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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傀儡祭禮(上)

  蔣毓技試刀炫技,除了表明他帶回來的這對刻刀鋒利精確外,當然也有想在師父和眾位師弟麵前顯露一下自己到泉州學到的絕技。


  看到師父和師弟的反應,蔣毓技正在洋洋得意之時,卻沒想到好壞先生竟然一把奪過雙頭像,用力摔在地上,嘴裏大喊:“壞。”


  所有人都是一愣,就連那一直拍馬屁的楊毓成也趕忙閉嘴。


  蔣毓技的臉當時就耷拉下來,用手裏的刻刀一指好壞先生,嘴裏怒道:“你……你幹什麽?”


  好壞先生並未搭理蔣毓技,而是用手指著地上已經摔成兩段的木棒,氣急敗壞地喊著:“壞。”


  蔣毓技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哪能受得了,是惱羞成怒,也衝著好壞先生怒道:“你連個刀都拿不起來的廢物,竟敢說我苦練的手藝不行?”


  蔣毓技這話一說,賀立業在旁邊沉聲說道:“毓技,他可是你小師父,不得無禮。”


  “小師父,哼,從他進賀家之後,可曾教過我什麽嗎?師父,他就是個傻子老糊塗,賀家今後可沒必要再養活這樣沒用的廢物。”


  “放肆。”賀立業聞言也麵露怒色。


  蔣毓技見師父動怒,盡管一肚子不滿,也不好不依不饒,一甩袖子,不再言語。


  旁邊站著的十方本來就對蔣毓技心懷不滿,此刻一看,心說這可是個好機會,我要是不添點油加點醋,那可對不起這大少爺之前對我的“贈飯之恩”啊。


  因此十方在旁邊突然說道:“我說賀員外,我鬥膽說一句啊,這事可真不怪大少爺生氣,我雖然是個外行,也不懂木偶製作之法,但是剛才大少爺那一手也稱得上是神乎其技,就連我這個外行都驚歎不已,卻被一個傻子說壞,這擱誰恐怕都受不了吧。”


  十方這冷不丁一說話,所有人都轉頭看著他,就連蔣毓技也有些納悶,心說:“以我對這禿驢的所作所為,他心中應該是對我極為不滿才對,怎麽會替我說話鳴不平,噢,我明白了,他可能已經弄清楚今後我就是賀家木坊的當家人,所以想來拍我馬屁,討好於我,以便能多得些好處,那他可是癡心妄想了。”


  十方剛說完,黛靡在旁邊一拉十方,說道:“這是人家的家事,於你何幹,你多什麽嘴!”


  哪知道十方還上了勁兒了,伸著脖子說道:“黛靡姐姐,我哪裏說的不對了,誰還看不出來,這好壞先生就是個傻子,堂堂賀家木坊的大少爺,哪能讓個傻子指手畫腳,而且孝滄鎮不是曆來有規矩嗎?無用之人要麽滾,要麽死,大少爺讓這傻子滾,也是按規矩辦事,就別說他又傻又殘,就是賀員外將來有一天年齡大了,不能動了,大少爺肯定也不能壞了規矩,我說的沒毛病吧,四少爺?”


  站在旁邊的楊毓成一直斜著眼笑眯眯地看好戲,壓根沒想到能牽扯到自己身上,突然一聽十方問自己,便陰陽怪氣地回道:“那是當然了,大師兄一向是……呃,這個嘛……”


  等楊毓成反應過來,才明白自己被十方給帶到溝裏去了,急的他趕忙想解釋什麽,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滿臉的不自在,隻是用眼睛狠狠瞪著十方。


  黛靡這才知道十方在冒壞水,不過她心中對賀家這幾個徒弟也極為不喜,因此瞪了十方一眼,倒也沒再吭聲。


  賀家這些人除了好壞先生,哪個聽不出來十方是在挑撥離間,指桑罵槐,一時之間都不吭聲了,生怕十方話鋒一轉,再牽扯到自己,隻有那好壞先生一臉茫然地看了一圈,見隻有十方在說話,便衝著十方一陣傻笑,嘴裏又不停地喊道:“好,好!”


  蔣毓技臉都氣青了,怒目盯著十方,恨不得拿刀上去捅十方幾刀,而旁邊的何叔一看,再鬧下去恐怕就不好收場了,因此咳嗽一聲說道:“老爺,這正事還沒辦呢,既然好壞先生已經說了用器刻刀可以替代寒蟬,就別耽誤正事吧。”


  賀員外方才在十方說話時,臉上既無怒色,也沒有出言製止的意思,隻是低著頭若有所思一般,反而讓黛靡頗為疑惑,剛好何叔一打圓場,賀員外隻是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也並未有任何指示。


  何叔見賀員外點頭,便又衝蔣毓技問道:“大少爺,這對兒刻刀可取了名字沒有?”


  蔣毓技也不想當著師父的麵真的鬧僵了,心想反正再等幾日,師娘的孝期一過,師父自然就要外出打理生意,那自己就是賀家木坊的主人,到時候什麽還都不是自己說了算,因此也借坡下驢,衝何叔一拱手,說道:“何叔說的是,毓技魯莽,險些誤了事,不瞞何叔,這對兒用器,出爐之時,大張先生曾親自題名,取栩栩如生之意,命名如生。”


  “如生,好名字。”何叔說著又問賀立業,“老爺,寒蟬失卻已不可尋,現在大少爺帶回用器如生,還請老爺行禮吧。”


  賀員外此刻好像也緩過神來,長歎一聲,說道:“好吧,毓技,請用器吧。”


  蔣毓技聞言,轉身將刻刀先插回夾層木架上的第二個插槽裏,之後焚香行禮,高聲喊道:“不肖弟子蔣毓技請用器如生。”


  之後恭恭敬敬地又取下那對刻刀,站在棺材頭前,居中而立。


  十方在旁邊一瞅,心說自己廢了半天吐沫,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嘛,嘴裏同時還嘀咕道:“放進去又拿出來,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黛靡在旁邊又拉了拉十方,說道:“行了,你就別廢話了。”


  賀員外一看幾個徒弟已經站好,一轉身是幹嚎兩聲,在供桌前跪了下來,說道:“先師在上,不肖弟子賀立業今日送賀劉氏前去侍奉先師,代弟子以盡孝道,告之先師木坊如今蒸蒸日上,幾位徒孫也早就獨當一麵,所幸沒有辜負先師重托,立業誠惶誠恐,叩拜受恩!”


  賀立業說完,就聽何叔高聲喊道:“一叩拜,破木開工。”


  何叔話音剛落,沈毓授舉起用器破木,砰的一聲,竟然砍在那棺槨之上,而後從上往下一帶,就片下一層薄薄的木片,那被破木劃過的棺材板,平整光潔,毫無任何毛刺碎屑,同時供桌前的賀員外俯身磕頭。


  十方嚇了一跳,心說這都是什麽禮節,都說死者為大,怎麽這木坊的祭奠是徒弟拿斧子砍師娘的棺材板,這倒是新鮮啊!

  旁邊的黛靡也是微微一驚,因為她見沈毓授一刀下去,那用器破木竟然整個都陷入棺木之中,如同砍豆腐一般,之後片下木片,又猶如剝筍一般。


  黛靡深知楠木木質緊密,蟲蟻不侵,其中尤以金絲楠木最為堅硬,就是尋常大斧,要砍劈金絲楠木也非易事,就算沈毓授膂力過人,但能如此輕鬆自如破開金絲楠木,看來這破木定然也是鋒利無比,堪稱神物。


  這時何叔又喊道:“二叩拜,如生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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