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間至味,通幽境
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
歐陽休斟茶兩杯,自飲其一而釋然,麵對另一杯萃茶無端消失,相隔兩地卻可侃侃而談:“陳玉知,這萃字乃是出類拔萃之意,並不會讓境界與感悟提升……人生如萃茶一杯,必須經曆陽光暴曬、鐵鍋翻炒,吸天地精華而律己,占五行八卦而濃鬱,受盡人間苦,方能香回甘!包駝駝一事你不必介懷,整座江湖都欠你一句多謝,今日能否突破九品境化解危機全憑天意,儒聖不可逆天,卻能斷言你日後定屬天下之萃!”
青衫仍然緊閉雙眸,指尖微微顫動,喃喃自語:“出類拔萃?”
長棲鎮,孩童們散了學堂,雖是夕陽西下,卻無斷腸人在天涯!嬉嬉鬧鬧之境讓兩位當代儒聖眷戀不已,兩人負手趴在窗沿邊,自然是潘安更瀟灑一些,陸機一臉慵懶神色,碎道:“歐陽休這個老家夥,扣扣搜搜了一輩子,唯獨這一次倒是讓我另眼相看了!”
潘安莞爾一笑,今日愈發覺得陸機沒了儒聖模樣兒,興許是他境界又拔高了許多,高到了自己瞧不通透的地步,“陸機,這萃字雖無實質體現,但對那小子日後大有裨益,今日他要入通幽境嘍!”
書齋先生起身捋了捋衣袖,依舊探手憑空變出一張茶幾,其上煮茶溫酒如先生當日驅逐龍虎山之人一般,他破天荒選了一杯酒,笑問:“你選茶還是選酒?”
潘安無奈搖頭,碎道:“你這儒聖愈發無賴,茶杯裏明明也是酒,真以為我瞧不出端倪?”
陸機朗聲大笑,這笑聲透出窗外引來路人觀望,興許她們隻是想借機多瞧幾眼潘安而已,隻是這些小事書齋先生並不放在眼裏,畢竟論起玉樹臨風,他比不上陳玉知,更比不上潘安這位不世美男。
“茶與酒並非由我所決定,你潘大家心中有酒而已!茶與酒都是人間清歡,本質上也沒什麽區別,飲酒可癲茶亦醉,說起來皆在心間一寸權衡,淺飲一杯名曰怡情,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也!”
潘安從袖中取出一卷冊子,遞給陸機彬彬有禮,言道:“論境界你已經在我之上,這本《肇論》我已然用盡感悟,下半冊便由你來撰寫吧!對了,你覺得陳玉知是烈酒還是萃茶?”
陸機將小冊子歸於袖中,思索片刻不得解,歎道:“儒聖也沒什麽了不起,到頭來還瞧不透一個小家夥!這江湖岌岌可危之時並不需要仙人撫頂,九品境綽綽有餘……他不似茶與酒,更像每個人心中所期盼的人間至味!”
漠北地窖深處,陳玉知猛然睜開雙眸,一股蓬勃生機不斷湧入周身百穴之中,古果花種、黃蠟與幾滴晶瑩剔透盤旋於小屋中,此時他才明白賣布先生言下之意,這最後一味溫潤之物乃是眼淚,或者稱作情人淚。
曾經擁有何其多?每個女子或多或少都朝對自己流過炙熱淚珠,而自己卻渾然不知,亦在漠北苦思冥想不得通透,此時回憶實在可笑至極!
“無瑕,等著我!”
百穴不斷煥發生機,那萃綠氣息引得陳玉知青絲飄揚,他閉上雙眸借儒聖所言出類拔萃,誓要一舉突破九品境。沉下心神後往昔感悟不斷浮現,劍意、刀意、符籙、雷法、陣法,所有招式伴隨熟悉麵容了然於心。
獻狼皇城,大殿之外已是一片狼藉,宮中大小樓宇損毀過半,所幸大戰前所有無辜宮女早已離開,要不然死傷將更為慘烈。小公子以十二銀刺牽製胡車兒與費戒,這師徒聯手之下女子隻得分出六刺防身,故而一時半會也無法占據上風。
拳師洞主與幽冥渡主合力圍攻女帝,奈何女子原先受了傷,任憑如何咬牙切齒都無法左右戰局。
茅山小道率先殺入人群,為了陳玉知不惜大開殺戒,染了道心亦無妨,往日自己潔身自好隻求不沾因果,而如今想來甚是可笑!入世紅塵煉心,殺戮又有何懼?他仰天大喊:“李溪揚今日向天試劍,以血證道亦是正道!”
一劍可作滔天浪,一劍可撼千百樓,雷擊桃木劍與白狐助陣,橫掃下漠北士卒死傷不計其數。
親王見狀怒吼一聲,攜著狼牙刃與道人纏鬥不休。段歸猿在遠處瞧得出神,今時不同往日,道人已然與木吟鎮截然不同,想不到才短短數日光景便能脫胎換骨,他歎了句漠北豈能輸給中原?隨後與齜牙小兒衝入人潮,長刀研所過之處殷紅一片。
勢如破竹吾往矣,一時間眾不敵寡,花骨分神以花天狂骨相助女帝,若能替她擺脫纏鬥,今日之戰便有一線生機,而少年郎終究差了些火候,方寸間一拳轟散飛刀,喝道:“沙栝院,你去解決這隻小蒼蠅!”
花天狂骨分崩離析,少年郎陷入險境,幽冥渡主瞬身掠至地麵,一抓狠狠朝花骨天靈蓋拍去,壓迫之勢令得後者無法動彈。
女帝自然不允許陳玉知的兄弟命喪獻狼,如若不然就算死也無法含笑九泉,她不顧方寸間的攻勢,一掌換一拳救下花骨,代價便是氣息漸漸萎靡,已然無法再與兩人交鋒而不敗。
漠北士卒與江湖中人前赴後繼,所有人隻能瞧著女帝嘴角滲出血跡,卻始終無法力挽狂瀾,這一戰獻狼地動山搖,百姓們深知女帝大難臨頭,卻無人敢朝皇城多瞧一眼,這般冷暖無常便是天下人心……
深黑狼袍墜於少年郎身前,她撫著胸口怒道:“拳師洞與幽冥渡為何要插手廟堂之事?”
沙栝院視線緊鎖女帝胸前,眸中顯而易見,而上身之人則要剛毅許多,胸前符文返璞歸真寥寥無幾,卻異常耀眼奪目,他平淡道:“木吟鎮忽有變故,霍庚與霍替重傷未愈,這事兒恐怕不用我多言吧?女帝既然有意袒護中原,便莫要怨天尤人!”
月無瑕緊鎖眉頭,自打登基以來便從未受過此等羞辱,她負手輕擺,示意少年郎找機會離開此處,嘴上不忘譏諷:“好個莫要怨天尤人,真以為二人合力便是無敵?”
沙栝院一臉竊笑,嘖嘖道:“不算無敵,但對付你已然足夠!”
此時小公子已然戰至獻狼城外,亦不知曉女帝深陷困境,而她月無瑕一生自傲,當即便打算拚去這一身修為與兩人同歸於盡,誰知遠處一聲怒喝:“足夠你大爺!”
嬌怒之聲應是個女子,月無瑕渾身一顫,疑惑道:“玉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