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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介儒生,書齋內

  周若若飯量不大,饒是麵對一桌子平日裏吃不著的小菜也沒了胃口,孩童到了夜裏容易睡眼惺忪,她瞧著三位哥哥出了屋子,迷迷糊糊問道:“娘親,哥哥出去做什麽?”


  婦人將她抱到了床榻上,蓋好棉被,言道:“快睡吧,哥哥們去打老鼠了。”


  “若若也想打老鼠!”


  小丫頭稚嫩的話語十分可愛,婦人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吹滅了一盞燭火,言道:“快睡覺,長大了才能打老鼠。”


  小女娃乖乖閉上了眼睛,長棲鎮門牌樓之下,李溪揚頭一次立在了青衫之前,麵對根根火把絲毫不懼,國子監院袍之下乃是許多黑色道袍,他有些不解,為何龍虎山這等道門會與廟堂勾結至深,倘若道人隻知曉追名逐利,那與尋常江湖之人有何區別,深厚底蘊又有何用?


  張道乙指了指青衫,對著兩位山門師伯言道:“他就是陳玉知!”


  張玉蟾與張端鬆乃是山門中的前輩,亦是當代張天師的師弟,此次入世隻為江湖氣運,雖說龍虎山內鎮壓著些許武當之運,但終究太過淺薄,想要福澤後代千秋,與國子監合作方是上策。


  自從龍虎山道人入世後,這奪取氣運的速度立竿見影,撇去劍塚、黃龍寺、秒玉山這等隱世宗門,整個江湖的氣運已然有七分歸於九龍聚藏,隻剩下涼、冀、青三州尚未得手,但有道門高人出馬,卻也隻是差了些時間而已。


  陳玉知瞧見了張道乙,譏諷道:“龍虎山真打算當廟堂的走狗?”


  張玉蟾與張端鬆畢竟是長輩,該有的架子與身段一樣不缺,自然不會同陳玉知爭辯,張道乙怒道:“是不是走狗還輪不到你來評判,今日你必將成為一條喪家之犬!”


  李溪揚沒有客氣,自從離開句容,他便對龍虎山之人沒有好感,亦覺得他們有損道人風範,實在受不起頂上道髻!

  樓閣可撼,大地可覆。


  陳玉知本以為小雜毛想借助自己的掌心雷馭敵,而當他平舉一臂時,才知曉這家夥又打算使新招了,不禁笑道:“道爺威武!”


  平舉之後緩緩下壓,真意聚入地表,寸寸而下看似緩慢,卻也快到了極致。小鎮乃楚河,漢界之中人仰馬翻,僅有兩位老道能夠穩住身形。陳玉知在後方吃驚不已,這手段與當日胡車兒所施展的“地煞陷陣”異曲同工,可謂是一門蚍蜉撼大樹的通天手段。


  張玉蟾捋了捋胡須,言道:“登真隱訣不錯,隻是你境界太低!”


  道人一手朝夜空高舉,塌陷之後的地麵漸漸升起,恢複如初,全然瞧不出有任何異樣。


  小雜毛不敵老道士,一手彈起連帶著身子朝後甩去,在原地轉了兩圈才緩緩穩住,亦受了不輕的內傷,三人最討厭的事情,便是小輩恩怨、老輩亂入,倚老賣老或者以大欺小的場麵實在讓人不服,陳玉知拔出了千梧桐,打算與對方決一死戰。


  張端鬆突然喝道:“止!”


  一股無形威壓瞬息鎖住了陳玉知三人,就如同那日在萬毒窟一般,而此時的禁錮卻更為晦澀,就連想張口說話都沒有辦法。這張端鬆所修乃是“一語成讖”之法,與儒家聖人的意境有幾分相似,少了些溝通天地的真意,卻多了些毋庸置疑的霸道。


  花骨努力掙紮,而後與另外兩人一般流出了冷汗,隻見張道乙緩緩朝門牌樓走來,還抽出了佩劍,眸中殺意難以掩飾,他笑道:“陳玉知,今日就算西府軍傾巢而出,你也難逃一死!”


  青衫連彰顯怒容的權利都沒有,隻得瞧著他緩步上前,鎮外兩個老道士仍然沒有下馬,捋著胡須似是很瞧不起自己一般,而愈是如此不屑,便愈能點燃陳玉知的怒火與戰意,死死掙紮間竟微微將千梧桐抬高了半寸。


  張端鬆不由一怔,沒想到區區九品的小輩,竟能在自己的讖語下隱隱而破,他臉上雖沒有波瀾,心裏卻卷起了驚濤駭浪,這小輩絕不能留,若給他悟得大道的時日,隻怕龍虎山再無安寧。


  “鎮!”


  老道士又是一聲大喝,勁風將馬後小輩與江湖遊俠震退幾步,而陳玉知則如遭遇了泰山壓頂一般,整個人被鎮壓在地麵,沒有一絲反抗餘力。


  張道乙沒有在意李溪揚與花骨,而是直直走到了陳玉知身旁,欲自上而下一劍穿破對方心房,嘴上笑道:“隻怕你再也沒機會上龍虎山討教了!”


  寒芒漸落。


  一味書齋內,有盞燭火通透爍亮,陸機仍是一副和藹之色,提筆朝自己舌尖沾了沾,繼而在那小小紙鳶上輕點,“破”字無端浮現,紙鳶流光一閃掠出了窗沿。


  就在劍尖即將觸及青衫時,漫天威壓消失一空,陳玉知側身避開一劍,千梧桐刀意乍現,重叩之下斬了個猝不及防,張道乙胸前被劃出了一道口子,直至臉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位老道也有些納悶,但見張道乙受傷,齊齊掠下馬背,欲以雷霆之勢取了三人小命。


  張道乙似乎是被毀了容,跌倒在地上不斷打滾,也不知是疼痛還是心痛。


  張玉蟾素來與他頗為親近,見張道乙如此慘狀,怒目猙獰,伸出三指呈鎖喉之勢,通幽巔峰的境界顯得一往無前。


  書齋裏,陸機疾書“風緊離亭”四字,長棲鎮忽而刮起了陣陣狂風,青衫三人被卷入其中,無端消失在了門派樓下。


  兩個老道士驟然止步,瞧著風散雲舒,撲空後的感覺仿佛吃癟一般難言。


  燭火下,陸機麵帶笑意,朝三人微微點頭,陳玉知疑惑道:“陸先生?”


  他笑吟吟地走出了一味書齋,嘴裏念著:“讖意留君君不住,書齋內,少清歡。”


  先生的話語眾人不明真意,卻也猜到了一二,小雜毛言道:“方才應該是這位先生出手救了你。”


  花骨扶起了陳玉知,三人沒有出書齋,而是倚著木門朝鎮口望去。


  陸機將平日裏批改學生課業的竹筆擲向了夜空,隻見高升不見落,問道:“小鎮乃是清淨地,道人亦是亂世佛,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兩位老道眯著雙眼,挺起脊背將氣勢拔高,欲破了這儒生的清幽淡然,問道:“你是何人?”


  “一介儒生書齋內,潘江陸海而後者。”


  “陸機!”


  老道麵露凝重之色,這陸機乃是當今文壇巔峰之一,亦與潘安並肩雙聖之位,乃是名副其實的儒聖。張端鬆的讖語之法在陸機麵前如同兒戲,這便是聖境與尋常境界的差別,隻是沒想到他竟會出現在涼州一處小鎮中。


  陸機一手握於前,一手負於後,彬彬而言:“是你們自己走,還是我送你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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