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虎落平陽
“今早奴婢聽見大人說，葉將軍昨晚進宮麵聖之後，因觸怒皇上，被打入了死牢……說是秋後問斬……”說到後麵，秋瞳的聲音就愈發地低了。
“咳咳咳……”聽到秋瞳所說的話的內容，劉凝芊一口綠豆湯還沒來得及咽下，就因一個激動而跑進了嗓子眼裏，嗆得她連咳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
聽到這個消息她怎麽還能冷靜得了？
“你說葉離要被秋後問斬了？！”劉凝芊騰地站起，一臉不可置信道：“這怎麽可能呢？皇上不是說過會保他出來的嗎？”聽到這個消息，她整個人的情緒就陷入崩潰的邊緣了。
難道說，葉離之前之所以會急著跟她撇清關係，隻是因為他預料到了自己可能會有的下場，所以才會推開她的？
“不行，我要去見他。”說著，劉凝芊便忙往外走去。
見此，秋瞳不禁感到後悔了。她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情況，早知道她就不該說了。
“小姐，你不能去啊。死牢不比天牢，就算你去了，沒得到準許也是進不去的啊。”見她就要往外走，秋瞳急忙阻攔道。
“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而坐視無睹嗎？”說這話時，劉凝芊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哽咽。
“小姐，可你也該知道。之前因為你參與私自帶走葉離的事情，已經讓大人在朝中難做了。此次你要是在做出些什麽衝動的事，可就難保皇上不會施罪尚書府了。畢竟這次可是皇上親自判的罪啊。”秋瞳也不想讓自家小姐難做，可是這回她要是再不攔著點，可真是會出事的！
秋瞳的勸說辭倒是稍微起了點效用。
秋瞳說的不無道理。之前是因為皇上的默許，她才能為葉離做點什麽。可現在葉離的罪是皇上親自判的，這時候她就不能指望還能抱著僥幸的心理再去做些什麽了。
“而且現在能夠幫到葉將軍的人已經不多了。眼下離葉將軍的行刑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小姐完全可以在這一段時間裏發揮，不必逞一時之急。否則到時候連小姐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更別妄談搭救葉將軍了。所以現在小姐能做的事情就是冷靜啊。”見她的情緒慢慢地平複了下來，秋瞳這才試著循循善誘道。
通過秋瞳的這麽一番勸說，劉凝芊倒也慢慢地找回了理智。
“你說得對，我是該冷靜點的。”劉凝芊深呼吸了口氣，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秋瞳見她這般，這才微微地鬆了口氣。
“可是秋瞳，我又該怎麽做才能幫得到他呢？”雖說現在她是冷靜下來了，可就算她冷靜下來了又頂什麽用呢？她不像大哥還有葉離那樣，手上、身後都有大把的資源和勢力。說來，她現在唯一剩的就是她這個尚書府千金的身份，除此之外就再無其他了。
思及此處，劉凝芊整個人就走回了矮幾旁坐下，蔫搭搭地說道。
其實秋瞳想說‘你能幫到的做大的忙就是什麽都不幫。’不過這有點傷人，她可沒膽子再打擊小姐了。
“小姐也不必泄氣，既來之則安之，隻要時機得當，機會總會來的。而小姐能做的就是靜候時機。”
看著自家小姐這般沮喪，秋瞳心裏實在是為她感到不值。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葉將軍對小姐是沒存什麽心思的，而小姐卻還這般一頭熱地紮進去。這全建康城的人因為這件事，不知都在背後怎麽議論她呢，可她卻還是義無反顧。這樣的義無反顧最後能有回報最好，倘若沒有，豈不是虧大發了？
再者說，她可不覺得那葉將軍有什麽好的，連老爺都說他是個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小人了，這就一定不會假。所以小姐為什麽單單就看上了這麽個人呢？
唉，以前的小姐無憂無慮的，可從不像現在這般，連點世家小姐的樣子都沒有。為了能迎合葉將軍的擇偶標準，她硬是改掉了以前溫婉如水的脾性，變得像如今這般整天就像是個漢子似地，不拘小節也就算了，還整日說一些她不懂的朝廷政事、江湖傳聞。而她身上的煩惱，大部分都源自葉將軍。小姐為他付出這麽多，可到頭來呢？他二話不說就能將小姐一把推開。這樣薄情寡義的人，還管他的死活做什麽？
這頭的秋瞳還在不住地腹誹著，而死牢那頭，葉離本來打算小睡一會兒的，結果突然間一個噴嚏上來，整得她睡意全無。
自從她打算要安分地呆在這裏等消息之後，她就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
而眼下在這牢裏連個骰盅都沒有，不然還能找人搖兩把打發打發時間呢。
正當她牢騷著，就見羅叔隨著一名牢頭走了進來。
“葉離，有人給你送飯了。”
那牢頭敲了敲牢門上的鐵鏈，語氣有些不耐煩道。
雖說這葉離在之前還是個不可一世的少將軍，可這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他就算在外頭再有人幫襯著，可這三天兩頭的就有人來探監，這就把死牢當成自己家似地，也太不成體統了吧？雖然他看不慣這樣的，可偏生上頭還默許了這種行為。
那牢頭粗聲粗氣地叫喚了一聲，隨後就留下羅叔在門口站著了。
“羅叔，你怎麽來了？”葉離見羅叔來了，便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這不是孟暘有事出去了嗎？他又擔心你在這牢裏遭罪，所以就麻煩我給你送飯來了。”說著，他又從懷裏掏出一瓶燒酒，然後將酒遞給葉離：“孟暘讓我帶給你的。裏麵浸漬了些藥材。”
“多謝了。”她在這牢裏其實也說不上遭不遭罪，而且別人也是這麽過的，她也不想搞什麽特殊。
而且燒酒這事情她也是昨天在看到有燒餅時隨口一說的，想不到孟暘那家夥還當真了。
“羅叔，你這腿腳不便，就不用特地跑來給我送飯了。何況我這裏還有孟暘給我的燒餅呢，牢裏的夥食再差，我也有燒餅頂著，不礙事的。”
羅叔自然是知道葉離這是在心疼他這個老頭子，於是他便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回複：“放心吧，是孟星陪我過來的。更何況我又不是那種七老八十的走不動路的糟老頭子，你就隻管安心，我這兒沒事的。”
說著，羅叔便打開食盒，把菜盤子擺在葉離麵前的地上。
“都是些家常小菜，將就吃點吧。”說著，羅叔便把手上的筷子和碗遞給了葉離。
葉離掃了眼麵前的菜的份量，接過碗筷後，也是隨意抓了一個饅頭再夾了點醬菜。
她咬了一口饅頭，轉頭對牢裏幹坐著的兩人語氣隨意地說道：“一些粗茶淡飯，要一起吃點嗎？”
還好羅叔拿來的菜都是些自家壇子裏醃的一些醬菜還有清蒸的魚幹等之類的下飯菜，這樣的話“請”牢裏的兩人吃飯就不會顯得特別尷尬了。
然而李績和傅顏兩人明顯是臉皮薄的人，就算知道葉離隻是單純地想叫他們一起吃，他們也不好意思過去。
葉離又怎會看不懂他們的那點心思？於是沒等他們答應，就一手操起一個饅頭直接砸給了他們：“別在那裏幹坐著了，等等牢頭就要來催人走了。”
說著，葉離便轉回身子，拿著碗在旁邊蘸著饅頭吃了起來。
李績和傅顏兩人倒是沒想到葉離會這麽做，於是兩人在經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後，這才拿著葉離丟到他們手裏的饅頭，然後默不吭聲地起身走了過來。
草草地吃完了這麽一餐之後，羅叔便就收拾著食盒，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等羅叔走後，牢房裏的氣氛瞬間有些奇怪。
葉離見麵前兩個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倒也沒主動去搭理他們，而是拿著自己的那一小壇燒酒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終於，還是傅顏先忍不住了。
“那個……多謝。”
見他們那一副別別扭扭的樣子，葉離莫名地有些想笑，但是她卻把笑意忍住了，而是朝兩人擺擺手，語氣悠悠道：“我這是收買人心。先別急著謝我，以後是要還的。”
聞言，李績和傅顏二人相對視一眼，隨即便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而場上的尷尬氣氛，也就這麽散了。
雖說隻是發生了這麽個小插曲，但二人卻對麵前人複又改觀了幾分。
而葉離卻並沒注意到自己不過無心的一個小小舉動，卻在無形之中改變了些什麽。她現在的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另一頭的朝會之上。
現在這個時候，想必燕使已經進城了吧？
……
自燕使抵達建康之後，便由儀禮部的尚書劉旻另作安排。在將人安置好的同時，他也負責在禦花園處操持午宴一事。
而作為此次的重點招待對象的燕國世子慕容俊，在入座的同時，也在暗中尋找著某個人的身影。隻是巡視半天之後，他這才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視線，轉而舉杯和那些前來向他敬酒的大臣寒暄著。
早之前便有聽到傳聞，說葉離那小子在回建康之後，非但沒受到應有的懲處，反而卻受到成帝的重用。所以在來的路上，他便料想他一定不會放過此次朝會的機會，借此從中作梗的。可沒想到，打從他進城之後，就沒見到過葉離的影子。
一想起三月前在穿雲寨中遭到的待遇，就讓他恨得牙癢癢。若不是此次作為燕使的身份多有不便，他定要讓那臭小子為他此前犯下的事情付出代價！
思及此處，在趁著閑下來的時候，他示意常元近身。
“你私下去打聽一下葉離現今的動向。”
雖說他現在不能貿然地對他動手，但撇去那件事不談，葉離那小子也是此次他們和談過程中所要防範的重點對象。這在出發之前，父王便有專門交代過，讓他小心葉離在此過程中的小動作，以防他破壞他們此次和談的計劃。
“是。”常元應了聲，隨後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