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傀儡祭禮(下)
蔣毓技聽何叔高喊:“二叩拜,如生塑形。”,便雙手持刀,左右手在方才沈毓授砍出的平麵之上,同時遊走不停,瞬間就見左手雕出一個男童,右手刻出一個女童。
這一手絕活,又讓十方驚訝不已,心中不免歎息,如果不是這大少爺心術不正,就憑他這手藝,到哪兒都能讓人尊敬幾分,可惜了。
等賀立業二叩首完了,蔣毓技也將這童男童女雕刻完畢。
何叔又喊道:“三叩首,墮泥打土。”
說完,就見何叔自己從供桌上取過下層放的那隻小碗,這時十方才看清裏麵裝了小半碗渾濁粘稠的液體,似乎還有熱氣冒出,看樣子並不像是水。
何叔手持用器墮泥,從小碗裏舀出一勺,而後手腕一抖,就見那液體均勻地灑在蔣毓技雕出的男童身上,緊接著何叔用手一扣,用墮泥勺底的平麵,來回幾下,那液體已經均勻地將那男童蓋住。
十方不明所以,向黛靡問道:“姐姐,何叔這是做什麽?”
黛靡搖了搖頭,回道:“我也不明白,不過應該也是一種製作傀儡的工序吧。好像剛才何叔說這叫做打油。”
何叔又同樣將那女童用液體覆蓋,這才將小碗放回原處。
等何叔重新站回原來的位置後,又喊道:“四叩首,玲瓏點睛。”
何叔話音剛落,韓毓顏將懷中的木偶放在一邊,同時嘴裏說道:“小謎子乖,姐姐要點睛,你先自己坐著,不可調皮亂動啊。”
就聽那木偶回道:“小謎子知道,姐姐放心,小謎子保證一動不動。”
十方又忍不住問黛靡:“姐姐,難道她這木偶真的是活的,會動會說話嗎?”
黛靡壓低聲音說道:“怎麽可能,她這個叫腹語術,大多演傀儡戲的班子裏都有會腹語術的手藝人,可以口舌不動,用肚子發聲,不懂的人就以為木偶會說話呢,聽何叔說,這三小姐腦子有病,整日抱著傀儡自問自答,神神叨叨,所以平日裏包括賀員外在內的賀家人,都盡量讓著她,讓她自得其樂罷了。”
十方這才明白,心裏不禁又歎道:“真可惜啊,長的這麽俊俏,竟然是個瘋婆子,太可惜了。”
等韓毓顏放下了那醜陋的木偶,轉身拿起供桌上的小盤,十方一看這盤子裏麵有個縱膈,將盤子一分為二,兩邊都放的是如同沙子一般的粉末,隻是一邊是紅色,一邊是黑色,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韓毓顏一手托著小盤,一手拿著用器玲瓏,先將帶毛的筆頭朝上,筆杆朝下,十方這才看到,在這玲瓏的筆杆之下,竟然是一把亮著銀光的細小鉤刀。
韓毓顏將鉤刀的刀刃緊貼棺材,輕輕從上到下一刮,刮起無數細小的粉末碎屑,幾次之後,韓毓顏輕啟紅唇,微微一吹,將表麵的粉末吹散。
十方低頭一看,此刻那棺木麵上刻著的童男童女表麵十分光潔,被燭光一照,竟然反射出一種輕柔光亮的細膩光澤。
而這時,韓毓顏又將玲瓏的筆頭在小盤裏沾了些那紅色的粉末,左右兩邊點點幾筆,那童男童女臉頰和嘴唇頓時紅潤起來,就好似有了血色一般。
之後韓毓顏輕輕轉動玲瓏的筆杆,就見那筆頭也隨之轉動,瞬間將上麵的紅色粉末甩了個幹淨,韓毓顏又抖了幾下,這才重新沾了些黑色的粉末,也是幾筆下去,就給這童男童女添上了須眉黑發,最後幾筆又畫出黑色的眼珠。
這時再看這童男童女,就如同活了一般,神情栩栩如生,尤其是這四隻眼睛映著閃動的燭光,就如同會動的真人眼珠一樣,看的十方後脖子一陣冰涼,就覺得這童男童女是在盯著自己一般。
韓毓顏又再次抖落筆頭上的黑色粉末,這才轉身抱起她的木偶,說道:“小謎子真乖,果真是一動不動。”說完又站回了原處。
十方和黛靡都沒想到,這瘋瘋癲癲的三小姐竟然有這麽一手好丹青,幾筆之下,竟將這木雕而成的童男童女畫出了活靈活現的神采,都是又驚又奇。
這時聽何叔喊道:“五叩首,毫厘遮衣。”
楊毓成一聽,趕緊轉身,從供桌上取下那金色布匹,雙手一抖,將整個布匹蓋在棺木之上,用手輕輕一壓,上下摸索幾下,而後用左手壓緊布麵,用右手拿起那叫毫厘的怪剪子,來回比對了幾下,這才哢嚓幾聲,竟然在那布麵之上,挖出一個跟那童男身形一般無二的缺口出來,之後故技重施,也將那童女上麵的布麵裁去。
十方萬沒想到,這不男不女的楊毓成竟然可以在布麵遮擋之下,按形裁剪,就如同眼睛能透過布麵,照著那童男童女的體型剪出形狀,布麵上的缺口和那刻紋更是嚴絲合縫,毫厘不差。
楊毓成將裁下的碎布扔進供桌前的火盆,站回了原位。
十方驚奇地問黛靡:“姐姐,他會透視眼嗎?”
黛靡也頗為震驚,搖了搖頭說道:“這不太可能,應該是他用手隔布摸著刻木頭上的紋路作為比對下剪的吧,或者是那用器毫厘有特殊的功能也說不定。”
“用手摸著就能剪的分毫不差,剛好露出這童男童女來?這也太神了吧。”
十方和黛靡還在胡猜之時,就聽蔣毓技喊道:“遮衣蓋棺禮成,金童玉女帶路,恭送師母榮登極樂仙土。”
之後其他四人也同樣喊道。
這時賀員外也站起身來,何叔便問道:“老爺,禮成了,可以封棺了,十日後是黃道吉日,到時就能將夫人下葬,入土為安了。”
賀員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是十日後下葬,也不急於現在就封棺,我還想最後看夫人幾眼,可憐我和夫人相敬如賓,哪知道才過半路,夫人就舍我而去了。”
說著賀員外眼中一紅,似乎又悲從中來。
旁邊蔣毓技勸道:“師父,我們也跟您一樣難過,師母年紀輕輕就急病而死,實在讓人痛心,但這人死不能複生,既然禮成,按規矩就應該立刻封棺,好讓師母能不再受塵世疾苦,師父您也別太難過了。”
“我知道,我還想和你們師母多說幾句話,你們都各自回去吧,就讓龍兒留下來陪我。”
說完,賀立業又來到十方和黛靡近前,微微躬身,又說道:“二位先生,相信方才也看得清楚,木鄉樓本有五寶,分別是打坯用的木刀破木,雕刻用的刻刀寒蟬,打油用的土刀墮泥,彩繪用的筆刀玲瓏以及裁衣用的尺刀毫厘,而我之所以請二位來觀禮,就是因為木鄉樓丟失了刻刀寒蟬,勞煩二位能不辭辛苦,幫我木坊尋回刻刀寒蟬,賀某定有重謝。”
還沒等十方和黛靡說話,旁邊的蔣毓技卻說道:“師父,您這又是何苦呢?那寒蟬丟了就丟了,現今已有如生替代,又何必非要去尋呢,甚至還要如此麻煩去請什麽混元教和夜提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