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燕使入朝
隨著時間的推移,前來出使的燕國軍隊在慕容俊的帶領下,於晌午時分進了城。
因為成帝十分看重此次的和談,所以在慕容俊一行人進城前,便有專門的迎賓隊伍在城門口候著了。
為向成帝表示燕方的誠意,所以作為使節的慕容俊此次也隻帶著一支百餘人的隊伍,扣除押送朝禮的人員,其餘的就隻剩不到五十人了。
自七年前慕容皝另樹旗幟之後,燕方麵便與晉再無實際上的交往。所以此番燕人入晉,在街道上就有不少好事的群眾候在兩側看熱鬧。同時,他們還不住地對著麵前的燕國使節隊伍評頭論足的。
“這些胡兒還真有臉,前一腳還拿著刀鋒對著晉,現在轉頭就來示好來了。還沒打就先害怕了,看來也不過是一群徒有其表的軟腳蝦!”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居然如此看重。像這些兩麵三刀的,就該給他們一個教訓才是!”
……
早年晉燕兩國鬧得不可開交,經早春才剛打完一戰,因此晉人對燕人的仇視心理還沒能消除。所以一路上,慕容俊也不可避免地聽到了一些難聽的話。
“世子,這些人實在是口無遮攔。需不需要屬下……”
說話人是慕容俊的近身侍從常元。在聽到那些議論的時候,他便有些氣不過。說話的同時,他還暗下做了個拔刀的動作。
然而慕容俊卻佯裝一副聽不到那些議論似地,麵色還是平淡如常:“既然知道他們是口無遮攔,何故還要跟他們計較?建康不比棘城,還是收斂些為好。”
既然選擇了要與晉講和,那麽像這樣的尷尬,他們就必須有耐力忍受。逞一時之快,那不過是沒腦子的莽夫才會做的事。
“是。”見自家主子都這麽說了,常元也就退下了。
而此刻的人群中,也不乏有其他暗中觀察的人存在。像季淵主仆兩人就是其中兩員。
季淵知道今日燕使就會進城,便擔心會有人在燕使進城的過程中多生事端,所以他便暗下帶人摻進人群裏看著,以防止他顧慮之中的事情發生。
“公子,現在燕使已經走遠了,應該是不會有意外發生了。下一步,我們是不是該著手準備去荊楚的事情了?”
季遙看著一臉肅色的自家公子,暗自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眼下他們已經從成帝那裏拿到了通行書,也該早點出發了吧?
在目送著慕容俊等一行人逐漸遠去之後,季淵這才收回視線。聽著季遙的話,他像是暗自思索著什麽似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做了沒有?”
“公子一天吩咐的事情那麽多,我哪知道你這是問的哪件事啊?”話說,季遙是真不知道他這是問哪件事。
“你這是皮癢了?”聞言,季淵目光危險地斜睨了他一眼。
昨天在收到葉離被打入死牢的消息之後,他便讓他找人去聯絡太尉吳良和禦史大夫關淩翔,他這會兒倒好,還問他什麽事?
收到來自季淵的威脅之後,季遙這才抖擻了下精神,轉而一臉正色地問道:“公子問的可是葉將軍的事?”
季淵頷首。
見此,季遙帶著一絲猶豫看了眼他,道:“倒是聯絡了。可是,葉將軍的事情複雜得很,公子何苦要往裏插一腳呢?”
雖然他沒跟葉離打過正麵的交道,但也明白葉離那人的身邊事複雜得很,比之公子或許還不顯失色。所以他其實不想公子他插手葉離的事。畢竟這還牽扯到晉朝的朝政事務,若是處理不好,到時候反會因他而招致一身騷。
“無聊的日子過久了,總想著找點刺激的事來調劑生活嘛。何況葉離那人,我不討厭。”季淵心裏自然是想著該如何把葉離從死牢裏救出來,但是他的打算一時間還不好跟季遙言明。
聞言,季遙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搞了半天,感情公子隻是沒事找事?虧他還以為他這次是真陷進去了。不過也是,公子雖然是個斷袖,但也沒見過他對哪個人長情過,他的這番做法,似乎也還算符合常理。
“你既聯絡好了就成。我們也回去準備明天去荊楚的事情吧。”季淵語氣悠悠,手上搖著把扇子就自顧自地走開了。
“公子你等等我啊!”季遙這一沒留神,就讓季淵給甩下了。
……
慕容俊帶著手底下的人進了城後,先是安置好手底下人,而他則帶著常元隨著尚書劉旻入朝覲見。
眼見著金鑾殿就在眼前,他腳下原先輕快的步伐卻逐漸變得沉重了。
金碧輝煌的金鑾殿內,整齊地排列著上百號文武大臣。而作為晉朝主人的成帝司馬衍,則著一身玄色刺金龍袍,端然地坐在正中央的那把金龍椅上。
看著眼前這個漢人君主,慕容俊心底倒是沒有多少敬畏,相反的,他對眼前這個似乎尊貴得不可一世的帝王卻是心存不屑。
但不論此前自己對他的想法是怎麽樣的,為了此次和談能夠順利進行,他必須學會在這個人麵前假裝臣服。
“燕國世子慕容俊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慕容俊來到大殿中央,雙手成平交合,對著麵前正坐的人莊重地跪下,語落的同時,他也向麵前人磕下了頭。
“世子平身吧。”見此,司馬衍便在上座做了個虛扶的動作。
“謝吾皇。”應聲之後,慕容俊便從容不紊地從地上起來了。
“世子此番舟車勞頓,想必也是受累了。朕作為東道主,已經為世子備下了酒宴,等世子稍作休整之後,在詳談講和一事吧。”司馬衍以著作為東道主的語氣,客套道。
“多謝陛下美意。”慕容俊也知道這是晉朝人的習慣,所以就沒出言拒絕。
見慕容俊如此配合,司馬衍便又向劉旻吩咐了一些事後,這才宣布退朝。
等離開金鑾殿後,司馬衍便招來了陳令舉。
“皇上,有何事吩咐?”陳令舉問。
司馬衍凝著一抹深思,沉吟片刻後,才問道:“近期凝芊似乎都沒什麽動靜,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也是突然想到這茬的,之前葉離在天牢那會兒,她就天天往天牢跑。這會兒葉離被打進死牢了,她倒是沒了一點動靜。這讓他不禁想到今早陳令舉跟他說過的事,所以他便疑心劉凝芊可能又被葉離利用去做什麽了。
此次與燕講和,免不了又要與之商議聯姻一事。但現在皇室中並無適齡的公主,而適合用來作為聯姻對象的,似乎隻有劉凝芊這個郡主了。
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必須得讓人看住她。
“據說凝芊小姐在天牢裏和葉離吵了一架,之後兩人好像就鬧翻了。而她這些天就把自己關在尚書府裏,哪裏也沒去。劉侍郎也正為這事發愁呢。”說到這事,陳令舉也不由地歎了聲。本來皇上沒問起這茬,他也就沒說了。
“如此便好。”說實話,聽到劉凝芊和葉離鬧翻的消息,讓他有些意外。不過這樣也好,他就無須擔心那丫頭會在這段期間做出什麽讓人頭疼的事了。
而劉凝芊此刻仍是與幾天前一樣,將自己關在房裏。
午後的陽光將她這小小的院落裏烤的炙熱,身在房中的她本就心情煩悶,加上這比她還悶的空氣,頓時讓她焦躁地想要暴走。
“小姐,廚房剛做了冰鎮綠豆湯,現在天氣也熱了,你這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裏,還是喝點綠豆湯消消暑吧。”秋瞳端著碗綠豆湯進來,抬頭便見坐在矮幾旁處在焦躁邊緣的自家小姐。
劉凝芊悶不吭聲地從秋瞳手裏接過綠豆湯,喝了兩口之後,便就放下了。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秋瞳,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聲:“秋瞳,你說我怎麽這麽沒出息啊?明明我都告訴自己要對葉離死心了,可為什麽每當想到那天在牢裏的事情,想起他的那些話時,我還會覺得很難受呢?”
那天葉離把話都說地很清楚了,自始至終都是她在一廂情願而已。既然在追求下去也是苦無結果,那她索性就瀟灑放手,這樣還能不讓自己被他小看了。
可是,她真的好沒出息啊。不就是放手嗎?有什麽大不了的?為什麽她可以瀟灑地說出,卻沒發瀟灑地做到呢?
“小姐,所以你這些天把自己關在房裏隻是為了這件事?”聞言,秋瞳頓感錯愕。她想著以小姐的個性,既然說放手了就不會再去糾結的,可沒想,她卻因葉將軍的事情而將自己“虐待”了這麽多天。
“是啊。”劉凝芊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見此,秋瞳不禁又想起今早聽到的一些事情,一時間在說與不說之間犯了難。
見秋瞳突然沒了聲,劉凝芊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就見她凝著一臉難色。
“你怎麽了?”劉凝芊問。
聞言,秋瞳有些猶豫地看著自家小姐,為難道:“小姐,有件事奴婢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劉凝芊見她這反應就更覺得奇怪了。
“但您聽了千萬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啊。”她可不敢保證,要是把葉離被皇上判死刑的事情跟她說了,她不會做出些什麽事情來。要是萬一鬧騰大了,就不好收場了。
“你說。”劉凝芊漫不經心地舀了勺綠豆湯往嘴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