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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迷途之人

  “好像……真是沒有。”


  她知道葉離在九歲時就參了軍,雖說他身後還有鄴城葉家,但他這麽些年來似乎都沒和葉家人有什麽來往,而他自己也是在軍營裏從一個小小的步兵做開始的。


  直到他十三歲那年,在延城一戰中,以一名先鋒的身份,帶著三千不到的士兵,用計燒毀漢國敵營的兩萬石糧草。並借助延城一帶的複雜地勢,出奇兵端了敵方三萬人馬,斬首一萬有餘。


  後於次日,在陣前勸降漢國所剩下的不到一萬的人馬,讓漢國國主主動向先帝請和。這之後,晉、漢之間便再無紛爭,兩方也由此達成協議,友好互通,而漢國也保證再不起事端。


  自此,葉離一戰成名,更是被先帝嘉獎,破例讓他當了晉營之中的將軍,而他也成為了晉營裏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將軍。


  而她,這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對他心生仰慕的。


  不過話說回來,葉離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都是靠他自己,而他身後也沒有什麽勢力,至於背景麽,也可當做沒有了。


  “所以像他這樣不受任何勢力擺控的人,正是皇上實行新政時所必需的。而現在朝中,像葉離這樣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你覺得,皇上會為難葉離嗎?”


  劉惔見她差不多想是想通了,便再接再勵道:“而且對於葉離此次出逃的事情,還是皇上有意讓韓統領壓下的,並且還為你們善後了。若不然,你以為現在外邊還能這麽平靜,而你還能安然無事地待在家裏?而皇上的意思很明確,他隻想知道葉離在哪,好有個底。


  至於你要是還不想說,那我也就不問了。隻不過到時候皇上多想了,臨時變卦的話,那不僅是我們整個劉府,連著葉離都要因為你的倔脾氣而遭殃。”


  “你可別嚇我,我說就是了嘛。”劉凝芊嘟囔了一聲。聽她大哥這麽一說,她反倒是覺得再這麽瞞下去的話,到時可能真會給葉離招來麻煩。“可是你真得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要不然葉離出事了,我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劉惔見她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暗歎,看來他這妹子是真的非葉離不可了:“你覺得為兄會拿和你這麽多年的交情開玩笑?”


  “好,我說。今早上我去牢裏的時候,就見他沒了動靜,像是快死了一樣。所以我便想進宮求太後讓皇上派個太醫去給他瞧瞧。結果在半路上就碰見了孟暘。然後我就帶著他去了天牢了。經他診治之後,才發現葉離是中了寒毒,而且聽他說,要是再晚兩天的話,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沒法把他救活了……”


  說到這裏,劉凝芊的語氣裏不禁帶上了幾分哽咽:“孟暘說牢裏的那陰冷潮濕的環境不適合葉離養病,所以就想把他帶回歲榮莊。等他身上的毒解開了,不用孟暘送、別人逮,他自己也會回來的。”


  “你是說葉離中了寒毒?而且是在鄴城中的毒?”聞言,倒是讓劉惔吃了不小的驚。這寒毒雖然罕見,但並不代表劉惔沒聽說過。看著自家妹子這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在說假。


  “所以哥,你一定要和皇上好好說說,葉離沒有出逃,他隻是治病去了。”說著,劉凝芊眸裏的含著的淚,因情緒激動而沒忍住地就這麽順著眼角劃了下來。


  “你放心吧,我隻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皇上說了,皇上應該就會理解的。”劉惔看著自家妹子因葉離的事而著急地都哭了,便想著這傻姑娘不僅是非葉離不可了,簡直就是中了一種名叫“葉離”的毒嘛。像剛才的場景都沒能把她嚇哭,這會兒倒是因為葉離留下了眼淚來。


  “那我就先走了,現在也不早了,你好生歇著。下邊的事由我處理,你隻需安心地在家裏等消息就好。記住啊,這期間可別再添什麽亂了,否則到時候連你哥我都沒法幫你。”


  “知道了……”她也知道她大哥是真心地在幫她。雖說葉離的事情她也很想管,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隻有像哥哥這樣的人才能做,而她的話,也許到時還可能越幫越忙。所以她就聽他的話,這幾天就安心地等著吧。


  ……


  劉惔從劉凝芊房裏出來後,第一時間並沒有去跟他父親劉旻商討,而是看著雨勢小了些,便趁夜進宮麵聖。


  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他覺得還是該先讓皇上知道。因為父親跟葉離是對頭,如果先讓他知道了,到時候免不了麻煩。


  眼見朝會就要到了,這幾日司馬衍幾乎都是在禦書房裏忙到很晚,困了也就在書房內歇下,有時也會徹夜不眠,秉燭忙到天亮。


  所以劉惔這個時候進宮,也還是能見到司馬衍的。


  司馬衍此事仍在禦桌前批閱著底下大臣關於此次朝會還有荊楚一帶的水災的奏折,為了避免此次朝會出現紕漏,也為了此次荊楚一帶的水災能夠順利解決,這些天來,他都是盡量把當天呈上來的奏折當天批完,盡量不把問題留到第二天。


  正當他想舒展舒展身子,喝杯濃茶提提神的時候,就聽見外邊的守夜太監傳報:“劉惔劉侍郎覲見——”


  司馬衍抿了口茶,然後知會了外邊的太監一聲:“宣。”


  不一會兒,就見劉惔踩著水漬進來了。


  “微臣叩見吾皇。”劉惔來到禦桌前,單膝跪地,拱手作安道。


  “起來吧。”司馬衍抬了抬手,示意他起來。


  “謝陛下。”


  “劉侍郎深夜覲見,所為何事啊?”司馬衍抬眼看了劉惔,隨即又將注意轉回了麵前的奏折上。


  “是關於葉將軍的事。”劉惔道。


  “可是知道葉離的下落了?”司馬衍問。


  “回陛下,正是。”劉惔回答道。


  “事情的經過,你如實地說來吧。”


  聞言,劉惔便把原先劉凝芊的原話分毫不差的稟呈給了司馬衍。


  雖然劉惔清楚眼前之人應該不會對此事有太多介懷,但他還是好奇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聽完劉惔所上報的信息,司馬衍隻淡淡地應了一聲:“嗯。”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可就是這樣高深莫測的反應,讓劉惔不禁一頭霧水。


  所以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對於劉惔所報之事,司馬衍並沒有多大的猜疑。他相信劉惔的為人,也相信葉離的為人。雖說看上去這樣輕易的信任會顯得輕率,但他自打一出生,就陷進了這紛繁複雜的權力詭局之中,早就已經練就了一身聞風而動的敏銳洞察力。所以有些人有些事,他僅憑感覺就能正確地分辨出來是忠是奸,是好是壞。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況像現在這個時候,既然選擇了相信,就沒必要再繼續疑神疑鬼了。


  見劉惔遲遲沒有出去的意思,司馬衍不由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尚有惑色,便又啟唇再說了一句:“以你的聰明才智,有些事你也該想到了。既然如此,還需要朕再多說嗎?”


  其實劉惔也隻是求個心安。見他這麽說了,劉惔的疑惑也就散了。隻聽他拱手向司馬衍作了個揖,道:“微臣告退。”


  司馬衍隻微微頷首,隨後複又埋首進了那一堆奏折之中。


  ……


  雨還在下著,隻不過與之前的傾盆大雨相比,現在的雨就顯得微乎其微了。


  夜晚的朱雀大街不似白日那般繁華、熱鬧,又因為下了大雨,此刻的大街上也隻剩街角的幾個小攤子還在營業中,零零碎碎的燈火,讓雨中的朱雀大街多了幾分本該不可能出現在它身上的蕭條意味。


  而季淵在進了城之後,卻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離人,一身如火的紅色長袍,此刻就像是被水澆熄一般,濕噠噠地粘在他精壯的腰身上。


  他牽著一匹馬,有些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因為心中想著事情,讓他現下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


  “小兄弟,外邊下著雨,看你全身也淋濕了,若不嫌棄的話,上這兒避避雨?”一賣餛飩的老伯拿著掃帚正想把流進鋪子裏的雨水掃出去,就碰上了眼前這麽位看起來有些落魄的公子哥。


  老伯是個鰥夫,家就在這間鋪子後。因為老伴和兒子都先他一步走了,所以就在自家門前開了這麽間鋪子,平日裏就靠著賣幾碗餛飩,賺點小錢來維持生計。


  雖說與像季淵這樣的公子哥相比起來,老人的地位就顯得有些卑微,但老伯每天在這鋪子裏招待過的客人,也是來自天南地北的,而每個人的身份地位也不同。所以在他眼裏,人不論地位高低,都總有一張嘴一個肚子,餓了就要吃飯,有委屈就要有個人給他/她傾訴。


  老伯隻身一人,支著這麽間鋪子,一為營生,一為給路上的行人提供個歇腳的地方。那些行人一般都有故事,而他則樂意做這聽眾,聽他們說那些快意江湖、市井糾紛、家庭恩怨的故事。這樣,他才有東西打發這漫長空寂的時間啊。


  季淵一路匆忙趕來,本來想去天牢看下葉離的。可是真正進了城之後,他卻不禁難住了。如今他這麽副樣子,就算去了天牢也沒人會放他進去。而這雨一下起來就像是沒有個限度一般,竟然下了這麽久。想著天牢裏那人的如今的情況,他就越來越焦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所以走著走著,他就像丟了魂似地,連這一身的狼狽還有這一陣接一陣往他身上撲打的雨滴都沒注意到。


  他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這裏。要不是眼前突然出現這麽個看起來很是慈祥的老伯,他都不知道還要像這樣地走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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