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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百尺竿頭,龍碎月

  “陳玉知”三字在中原乃是軍中傳奇,而這三字到了漠北自然背道而馳,雖談不上人人深惡痛絕,卻也不遑多讓。


  有些江湖遊俠覺得陳玉知膽子實在太大,竟敢踏足漠北疆土且大放厥詞,更毀了象征皇室圖騰的枯木風鈴,這家夥若想平安回到中原,除非天人下凡搭救,否則斷然不可能有那一天。


  霍替言道:“你這區區九品境的實力怎能擊敗胡車兒?”


  鎮中大多數人都不想放過陳玉知,但終歸對青衫往昔的所作所為心有餘悸,跌境至通幽的胡車兒尚且不論,憑借一己之力讓狼騎消失於此間的本領試問誰能做到?至少這木吟鎮所有人都沒法保證。


  陳玉知輕抬手臂,將小拇指給比劃了出來,笑道:“胡車兒就是這個!九品境怎麽了?九品境與你們這群烏合之眾過招綽綽有餘,井底之蛙莫要以為境界才是衡量高低的標準,當日盤陽有個大和尚以三品境踏雲而入,不僅能蔑視所有洞玄之人,更可撼退災劫雷雲,你懂個屁!”


  這一句你懂個屁全然是駁了拳師洞的顏麵,而小雜毛與花骨則更關心那個三品境的大和尚究竟是誰,亦聽出當日一戰這和尚便是主導關鍵勝負之人。此時同樣的想法在兩人心中萌芽,他們皆認為自己錯過了一場驚天大戰,而罪歸禍首便是獨自前往盤陽懷抱赴死之心的陳玉知!


  霍替不怒反笑,言道:“你有種!就不怕死在漠北?”


  梧桐又燃火流刃,陳玉知淡然道:“世間大悲無非美人珠黃、英雄遲暮,若不珍惜年少意氣時,難道要等老了再後悔?生或死還不用你來評判,至少你擋不住我的前進腳步,至少漠北遮不了我的遠眺目光!”


  霍替畢竟成名已經,他此時覺得陳玉知所蘊含的底氣已然超越了通幽境之人,但這區區九品何以言勇?想大放厥詞可以,但前提是先硬過自己這雙鐵拳。


  “好,就讓我瞧一瞧讓漠北大軍铩羽而歸之人有何能耐!”


  青衫不再與拳師洞之人多費口舌,側臉望著遠處白衣女子,嘴裏念叨:“小小,這一招是在落梨陣中所悟,興許你當時正打盹並未瞧見,雖說還未能大成,但對付拳師洞之人應是足矣……說這麽多不是為了顯擺,而是一招後力竭兄弟們的安危便交給你了。”


  白衣女子兩手叉腰,微微俯下身子衝陳玉知瞪了瞪眼,虎牙作勢要咬,碎了句:“無賴!”


  陳玉知咧嘴一笑,抬臂朝前緊握千梧桐呈一字之勢,繼而將另一隻手輕輕搭在右臂龍紋之上,這漫天龍威一閃即逝,繼而統統湧入千梧桐上一絲不漏。若非先前雙臂不斷強化打磨,想使出這一招簡直癡人說夢,記得當時漫天梨花一波繚亂過一波,自己本想以霸龍吟吞了這漫天花瓣,卻在機緣巧合之下領悟了第二招,興許是盤龍玉在指引自己前進方向,興許是自己天賦異稟,不過此時談這些確實有些不合時宜,這一招首次問世,若不擊敗眼前拳師,談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青衫將龍威統統封禁於千梧桐內,臨近爆發時雙臂高舉刀柄,一擊重叩而下,喝道:“龍碎月!”


  鱗波龍碎月,荏苒年芳歇。


  木吟破拳師,巧綴春一楔。


  青色月牙毀去半條長街,漫天龍威讓人不寒而栗,衝擊波與霍替雙拳不斷交鋒,這踏入通幽境多年的拳師使出了全力,胸口符文將一雙鐵拳染紅,你來我往間不斷退後,他自然是沒有倒退一步,但卻被龍碎月之勢硬生生推到了鎮外,他沒料到九品境之人竟能施展出這等神通,更覺得先前輕敵之舉實屬自尋死路。


  陳玉知竭力一擊後癱倒在地,而霍替與霍庚則在龍碎月的轟響中倒於城外,生死不知卻也不遑多讓。


  李溪揚與花骨瞧得目瞪口呆,這家夥成長的速度堪比妖孽,隻要稍不留神便會被他遠遠甩在後頭,任憑如何追趕都無能為力,饒是小公子都不由自主張開了小嘴,輕歎道:“妖孽,這一擊動蕩江湖足矣。”


  女子祭出十二支鳳尾銀刺,依次倒懸於陳玉知身旁,繼而扶起陳玉知,帶著眾人朝鎮外走去,而那些見青衫力竭打算趁人之危者紛紛逃離了長街,若說陳玉知能讓人不寒而栗,那小公子便能讓一座江湖肝膽俱裂,這其中的隱晦人盡皆知。


  木吟鎮中有處高樓冠絕此間,樓上一層酒館有個男子斜靠木欄雅座,連身旁的妖嬈女子都未曾多瞥一眼,一株吊籃內綠植拂肩,淡淡青草香被女子的香脂所掩蓋,背著一把殘破長槍之人用一指蹭了蹭鼻尖,小聲笑道:“有意思……”


  正當女子疑惑之時,以古稀年成名漠北的祁山郎躍下樓台,女子大聲高喊:“客官還未結賬!”


  “失禮了!”


  半空中許多碎銀被其擲回高樓木欄,依次平鋪於紅木扶手上紋絲不動,這一手付賬本領風輕雲淡,卻讓酒館中的侍女都窺伺出了端倪,此人定然不凡。


  出了小鎮後一行人在荒漠裏稍作停歇,欲朝南邊一處城關而去,聽聞冰肌閻羅亦在此處。


  陳玉知雖然虛弱,卻也替小公子一一介紹了自己的兄弟,待到鄰家少年時,青衫瞅了瞅小雜毛,疑惑道:“道爺,這位小兄弟是何人?”


  李溪揚也是稀裏糊塗,問道:“你怎麽會在木吟鎮?”


  少年如狐狸般搓了搓嘴,說道:“我叫小白……當日在顏巷村李溪揚替我沾了殺孽,你們興許不知道,我若再沾冤仇因果的孽債便會被天道鎮壓而亡,人間善惡複雜,一場雪後所有人都亂了,饞嘴的要吃肉、奢靡的要穿貂、臭美的搔首弄姿、感慨的揮墨疾書,雪是好雪,人卻不是!我是白狐得道,不懂人情世故,但卻知曉有個道人替我沾了殺孽不求回報,我族報恩是天性,故而跟著來到了木吟鎮。”


  陳玉知一臉驚訝,並不在意報恩與殺孽,而是幽幽問道:“這世間萬物真能得道化作人仙魔佛?”


  李溪揚擺了擺手,亦沒有懷疑小白的說辭與動機,而是言道:“從前聽過些地方異誌,茅山上也曾有傳聞,你這家夥如此驚訝作甚?少見多怪!”


  陳玉知理虧在前,自然不敢與小雜毛頂嘴,笑道:“道爺教訓得在理,是我孤陋寡聞了!不錯不錯,你以後也有追隨者了,可別總是說我與花骨一起欺負你。”


  花骨瞥了瞥陳玉知,瞧他一臉訕笑又有些虛弱,當即沒了怒意與不悅,咧嘴一笑。


  白衣女子扶著陳玉知,趁機在他腰間狠狠一掐,碎道:“都這麽虛弱了還不知消停?”


  “小小,我方才那一招龍碎月如何?”


  小公子暗自思索了一會兒,言之鑿鑿:“單論威力確實世間罕有,但你如今的境界在一擊之後便會任人宰割,不到生死存亡之際切莫施展,還有……枯木青藤之事江湖與廟堂都不會善罷甘休,你若不能早日入通幽,隻怕真就回不去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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