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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一把春休一壺酒

  仇山山下仇人,白頭宦學走風塵。


  這一聲拓跋野著實讓李延山心中一怔,當年他沒能親自搓一搓胡人銳氣,沒承想今朝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一次碰麵……陳玉知則十分納悶,這些殘忍的氏族騎兵被盧紙扇一掌滅盡,還有些漏網之魚也一並遭到廟堂的誅伏,可今日為何又會出現在中原?

  陳玉知瞥了瞥拓跋野,又一次從袖中取出了令胡人膽寒的符籙,碎道:“拓跋野,還想嚐一嚐雷符的滋味嗎?”


  這斷了一隻手臂的單於天不怕地不怕,這些年唯獨在深夜被噩夢驚醒,而原因便是一襲青衫手中的雙風攜雷!當獸騎再一次見到男子取出符籙後,心髒不由撲撲跳動,拓跋野喝道:“陳玉知,你已經修為盡失……少在這裏裝腔作勢!”


  黑袍男子冷笑一聲,擺出了一副你試試看的模樣兒!這涼州交界處,西府壯士皆不懼生死,李延山一生征戰沙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曆過?他此時朝對陳玉知比了個大拇指,笑道:“還是你小子厲害,看來定北城一役後,你已經成了他們心中的噩夢!”


  陳玉知臉色稍有泛白,並沒有與將軍談笑,指了指獸騎那一邊更遠的地方,歎道:“哎,今天真是熱鬧……”


  馬蹄聲又一次震耳欲聾,雍下王旗高高飄揚,陳玉知碎道:“看來胡人獸騎之事與陳謙岐有關,這家夥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倒是下得一副好棋。”


  李延山心中有怒氣與哀愁,回憶起當年與晉王戎馬鮮衣時,若他泉下有知……也不曉得該是如何一番景象,皇室血脈竟與胡人狼狽為奸,這又如何對得起當年血染沙場的將士?


  年輕將領聽命於陳謙岐,帶著數萬雍下軍直撲沙場,臉上刀疤透出一股子堅毅。他兩手輕揮排兵布陣,眨眼間數萬大軍便從左右兩側蓋過了胡人獸騎,拓跋野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多言,今朝乃寄人籬下時,又如何敢與雍下軍叫板?


  直至雍下大旗縱橫兩州,年輕將領抬手握拳,示意士卒莫要輕舉妄動,隨後一人一馬直奔黑袍白發……


  陳玉知瞧著騎馬之人,不由回憶起了當年小柳枝巷中的場景,一個稍大一些孩童問他討了一口酒喝,雖然辣嘴卻依然倔強,言道是喝了酒就算一個男子漢了,記得那時候兩人有個約定,倘若來日他方堯成了一員大將,自己便把佩刀“雙股”贈予對方……歲月不堪數,陳玉知望著來者,歎道:“想不到當年的小家夥已經走了這麽遠……”


  馬岱與李沐梁護在黑袍身前,快馬長鞭並沒有因此而停下,陳玉知抬手拍了拍兩人肩膀,隨後一人朝前走去!故而相見方堯躍下馬背,隨後以意氣風發之姿言道:“老大!”


  陳玉知苦笑,搖頭歎道:“方堯,當年在巷子裏胡鬧而已,你又何必當真。”


  方堯習慣性摸了摸臉上傷疤,言道:“當年若不是老大和青蘿姐姐時常到巷中救濟……隻怕方堯也活不到今天!”


  黑袍低頭思索,一手輕拂鼻梁,說道:“方堯,當年的約定隻怕無法兌現了,雙股已經不是我的佩刀,若日後還有機會……我再替你尋一柄寶刀如何?”


  方堯搖頭,並不在意當年如玩笑一般的約定,正色勸導:“老大,此處已經被戎犬、雍下兩軍包圍,李延山就算插翅也難飛!你若現在放棄抵抗,方堯就算得罪雍下王也一定護你離去!”


  陳玉知略有感動,興許是在替青蘿高興,當年她悉心照拂的小家夥似乎長大了,然而每個人心中都是自己的堅守,黑袍輕輕搖了搖頭,決然轉身,走回陣營,言道:“自從離開盤陽後,不知何時開始我便把西府當成了家,而玄甲龍騎每一人都是我的好兄弟,今日陳玉知雖然沒了修為,但依舊不會背棄眾人……方堯,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日後在陳謙岐手底下做事一定要給自己留條退路,他可一點兒也不簡單!”


  黑袍抱劍而去,背影與姿態皆如往昔一般,已然讓人覺得他是一個站在江湖穹頂的劍客……兩人背道而馳,也不知青蘿是不是在某個地方瞧著他們偷偷流淚。


  陳玉知似乎想明白了一些東西,笑道:“這市井長巷,聚攏起來是煙火,攤開來卻是人間。”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一把春休,一壺酒!


  黑袍走至李沐梁跟前,一把將她抱入懷中,以極其輕柔之聲在耳邊言道:“沐梁,這些年辛苦你了。”


  女子已然熱淚盈眶,這麽多年她所求何其簡單!無非便是陳玉知的一個擁抱而已,隻是千百愁緒與等待,卻沒想到會在今日這種局麵下相擁……李延山瞧了瞧曲蘭,笑著碎道:“臭小子,這才像個男人!”


  馬岱對男女情愫一竅不通,隻是也在一旁傻樂,偷偷替兩人開心,這陳玉知與李沐梁的事,在西府可謂是人人都十分關心,而這一個擁抱似乎也把玄甲龍騎的戰意推到了頂點!

  在兩軍後方深處,一座涼亭下,雙王相見以茶代酒,軍師荀於成了斟茶小廝,隻聽陳謙岐打趣道:“真不愧是青衫黑劍,在這般情況下還能與女子風花雪月,我們真該好好學習一下……五弟,你說對不對?”


  這一聲“五弟”似乎讓陳天耀有些不悅,因為對方的視線此時停留在自己的雙龍斧禦之上。


  “陳謙岐,在江山麵前哪裏還有兄弟一說?這一次合作隻求誅殺李延山,日後若有機會吞並西府軍自然再好不過,而陳玉知……如今在本王眼中不值一提,想要殺他輕而易舉!”


  雍下王神秘一笑,看似人畜無害,更令荀於也看不透,當下飲茶一杯,笑道:“五弟,從當初盤陽年關奪劍承影開始,我們幾人便處心積慮想致其於死地,無論是神機弩手、胡人獸騎、隱元會、國子監,最後他總能安然無恙……所以,今日馬虎不得!”


  黑袍拿著馬岱的酒囊一飲而盡,而後將其隨手丟棄,注視前方堪堪十萬大軍,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唯獨背影依舊頂天立地……當年在九品時他能一人獨戰胡人獸騎,今日同樣可以用一介凡軀迎戰雙王大軍!


  一聲冷哼響徹天際,單是威壓便已讓大地塌陷,一人落於西府軍前方,隨手掀飛一群戎犬士卒,扭頭森然道:“死到臨頭還這般自命風流,一身修為說不要就不要……你腦袋被驢踢了?”


  陳玉知鬆開袖中一道符籙,盯著黑色鬥篷下的來者,嘴邊喃喃:“女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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