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真龍顯聖
十方聽平安姬說東南王司徒似在緊要關頭救下了當時已經身為朝廷反叛的方萬秋,心說如此說來,這東南王倒也並非是個恩將仇報的奸佞之人啊,那為何方才會被王妃斥責的如此不堪?
丹杏也是同樣想法,再加上她可親見過東南王,雖說匆匆一麵並無多深了解,但當時東南王平易近人,毫無王爺的架子,給丹杏留下的印象頗好,因而是忍不住問道:“千歲,王爺能知恩圖報,也算難能可貴了吧。”
平安姬卻微微冷笑一聲,神情黯然說道:“當初萬秋郎也是被他這假仁假義的外表給騙了,這才自告奮勇,要替他去見徐海直,那是一心為他的安危著想,哪成想……”
“難不成東南王卻是在方萬秋去見徐海直的路上,暗下毒手,謀害於他了嗎?”十方這才問道,畢竟,如今平安姬的確成了東南王妃,本身長的又是國色天香,如果東南王見色起意,做下這殺夫奪妻之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平安姬卻搖了搖頭,說道:“當時他被海寇鬧的是焦頭爛額,一心隻求萬秋郎能幫他渡過難關,故而還沒心思起這個歪念。”
“不是因為如此?”十方微微一愣,不過想想平安姬說的也合情合理,這命都危在旦夕之間,好不容易有個救命稻草,就算再色膽包天,恐怕也不會做這等自絕門路的蠢事,因而也就沒再多言,繼續聽平安姬講述。
方萬秋因被司徒似救下,此刻又聽了司徒似的難處,當即保證,自己即刻就去往東島麵見徐海直,保管讓他今後再不犯青州海界。
司徒似一聽,真不亞於久旱逢甘霖一般,他可真沒想到,方萬秋竟然和徐海直還有交情,方才自己隻不過是心生同病之感,隨口一說而已,但一聽方萬秋信誓旦旦,當即起身離坐,衝著方萬秋就要下拜,同時說道:“兄長如若真能解我困憂,今後定與兄長同富貴,共患難。”
其實方萬秋還真不是誇口,自打他祖上,就是鹽梟出身,靠著走海販賣私鹽才賺下萬貫家財,到了他和他兄長方萬春這一代,已經是鹽幫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了,加上又是方十二的本家嫡係,故而方萬春才會被封為掌軍大帥,方萬秋也位列將軍。
因為方十二早有造反之意,以免舉事之時,勢單力孤,難以和朝廷抗衡,便早就借鹽鐵之利,廣結盟友,北到镔鐵,西到大錫大狄,南到大禮,都廣撒錢糧。
尤其镔鐵和大錫,一個地處北疆,一個西北內陸,最缺的就是鹽鐵,每年青銅給的歲幣,基本上也都拿來買鹽換鐵,錢不過是在自己這裏轉個手,就又都被青銅白白賺回去了,甚至,還要搭上不少良駒戰馬。
這時既然有方十二白送來的鹽鐵,哪有不收之禮,而從海上給镔鐵運送鹽鐵,就是由方萬秋全權負責。
因為是私鹽,又是要從錢塘送往镔鐵,運河自然走不了,那就隻能走海路,但海上就有海寇,因而為了保證海路暢通,方萬秋也大肆結交海寇,無論大海小島,是缺量贈糧,缺鹽送鹽。
這海寇說白了也是人,是人就離不了鹽,總不能缺鹽了舀碗海水喝吧,因而從錢塘到镔鐵這一路上的大小海寇,皆對方萬秋是待若上賓。
尤其是這東海上頭一號的巨匪徐海直,雖然殺人越貨,但為人卻仗義爽快,和方萬秋極為投緣,早就結成生死弟兄,每當方萬秋出海,都必定會到東島去見徐海直,贈送大禮,徐海直也是盛情款待,每次都要挽留數日,才放方萬秋離去。
所以,隻要是錢塘方家的海船,在東海上可以說是橫行無忌,畢竟,東島號令早就傳遍海疆,徐海直早放下話,誰要敢動方萬秋的船,無需多言,直接提頭來見。
而之前,方萬秋押送十八艘大船,就是聽說北地新崛起了一個白銀帝國,勇猛無比,便有心結交,這才出海北上,結果就是因為在東島被徐海直強留不讓走,多待了些時日,以致趕上了季風,直接把他給吹到扶桑國去了。
隻不過,等方萬秋到了扶桑一看,原來這邊也正打的熱鬧,又一了解,才知道是扶桑國的清和源氏和桓武平氏交戰,而平氏因為缺鹽,是屢戰屢敗,方萬秋當機立斷,給平氏贈送了大量鹽糧兵器,這才幫著平正盛大獲全勝。
本來方萬秋的本意是索性趁機結交扶桑國,說不定,日後這也能是一強有力的盟友,而平正盛也早有此意,這才用玉女換金鹽,等方萬秋一見平安姬,整個人魂都飛了,立刻就在平安京完了婚,也沒心思再去白銀帝國,直接就帶著平安姬回轉了錢塘。
因而這時一聽司徒似說苦於徐海直屢屢犯界,便自告奮勇,當即就要去往東島麵見徐海直,這除了是感念司徒似有救命之恩,也是因為自己如今畢竟身為反賊,如果長時間逗留青州軍,一是夜長夢多,二來也難免會給司徒似帶來麻煩。
因而方萬秋想的就是早去早回,盡早把事情辦妥,就帶著老婆孩子去往扶桑了,因而是片刻都沒等,風雨一停,就搭乘一艘快船,直奔東島。
臨行前,方萬秋就將妻子平安姬和兒子萬代兒交托給司徒似代為照顧,又因為自己的大船被官軍攻打時多處損壞,又央勞司徒似派人修補完善,說少則二旬,多則一月,必能大功告成,滿載而還,到時全家即刻離去,以免給王爺多惹禍端。
司徒似也感激萬分,拍著胸脯信誓旦旦,讓方萬秋盡管放心妻兒,又說自己定會視平安姬為親嫂,以母禮待之,萬代兒更是自己的親侄兒,兄長一路順風,待大功歸來之日,盛宴迎接,到時讓整個青州軍列隊護衛,恭送兄長一家出海。
平安姬雖然萬分不舍,但也知道夫君為人仗義,而榮憲王更對自己一家有救命之恩,如今明知其有難,夫君焉能不幫,因而也隻能含淚與夫君惜別,叮囑方萬秋早去早回,方萬秋這才依依惜別,登船出海,等看不到夫君的影子了,平安姬就跟著司徒似回轉青州軍王府。
自從方萬秋走後,司徒似就將平安姬母子安置在王府內院,派專人悉心侍候。
司徒似當時尚未納妃,平日因為軍務,大多都住在軍營,幾乎不住在王府,因而王府中就隻有平安姬母子和一些下人仆從,倒也清淨。
平安姬每日照顧愛子,專心等待方萬秋歸來,而司徒似倒也言而有信,真把平安姬當成嫂娘一般,尊敬有加,每日早中晚必定前來問安,噓寒問暖。
平安姬見司徒似貴為王爺千歲,卻是早晚雙拜首,一天三問安,舉止彬彬,言辭有禮,也是受寵若驚,自然也是以禮相待,隻不過是日日盼,夜夜望,盼著方萬秋能早日歸來,一家團聚,哪知道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一個月過去了,方萬秋並未歸來,甚至連點音訊也沒有。
平安姬是日日心焦,又熬了十天,見方萬秋依舊音信全無,平安姬可真坐不住了,司徒似也有些著急,一邊派人出海打探消息,一邊寬慰平安姬說可能是徐海直多留了兄長幾日,畢竟,之前兄長說每次到了東島,徐海直都纏著不放人。
雖然平安姬也知道有這種可能,但她如今卻是有苦難言,心裏也不禁埋怨丈夫不知輕重,因為如今她已經開始有了身孕反應,雖然肚子還尚未隆起,但這些日子一吃東西就嘔吐不止,精神也常困怠不安,還每每做噩夢,不是有萬千渾身是血的小兒前來討命,就是夢見丈夫血肉模糊,慘死眼前。
因而每天平安姬都是日夜焦心,坐臥不寧,隻能靠著拜佛告神來倉皇度日。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平安姬的肚子也開始漸漸大了起來,不過好在有長袍遮掩,倒也看不出來,但看著自己肚子日漸變大,而方萬秋卻依舊沒有音訊,平安姬也隻能每天以淚洗麵。
每天隻要司徒似一來問安,平安姬都要問有沒有方萬秋的消息,但司徒似皆是搖頭不語,顯然沒有任何消息。
平安姬也曾有心親自去找,但自己一介女流,如今萬代兒才剛會走路,自己肚子裏還有個小的,哪可能親自出海尋夫,也隻能咬著牙每天備受煎熬。
突然這一日,司徒似哭著衝了進來,一見麵就跪在平安姬麵前,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下可把平安姬嚇得真魂出了竅,好一會兒才聽見司徒似是一邊哭一邊說,自己派去東島找方萬秋的人回來了,說他剛到東島,就被人家抓了起來,關了好幾天,才被審問,一問他是來找方萬秋的,這才告訴他,徐海直的確要挽留方萬秋多住些時日,但方萬秋歸心似箭,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離開東島,並說看在方萬秋的臉麵上,徐大王已經下令,今後再不會有船隻犯界青州軍。
這人一聽方萬秋已經回去了,也隻能往回趕,但沿途經一海島時,就聽人說,在一個月前,東海龍王曾在這附近海麵顯聖,當時青天白日,突然狂風大作,緊接著就見一條真龍出水,竟然把一艘海船給掀翻,整個連人帶船全拖進海底去了。
這人一掃聽,有目擊者稱,說是一艘打著青州軍旗號的官船。
司徒似此刻也是嚎啕大哭,說自從兄長去往東島,可再沒派出任何一艘官船下海,而那被龍王拖進海底的官船,可能就是兄長坐的那艘。
平安姬沒等司徒似說完,一口氣沒上來,是兩眼一翻,就背過氣去了,嚇得司徒似也顧不得叔嫂有別,慌忙上前搶救,同時命人快傳醫官。
等醫官看過之後,言說身子倒是並無大礙,隻是已有快五個月身孕了,猛然悲傷過度,牽動胎氣,才導致暈厥,略微修養靜心,就能康複安胎,隻是有孕在身,不可再生悲痛,否則對母子可都有危險。
平安姬恍惚惚是直到半夜才慢慢蘇醒,司徒似一直沒走,是寸步不離,守在床邊左右照料。
等平安姬醒來之後,一不哭二不叫,就跟無事發生一般,看到司徒似兩眼通紅,至今還一直守在床邊,便在床上微微欠身,語氣平靜地說道:“千歲受累,妾已無礙,如今已夜深,男女有別,千歲還是早些休息去吧,有事明日再談。”
司徒似雖然不放心,但平安姬都這般說了,也隻能含淚又勸了兩句,這才起身離去。
剛出了內院大門,司徒似這腦子被風一吹,才覺得不對勁兒,是立刻轉身回來,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麵咣當一聲,司徒似就知道不好,上前一腳踹開房門,就見地上倒著一隻木凳,平安姬已然是三尺白綾,整個身子已掛在房梁之上。
司徒似是急忙上前一把抱住平安姬,雙臂用力上抬,把平安姬給抱了下來。
好在平安姬才剛掛上去,意識都還沒喪失,此刻一見被司徒似救了下來,才如同瘋了一般,七手八腳就在司徒似身上臉上又抓又打,同時嘶聲喊道:“你放開我,這都是報應,報應啊,我要去見萬秋郎,死也要和他一起去給那些冤魂償命。”
雖然十方心裏早認為自己就算再聽到什麽離奇古怪的事情也不會驚訝了,但可真沒想到,雖然自己十分倒是猜出了七八分,但也沒能想到,這東南王竟然能編出一個真龍出水,東海龍王顯聖的謊言,欺騙平安姬。
十方心說,就憑這手段來看,這東南王可不是個傻子啊,卻怎麽會編出這麽一個連鬼都不信的幌子?龍王顯聖?鬧著玩的吧。
而丹杏此刻也是長大了嘴,但她卻不是因為聽到方萬秋被龍王給卷到了海底,而是急聲叫道:“王妃娘娘,你怎麽這麽糊塗啊,你要真是上吊死了,你那萬代兒可要怎麽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