上。所以他的心思倒也沒完全放在上邊。
等到午宴快到尾聲了，常元這才避著人群，不動聲色地回到了原來站著的位置。
等午宴終於結束後，在離席的時候，慕容俊便發覺在某處也有人隨著他的起身而有了相應的動作。見此，他便向常元使了個眼色。而常元在收到自家主子給他的暗示之後，便就與他分為兩路離開了。
出了宮後，慕容俊這才躲開離席前身後隨的幾個尾巴，再走到一個隱蔽處的時候，便快步閃身走了進去。
“世子。”在與慕容俊會合之後，常元先是向他拱了拱手，隨後才將他此前所打探到的事情呈報給他：“據屬下打探得知，前天葉離參加了成帝在丞相府為季淵所設下的接風宴後，涉嫌參與了一項刺殺計劃。次日在廷尉府廷辯過程中，牽扯出一些事情。而成帝也因此對他心生嫌隙，昨晚在他進宮麵聖的時候，因涉嫌通敵叛國觸怒成帝，被成帝打入死牢，判秋後處決。”
聞言，慕容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雖說他該為這個消息感到欣喜的，可是想著想著，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合常理。但具體說是哪裏不對勁，他也沒法說出個所以然來。
“知道了。”慕容俊沉言道。
“世子，既然葉離如今已經不成威脅了，還需不需要除掉他？”常元問道。
對於常元的問題，慕容俊有過片刻的遲疑，片刻之後，他才答道：“先看看這是不是成帝有意而為之的吧。若是他構不成威脅了，就無需再管他了。”
“是。”常元頷首應道，隨之，他又問道：“世子，朝會既然在三天後，在這三天裏，就也不做地剛等著麽？”
“這個本世子自有安排。”慕容俊淡聲道，不過他又想起了來之前父王吩咐他的一些事情，於是便吩咐道：“回行館拿上點禮物，隨本世子去一趟尚書府。”語畢，他便負手離開了這裏。
常元見狀，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尚書府的氣氛卻是有些沉重。
劉旻自午宴回來之後，就一直愁眉不展。
他回府後，也沒回書房，而是轉頭去了府中花園的一座小榭裏。
後花園的那座小榭靠著府中的一片湖而建成，湖畔上則種著一片垂柳。
青青垂柳有序地環著湖畔，風一吹，垂到水麵的枝葉便在湖麵上撩起了一道道漣漪。
劉旻負手站在小榭的欄杆前，看著眼前的一潭碧波，平日裏滿是喜感的一張圓臉，現在卻凝著一抹沉重的肅穆之色，讓他的周身平添了一種憂愁的感覺。
思及方才皇上在宴後單獨找他商量的那番話，他對著麵前的景致，不由地長歎了一聲。
晉每逢和談之事，動輒便要對外和親，以鞏固兩方的關係。雖然和親並不一定能夠奏效，但是這卻已成了一種沿襲下來的傳統。
而此番與燕商討和談一事，皇上便有心尋找適合的女子作為此次和親的對象。而眼下皇室中，適齡的公主已經用完了，剩下的都是些十歲不到的小丫頭片子。所以皇上便把目光轉向了建康城裏的世家小姐中。
如果光是從這些世家小姐中選也就算了，偏偏他還指定了芊兒那丫頭。
其實他也知道皇上為什麽會選定芊兒，因為芊兒在這些世家大小姐中尤顯出眾，而她的機智才謀都不亞於普通男子。這樣一來，皇上就能夠利用她來達到一些目的。
除此之外，早年芊兒就被先皇封為郡主，雖然這個郡主的名頭小，但好歹也算是半個皇家人。所以不論怎麽看，在此次的和親人選中，芊兒她是最適合的。
而他蒞臨三朝，也該知道這樣的事情既然降臨到身上了就無法避免了。可芊兒是他唯一、也是他放在手心上疼著的女兒。他雖是朝中重臣，但他同時也是個父親啊。若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芊兒被送到那偏遠荒蕪的遼渤之地，他是做不到的。
可就算他心裏有千般不忍、萬般不願又如何？他始終還是沒法兒違抗聖命啊。
正當他在心裏萬般糾結感歎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帶著幾分隱忍語氣的聲音。
“父親。”
聞聲，劉旻便轉過身去。看著來人，他不由地在心裏複又歎了一聲，語氣有些滄桑道：“惔兒，你怎麽來了？”
劉惔微微張了張嘴，顯得有些欲言又止的，但最終還是把憋在心頭的話問了出口：“爹，就不能另選別家小姐和親了嗎？咱們家可就芊兒這麽個丫頭啊……”
這件事他也是在回來的路上無意聽幕僚說起的，所以這才急忙趕回府，想向他爹問個清楚。
聞言，劉旻麵上的情緒又低落了幾分：“這次和親的人選，是皇上親自定下的。”他這麽一句話，無疑是直接斷了劉惔心裏頭的僥幸。
“而且朝中個個都巴不得能有個人直接把這事給擔了，這樣就省得他們還要擔心。就算我不答應，那些人也會聯名上書逼我答應。更何況，這次皇上直接定下的。這樣一來，我們根本連個退路都沒有了。”他自然知道自家兒子這是舍不得他的妹妹到那樣的地方受苦，試問，他又怎麽舍得呢？
“不行，我不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芊兒被送到胡地。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劉惔喃喃自語了一聲，便就在他父親有些錯愕的目光中離開了。
劉旻不像兒子這般，還有著衝勁和不服命運擺弄的倔強。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已經老了。而且，他早就看清了這朝堂背後的麵目，所以才更沒有底氣去做這些無謂的事情。
想著想著，他複又歎了一聲。
他正尋思著要不要先把這件事情跟女兒說聲，這時又聽見一聲不適時的叫喚聲在前邊響起。
“大人，燕世子正帶著禮上門拜訪來了。”一路跑來的家丁喘著氣，把前邊的事情報給了劉旻。
聞言，劉旻有些始料不及。這皇上才跟他們這幾個大臣說定的事情，一時也還沒來得及公之大眾，這燕國世子怎麽會在這個當頭上門來了？
不過也不容他細想，在管家過來通傳之後，他便離開了小榭，快步向著前廳走去了。
這一頭，慕容俊原本是和常元在門口等通傳的。見尚書府有人出來開門後，便就親自拿上禮盒，留常元在門口候著。而他則在管家的帶領下就一路到了前廳。
他之所以來這麽一遭，隻是想提前跟劉旻打聲招呼，把門麵上的事情做好了，之後的事情也就好辦了。畢竟劉旻是此次朝會的主要負責人，不管有沒有效果，來這麽一遭總是好的。
在前廳等了不到片刻，劉旻就從後邊過來了。
“世子爺光臨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看見慕容俊的時候，劉旻其實有些鬧心的，但也不好當人麵表現出來不是？所以在不明他此行前來的目的之前，他隻能這麽和他寒暄著。
“尚書大人抬舉了。”慕容俊笑笑，隨之便把禮物奉上：“微薄之禮，還望尚書大人笑納。”
劉旻見他這般舉動，心裏不安的情緒瞬間又濃厚了幾分。
“世子這是做什麽？老夫無功不受祿啊。”
見他問了，慕容俊也就沒打算藏著掖著了：“此次和談事關兩邦交好之事，而尚書大人作為此次朝會的負責大臣，所擔負的責任事關重大。小王閱曆尚淺，在此次朝會中，或許有許多地方還需要尚書大人的幫襯提點。因此，便略備薄禮提前上門拜訪了。還望尚書大人不要怪罪小王這冒昧之舉才是。”
聽他一席話，劉旻這才有驚無險地鬆了口氣，可麵上還是掛著一副官方的笑臉，客氣道：“此次和談對兩邦都有好處，不用世子言明，老夫也定當會讓此次和談順利進行下去的。世子此般多禮，老夫實則卻之不恭啊。”
“如此便好。”慕容俊微微頷首，微笑著應答道。
兩人正在前廳裏閑談著一些事情，不會兒後又聽外邊響起了一道清清淺淺，卻又帶著幾分急切的女聲。
“爹！”
在外邊沒點形象地叫喊著的人正是劉凝芊。
在知道葉離出事之後，她心裏就著急得很。這一聽到秋瞳說她爹下朝回來後，便忙不迭地跑來找他了。
劉凝芊這是一路小跑過來的，等停下的時候都有些氣喘籲籲的。
而劉旻在聽到自家女兒的聲音後，本來放在肚子裏的一顆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他是巴不得不要讓這燕世子見到他閨女，這會兒倒好，不用人召見，她自己就跑上來了。
劉凝芊現在滿心裏都是葉離的事情，哪裏還顧得上其他？隻不過等她跑到前廳的時候才知道她爹這會兒還在跟別人商量事情，所以一時間下去也不是，留在這裏也不是。
不過跟他爹說話的這個人，她倒是從沒見過的。於是便不由地打量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