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漸溢漸消,唯天地以鞘,獨人間而存,去亦自如且觀淺乎?
陳玉知在一旁提點,一字一句皆為拔刀斬真意,亦是自入洞玄境後對境界的另一番感悟,此時以最適合李沐梁領悟的方法敘述,隻希望女子能暫時抵擋陳天耀這條瘋狗!
銀甲女子也不含糊,沉下心神全然信任對方,甚至在這危急關頭閉上了雙眸!
一杆涯角嗡嗡響,七探盤蛇槍法的精髓便是“纏”之一字,這位從馬家走出的男子一人獨戰戎犬王,更想在陳玉知麵前證明槍仙傳承並非所托非人。
馬岱橫槍喝道:“你且看好了,七探盤蛇的第七式皆為自創,而遇勢借勢的招數是你的傑作,今日便看一看我的!”
陳玉知瞥了瞥李沐梁,隨後雙手兜在袖中,淺笑道:“瞧一瞧!”
暗金長槍停止嗡鳴,一道流光從槍尾至槍尖,久聚而不散,更以灼眼之勢逐漸擴散,滾滾炙浪不斷縈繞,周圍空氣都似乎變熱了許多,馬岱盯著陳天耀怒道:“當年北莽災禍皆由你而起,若不是血液裏尊卑有別,我早就一槍刺穿了你!”
陳玉知冷言旁觀,雖然已經無法感受到涯角槍上的真意,卻也知曉小馬行了劍走偏鋒之道,將所有鋒芒盡藏一點,以這一點寒芒盡刺天下萬物!
蟒袍男子冷哼一聲,似乎瞧不起馬岱一般,那雙龍釜禦霎時煞氣繚繞,他以自身為中心不斷旋轉,隨後搶先一步朝槍仙傳人掠去,沿途碎石頃刻間成了粉末,一匹匹涼州駿馬紛紛揚起前蹄,似乎受到了驚嚇……陳玉知暗道一聲,不妙!
寒芒一點殘影現,雙龍隱霧天地驚!
兩者碰撞也算氣勢非凡,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動容,僅有閉上雙眸的李沐梁與陳玉知未動,天邊一息靜止,繼而刮起一陣陣橫風,兩人保持著對碰姿勢依舊不依不饒,似乎不分出高下便誓不罷休……
此時馬岱雙手不知為何竟滲出了鮮血,反觀陳天耀一雙斧禦仍是煞氣逼人!
陳天耀桀笑道:“讓本王來告訴你,這雙龍斧禦最厲害之處並不是力道,而是速度!”
其實當下若論戰力,馬岱比不上得了氣運的陳天耀,兩人糾纏許久皆是因為後者的目標本就不是別人,而是修為盡失的陳玉知!
一道殘影忽而掠至黑袍身後,抬腳間便要讓其人頭落地,而陳玉知此時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直到斧禦即將觸碰到脖頸,仍舊沒能反應過來,這便是普通人與一流高手的區別。
馬岱此時來不及收勢,更別提去救陳玉知,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陳玉知,你再厲害又如何,青榜第一席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要死在本王腳下!”
女子漸睜眼,一雙眸子淡如水、冷如冰,卻有止不住的刀意於周身縈繞,刹那間無盡刀意湧出,那一柄破舊到極致的彎刀再一次出鞘,曾記得當年在西京之時,城主燕舟說過可以送小丫頭一柄嶄新寶刀,可女子卻一口拒絕,這一柄彎刀雖然十分尋常,但對她來說卻有著特殊的意義,女子本該手撚針線,而她李沐梁卻習武從軍,這一份情意從始至終都未曾變過,隻因為當年那一位風度翩翩的紈絝子弟腰間總喜歡配著一把雙股彎刀!
絕頂高手皆如王越一般,到了某一種境界便可不滯於物,故而斷定一個人或某一招究竟淩厲與否,其實於兵刃而言根本就不重要,趁手的兵器不過是錦上添花……此時女子秀發飄揚,眸中雖沒有情感流露,卻不允許任何人在自己麵前傷到陳玉知一絲一毫!
拔刀斬寒芒畢露,一道如臘月裏初升陽光般的刀芒直掠戎犬王,饒是雙龍釜禦再快也難以應對,陳玉知在此危難之際心如止水,更突然有一種雷肖陽站在自己麵前的感覺……
這錯覺一閃即逝,隻聽見腦後轟隆一聲悶響,陳天耀倒退數丈,死死盯著李沐梁,怒道:“陳玉知,你如今竟會靠一個女子保命,廢物!”
若放在從前,這一聲廢物根本就刺激不到黑袍劍客,但如今已然不同,失去了修為的陳玉知比誰都沮喪,本想著趕到盤陽護李延山離去便可,誰知一波三折竟須燃境才能撼退王越,當下隻得默不作聲,碎道:“廢物也比你這條戎犬強!”
“放肆!”
蟒袍男子甚是威嚴,似乎已經有了些帝王之姿,興許是受到了龍脈氣運的影響,但不得不說……還真像那麽回事。
“踏、踏、踏!”
馬匹士卒行軍之聲不絕於耳,號角與呐喊齊鳴,戎犬王旗不斷靠近,數萬大軍逐漸襲來,在這並州與豫州交界的開闊地域,一千玄甲龍騎根本沒有退路,許多人都想起了從前在定北城外的一幕幕驚天場景,但今日雖有幸與陳統領相逢,卻再也瞧不見他那一人撼天動地的手段了。
人生一場總有盡頭,無非遲遲早早,誰又能逃出命運?男子漢披甲殺敵,拋頭顱灑熱血,還要有什麽勞什子的追求!一千玄甲龍騎頭一次擅自行動,所有人默契到了極致,在同一時間朝戎犬大軍馳馬而去,無一人心有遲疑!
“願來世再入西府軍,願來世再披符甲隨統領征戰四方!”
玄甲龍騎齊聲高喊,最心痛之人當屬陳玉知,他心生恨意卻又無力反抗,反複想著王越為何要阻攔西府軍,陳天耀又為何能得到龍脈氣運,這江山引領風騷之人……難道有他一人還不夠?
屋漏偏逢連夜雨,老話總是發人深省,這數萬大軍方至,又聞得野獸嘶吼連連,那蹄子踐踏土壤所發出的奇怪聲響黑袍男子甚是熟悉……
莫說是陳玉知,馬岱與玄甲龍騎皆心中了然,不久後拓跋野與數千獸騎再現人間,冤家路窄兩相望,陳天耀更是幸災樂禍,心中萌芽出了戲謔黑袍的念想,當即朝遠處退走,冷笑道:“陳玉知,你們老熟人好好敘舊,本王容你多苟且片刻,哈哈哈!”
李延山與曲蘭舌橋不下,如何都猜不到為何還能瞧見胡人獸騎,這些本該在那一場戰役後徹底消失的氏族騎兵,怎會突然出現在中原?
拓跋野遠遠便瞧見了一頭發白的陳玉知,當即擠出了一個扭曲笑容,嘶吼道:“陳玉知,真沒想到還能遇見你……”
男子皺眉緊握黑劍,疑惑道:“拓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