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在失控的邊緣
從營口回來的火車上,竇子萍在想:如果你特別特別想做一件事,並且特別特別努力的話,還是有可能會做成的。
盡管當初她是那麽不經意間采訪了火鳳凰賓館的案子,也曾經一度不怎麽關注它,到後來案子變得更加複雜,還並入了另一樁碎屍案,她也有了更多想法,開始通過自己的方式了解與案件相關人員的故事,到目前為止竇子萍似乎已經看到故事概況,就算隻是推理吧,那又怎樣?她不是趙剛,不用破案子抓人,她隻要了解故事就足夠了。
不管黃小娟姐姐講的故事是不是關於黃小娟、元華、何慕與何慕妻子王麗的情況,至少現在竇子萍已經可以弄明白元華和黃小娟有可能是什麽樣的友情,也能想明白為什麽黃小娟會掌握元華與何慕之間的私情。那麽又該怎麽把這個故事和現實的凶殺案聯係在一起呢?黃小娟怎麽可能憑借一段陳年往事再次敲詐到何慕?畢竟何慕的情人是元華,不是黃小娟,而且元華已經死了,就算何慕正在競爭官職,他真的會為這麽點事就願意付出10萬元嗎?他當然不願意,所以出了人命案,可是黃小娟被害的時候何慕是在看守所裏,也就是說何幕一定有同謀,他的同謀到底是誰?難道會是幾年前就因為這件事被元華敲詐過的何慕的妻子王麗嗎?
一個女人,一個冷血女殺手,為了保住自己丈夫的遠大前程,不惜給敲詐她的小二10萬塊錢,幾年後又殺掉敲詐丈夫,妨礙他仕途升遷的貪婪女人。這麽看來吳嬌麗和黃小娟應該是一夥的,黃小娟也擔心何慕不給錢還要命,因此找來吳嬌麗麵對何幕收錢,結果不出所料,何幕殺了吳嬌麗把錢拿走,但是現場留下諸多證據,趙剛他們很快就抓到何幕,他妻子王麗因此非常怨恨黃小娟,看到她逍遙法外更是怒氣衝天,於是就想辦法殺了黃小娟——哇,夫妻雙煞啊!
一想到王麗那蒼白無脂肪的皮膚、冷若冰山的神情和寒氣逼人的言語,竇子萍真感到掌心發涼。難道王麗就是那個殘忍肢解同類的殺人狂嗎?
在營口的時候竇子萍接到爸爸電話,說有急事要飛深圳,囑咐她早點回家,注意安全。下了火車,天色還早,大好的周末竇子萍不想這麽早就窩進郊區的家裏,不如先去報社吧,趁著還有想法,趕緊把這些事都記下來,等熱血涼了,寫出來的東西也會變得溫吞吞沒感覺。
盡管是周末,編輯部平台一點都不寂寞,本來這個行當就沒有什麽星期禮拜節假日,有新聞就有工作,可是現在並不完全是這樣,比如“小氣球”同學就是跑到單位打遊戲的,還有幾位鬼鬼祟祟貓在辦公隔斷裏,估計不是做淘寶客就是搞網戀呢。
竇子萍打開電腦,然後起身去接一杯咖啡,沒想到的是,在休息區竟然看到薛仲乾,這位領導剛好被一層煙霧籠罩著,而且是逆光坐在窗前,很有些雲裏霧裏的感覺。現在如果不在預料之中突然見到薛仲乾,竇子萍總是會顯得有點大驚小怪。
“天那,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這兒有那麽恐怖嗎?”因為是逆光,看不清薛仲乾的表情,聽聲音很是無奈。
“大周末的,不在家裏好好呆著,跑單位來做什麽?難道有‘突發’嗎?”
“沒有,就是閑著沒事才過來看看。到是你,大老遠的跑來幹什麽?有‘突發’?”
竇子萍用最短時間問自己:要不要告訴薛仲乾那個故事?答案是:先忍一會兒吧。“沒有啊,也是閑著沒事。”
他們兩個都為這樣的對話感到傷心,好像兩顆心之間的籬笆牆越來越厚越來越高。竇子萍忽然想到爸爸訓薛仲乾的事,正好現在向他表示下歉意吧。
“被我爸訓了一頓為什麽不告訴我?”
薛仲乾笑了一下。“你們爺倆真行,不是從那天起才見麵吧?”
“是昨天見到的,所以我才知道你的遭遇。”
薛仲乾笑了。“不算什麽遭遇,我覺得特有意思,爺倆兒全都喝多了,這種時候多嗎?”
“不多呀。因為我很少喝多——”
“是嗎?”
薛仲乾的表情壞壞的,讓竇子萍不由得想起那些半夢半醒的畫麵,她強令自己不要瞎想。“這事百分之百是我爸的責任,是他不了解情況,以為我們在一起喝酒我喝多了呢,所以,可能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後來知道你是‘雷鋒’,我爸特別後悔,說是想請你喝一頓,向你道歉。我說不用了,我先替你轉達吧,我們領導不會和你計較的。”
“幹嘛不用?”
“啊?”竇子萍張大嘴巴。
“我是得和你爸喝一頓,他對我意見不小,一定是你背後說了我不少壞話,我得當麵挽回不良影響。”
竇子萍心裏又開始打鼓:爸爸到底說什麽了?他怎麽也和自己一樣,喝多酒就斷片呢?這樣能做好生意嗎?真是的!
“我爸都說什麽了?”竇子萍弱弱地問。
“他沒告訴你嗎?”看著竇子萍沒底的樣子,薛仲乾有點小得意,這一段時間裏這麽幸福的感覺基本沒有。
“他說不記得了——”
薛仲乾實在不忍心繼續逗弄這個孩子。“沒說什麽,就說我不該讓你喝這麽多酒。”
“真的嗎?”
“真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個女孩,一瞬間,有股熱流衝擊著薛仲乾的身體,他很有伸出手去把竇子萍攬進懷裏的衝動,就像那天晚上一樣,抱著她,聽她斷斷續續說出自己心裏的話,盡管不是很連貫,可是大概能聽出她對媽媽的想念和對爸爸的擔心,還有對眼前這個男人的喜歡——
“那我就告訴我爸,讓他定時間喝酒吧。”
“逗你玩呢。喝什麽酒,你爸那麽忙。告訴他我沒生氣,不用擔心給你穿小鞋。下次你再喝多,我還會送你。”
“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敢麻煩領導了。這次也是萌萌犯的錯,她不想送我才給你打電話,這個壞蛋,我已經批評她很多次了。”
“批評別人沒有用,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要喝多。一個女孩子喝多酒很危險。”
“哦,知道了。”竇子萍轉身去接咖啡。
薛仲乾的目光一直看著不遠處那個背影,拚命壓抑著澎湃的激情,狠狠抽了幾口煙。
“你最近見過王麗嗎?”
沒想到竇子萍轉回身來竟然問出這麽個問題。這問題提的實在太突然,以至於薛仲乾老半天都沒反應過來。“什麽?”他掙紮著追問了一句。
“何幕的妻子王麗呀?最近沒再問你何幕案子的事嗎?”
“沒有。”薛仲乾簡直要崩潰了。
話已經到嘴邊,竇子萍還是硬生生咽回去。假如王麗真是女魔頭的話,薛仲乾會不會有危險?應該不會吧。王麗隻是從他爸爸的女學生那裏聯係到薛仲乾,不管現在薛仲乾與她爸爸的女學生關係怎樣,他們也隻是一般認識。從上次薛仲乾要求取消介紹竇子萍與王麗認識來看,他和王麗之間應該沒有多少交集。女魔頭不會瘋狂到要殺掉所有認識的人,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也應該在她的謀殺名單上。想到上次在報社大堂王麗那副不高興的樣子,竇子萍覺得就算一定要殺一個媒體人,王麗也會先選擇她,然後才是薛仲乾。
“怎麽想起問這個?王麗又找你了?”
“沒有。上次她不是不大高興嗎,一直等著她向你告狀呢。”
“她沒有權利告你的狀。”
竇子萍就是喜歡聽薛仲乾說這種話,多貼心,多親切呀!一瞬間那些似夢非夢的畫麵鋪天蓋地向她湧來,絕對難以抵擋,在失控的邊緣竇子萍勉強說出兩個字:“謝了!”
此話一出,竇子萍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抖。不好了,馬上就要出現臉紅、心跳、手發抖的症狀。必須得離開這裏,再呆下去的話怕是要把持不住了。“我要寫點東西,你再抽一支嗎?”竇子萍用盡最後的自製力,沒等薛仲乾回答,她又馬上說出自己的下一句台詞:“好吧,那我先回去了。”然後自說自話趕緊轉身離開。
這一刻到底是幸福還是痛苦很難說清,薛仲乾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有多麽無能為力。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喜歡的姑娘一步步走遠。
竇子萍知道薛仲乾會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所以走起路來有點不自然,而且心跳確實已經加快,臉大概也紅起來了。那段從休息區到辦公平台的路顯得長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