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出類拔萃,第三字
合歡桃核終堪恨,裏許颯遝別無人。
陳玉知的傷勢並不致命,在經過小公子一番調理後已然無恙,但興許是心灰意冷傷了神,饒是女子如何呼喚都仍在昏迷中不願蘇醒,而女帝的傷勢卻有些嚴重,她以通幽巔峰與早年便入洞玄的豢狼人交手平分秋色,其中隱晦不言而喻。
勞心費神半晌,小公子額頭滲出許多汗珠,好在女帝並未與陳玉知一般無賴,緩緩睜開雙眼,一臉疲倦。
“小小,辛苦你了。”
她拿著一塊兒濕布擦拭額頭,歎道:“辛苦倒也算不上,隻是擔心你而已,昨夜與豢狼人一戰幾乎拚上了性命,當真是要掀開血戰帷幕了?”
“哼,那老家夥都敢入宮動手了,難道還要我忍氣吞聲?”
小公子見女帝罵罵咧咧,當即打趣道:“怕是因為他傷了陳玉知,這才讓女帝您暴怒出手的吧?”
女帝垂頭不語,似是想起了青衫離開大殿時的蕭瑟背影,其實這獻狼有多危險他怎會不知,而深夜入宮更是險之又險,此等情意若非自己修為差了些許,隻怕昨夜便會掌斃豢狼人。
小公子見她不言不語,問道:“你的探子與九天玄姬掌控漠北半數情報,怎會挖不出宮中那些牆頭草?”
紅袍女子走下床榻,興許昨夜之故有些脫力,整個人顯得莫名憔悴,她言道:“野草亦能淨除否?挖了又有何用,不提也罷!隻可惜這些年到了瓶頸,若能突破至洞玄境,你我二人對付他們足矣!”
“小月,你平日裏總是裝出一副女帝該有的冰冷,實則心善悲憫,若當年入通幽境後肯狠心領大軍一同入關,興許早就依仗功法淩駕於漠北之巔了,也不至於敗在甲子刀客手下,如今還被人詬病私通晉朝皇子,當真憋屈……”
女帝傳喚宮女,換上一襲深黑狼袍,唯獨不見女官玉京子,小公子瞧著她的玲瓏曲線暗自低頭瞥了瞥胸前,悄然一歎。
“小小,我並不後悔當年敗於菜刀之下,反而慶幸未開殺戒塗炭生靈,若無端掀起戰事又與那些人有何不同?興許雷老頭也瞧出了些端倪,故而才會對我留了一手,試問當年他若以一甲子刀意向我斬來,後果該是如何?隻怕也無緣與陳玉知相識了。”
小公子笑得曖昧,打趣女帝無時無刻都在念叨意中人,一番嬉鬧倒也沒有如臨大敵的緊迫,她許久後又問:“小月,此後有何打算?”
“獻狼如今暗潮湧動,台麵上有費戒、胡車兒、王北年、月無牙等人,暗地裏則有拳師洞、幽冥渡這兩股勢力蟄伏,大戰後漠北兵權皆在紀還圖手中,他究竟站在哪一方還很難確定,而濯山與寧財神是否會來獻狼亦不可知,小小……若時運不濟,興許僅有咱們二人迎敵。”
小公子碎道:“濯山與寧財神恐怕來了也幫不上忙,隻是紀還圖那個大耳賊甚是可惡,他若也成了牆頭草,本姑娘第一個先斬了他!二人就二人,還怕了他們不成?陳玉知還有兩位兄弟也到了獻狼,多多少少總能幫上些忙,不必擔心!”
那一日夕陽染紅獻狼,如血一般嫣紅。
女帝內傷未愈,在皇城大殿外一人立於眾人前,麵對眼前摩肩接踵的景象心中格外澄清,平淡道:“月無瑕在此恭候多時,今日堅守並非貪權戀勢,僅以一顆悲憫之心護佑漠北蒼生,以戰止戰。”
十二鳳尾刺倒懸,寒芒展露前所未有之意,她瞥了瞥紀還圖,言道:“不死不休而已!”
陳玉知此時靜躺地窖仍未蘇醒,茅山小道肩盤白狐,手握雷擊桃木劍,彰顯道門正統姿態,言道:“句容茅山,李溪揚前來討教!”
少年郎有些緊張,結結巴巴碎了句:“路見不平!”
四人身後除了九天玄姬外並無旁人,反觀遠處人山人海,丞相紀還圖調兵遣將把皇城圍了個水泄不通,王北年曾是左右兩軍共主,雖然戰敗後解甲歸田,但往昔威信仍在。
豢狼人費戒、親王月無牙、胡車兒以及拳師洞與幽冥渡之人比比皆是,此番大戰任憑女帝有多少通天手段都顯得捉襟見肘,畢竟主張政變之勢過於龐大,已然無法阻礙。
親王肩扛狼牙刃,登基為帝近在遲尺,他走出人群一臉桀然,言道:“你私通陳玉知有辱漠北皇室門風,涼州一戰更多次暗中出手相助,此等所作所為如何堪當大任?念在兄妹一場,若你就此退位離去,我可不計前嫌饒你一命!”
女帝笑得譏諷,當瞧見紀還圖領兵入宮後更是心灰意冷,興許濯山與寧財神有心相助,卻也不可能主導戰局走向,她言道:“與中原一戰前我竭力反對,若不是爾等趾高氣揚自命不凡,漠北怎麽元氣大傷?王北年戰時抗命其罪當誅,我念往昔舊情以解甲歸田責罰已是仁至義盡!數萬狼騎本可平安歸於漠北,皆因胡車兒一己私欲獻祭而亡,這獻祭乃是先祖為了護國而留下的後手,卻被小人草草用之,最後敗於甲子刀客手下斷臂遠走!你們所留下的爛攤子是誰在每夜挑燈埋頭打理?”
女帝愈發孑然,最後不禁問道:“這樣的漠北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王北年有些羞愧之色,而胡車兒則是滿心仇怨,怒道:“妖言惑眾!當日若不是你與小公子在黑水城救下陳玉知,涼州大戰漠北怎會落敗?”
小公子露出了虎牙,笑道:“什麽狗屁狼王,竟還不如一個九品境的中原小子,當真可笑!你啊,也就適合幹一些在背地裏鬼鬼祟祟的勾當,斷臂恢複又能如何?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兩女不但修為精深,論起牙尖嘴利的功夫更是所向睥睨,一眾掀起政變之人個個語塞難言,一行大雁朝南展翅,兩道身影落於小公子身旁,女子問道:“你們來送死?”
齜牙小兒訕笑撓頭,當日在九裏坡受恩於人,如今得知女帝有難,他又怎會置之不理?雖說自己的一口齙牙瞧著不像好人,但心中一杆秤砣自有評判,笑道:“報恩不言早,湊巧便是好!”
小公子聞言瞥向段歸猿,碎道:“我呸,你也是來報恩的?”
破舊草履,粉花披肩,男子頭戴鬥笠手握長刀研,瞧著黑漆漆一片的敵人渾身一顫,笑道:“收了財神爺的報酬,自然是來替人消災的,隻是沒想到會有如此陣仗,真有些後悔!”
男子說著與茅山小道相視一笑,小雜毛覺得他與陳玉知有些相似,臨危不亂還能開玩笑的模樣簡直如出一轍。
大戰一觸即發,豢狼人與胡車兒死死盯著十二鳳尾刺,誰人不知隻要能壓製小公子便可奠定勝局?
遠之又遠便是中原,大鴻廬之內有個白發老者身前無人,卻又斟茶兩杯,歎道:“萃字乃是出類拔萃之意,國子監之事多少與我有關,也罷……今日便還了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