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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歲暮天寒,竹鋒劍

  李溪揚仿佛聽到了“汪汪汪”在耳邊回蕩,他翻了個隻有月亮能瞧見的白眼,跟著陳玉知朝前摸去。


  劉益師顯然經驗不足,馬車軌跡從下沙郡外一路朝西蔓延,許妙言沿著泥濘追趕,絲毫不費功夫,他滿臉冷笑感歎這個老家夥聰明反被聰明誤。


  妙字輩的翹楚將手中镔鐵棍飛擲而出,哢嚓之後折斷了車軲轆,片刻後這群齊門小輩包圍了劉太常,老者躍下馬背濺了一身泥巴,冷眼朝對蒙麵之人,言道:“荊州隻有你們齊門善使镔鐵棍,如此明顯之事還需要蒙麵嗎?”


  許妙言揭下了黑巾,五大三粗之人露出了得意神色,笑道:“在下沙郡中自然是要蒙麵的,但此時夜黑風高,除了一輪明月外再無旁人,蒙與不蒙其實相差無幾,反正劉太常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老者是個讀書人,精通音律,對動刀動槍之事最是反感,他雖故意挺起腰杆子,卻還是被對方的一句話給嚇退了兩步,當即怒道:“我與王監院乃是故交,你若就此離去我全當此事沒有發生!”


  男子朝折了軲轆的馬車走去,老太常的家奴敢怒不敢言,瞧著一根根镔鐵棍瑟瑟發抖,齊門棍郎探手抽出了鐵棍,森然道:“你與王陽明是故交又如何?今日你被山匪襲擊而死,與我下沙分院有何關係?”


  “你……”


  遠處叢林之中,陳玉知瞧見了許妙言,碎道:“怪不得覺得眼熟,原來是你這隻癩蛤蟆……”


  小雜毛趴在陳玉知背上,探出了半個腦袋,問道:“又遇到熟人了?”


  “談不上熟,那家夥囂張跋扈,還有個老家夥在後頭撐腰!”


  “看完我們就撤吧?”


  陳玉知沒有離開的意思,顯然想看看齊門棍郎打算如何對付老者,他對當年陽明學府的院長沒什麽好感,但對許妙言厭惡得很,當日他曾想一棒子打死陸小音,這仇平日裏想不起來,今夜緣分使然,若不做點事情,實在對不起老天爺的安排!


  花骨見陳玉知不想離開,又將飛刀擰轉了起來,遠處棍郎以極為巧妙的手法挑開了數個木箱,見甬鍾後笑道:“侯乙編鍾……你這老家夥若能識相一點也不會淪落到這般田地,安心上路吧!”


  镔鐵棍朝劉益師當頭揮下,老太常嚇得癱坐於泥地,跟隨老者多年的家奴喊道:“老爺!”


  陳玉知瞧了瞧小雜毛,笑道:“汪汪汪!”


  一道青罡擊飛镔鐵棍,青衫走出了叢林,行於泥濘卻不染汙濁,喊道:“許妙言,你什麽時候成國子監的走狗了?”


  齊門棍郎拾起了鐵棍,眼中露出興奮之色,今夜可謂是一箭雙雕,不但得了侯乙編鍾,還遇到了久違的青衫黑劍。許妙言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今日眾多齊門好手在場,他可不信還拿不下一個青衫黑劍,笑道:“陳玉知,別來無恙啊!”


  “誰和你別來無恙?國子監的走狗可不配與我套近乎,你家那條啃金骨頭的老狗呢?”


  許妙言見他侮辱許顯德,不由捏緊了镔鐵棍,數十個齊門之人紛紛怒視陳玉知,他們知道立功的機會到了,若今日拿下青衫,不但能在齊門中脫穎而出,更能在國子監站穩腳跟,畢竟大多數人都沒有許妙言的運氣,能有一名長老在身旁扶持,想要平步青雲得用命去拚才是!


  齊門棍郎笑了笑,言道:“逞口舌之快算什麽男人,我沒想到當日在十裏杏林遇到的居然是當朝九皇子,也沒想到你一朝名動天下、一朝淪落江湖,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既然你自己送上門,那我就接受這份大禮了。”


  陳玉知鞘中嗡鳴,道袍知道這家夥又要開殺戒了,無奈歎道:“這才消停了沒幾天……又開始了。”


  劉益師不知來者何人,卻想抓緊最後的救命稻草,喊道:“大俠救命,我乃前西蜀太常,您若救老身一命,必有重謝!”


  黑劍出鞘,陳玉知喊道:“別廢話,誰稀罕你的重謝,趕緊帶著家奴逃命吧。”


  陳玉知一人迎了上去,一劍斬斷一根镔鐵棍,老太常剛從地上爬起來,那些蒙麵之人便統統倒在了泥地裏,僅剩下許妙言一人驚駭不已,他沒想到青衫已經有了這樣的修為境界,怒道:“陳玉知,天高地闊卻無你容身之處,放棄吧!”


  青衫與棍郎開始了對弈,家奴們將木箱從損壞的馬車上搬到了別處,一行人朝西而行,臨走時紛紛回頭,劉益師乃是讀書人,自然覺得此時逃命有些難堪,但自己與家奴都不是武者,若留在原地隻怕會成為累贅……


  陳玉知揮劍間似乎對劍鋒拂柳有了些明悟,卻來不及深想,言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隻癩蛤蟆來評價。”


  又一次硬碰硬,陳玉知再斷一棍,齊門棍郎見勢不妙想逃,卻被青衫一腳踩到了泥地裏,他頭一次感覺到了後悔,先前對陳玉知屠戮廬江分院的事還不屑一顧,總覺得有人在誇大其詞,就像與漠北和胡人的大戰一樣,許妙言不信青衫有這等氣魄與實力,今日交手方知坊間所言非虛。


  “你若敢下殺手,我爺爺必然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陳玉知見對方滿嘴泥濘,歎道:“我也不想造下殺孽,可若是放你回去,小爺的行蹤必然會暴露,許妙言,你說我該怎麽辦?”


  世人大多貪生怕死,許妙言見還有餘地,含糊道:“你放心,我對天發誓,一定不會泄露消息!”


  青衫腳下鬆了鬆,讓棍郎喘了幾口粗氣,言道:“這歲暮天寒的夜裏,你為何帶人打家劫舍?”


  許妙言不想道出實情,卻瞥見黑劍寒光一現,渾身打了個哆嗦。


  “侯乙編鍾,我是爺爺想奪取劉益師的侯乙編鍾!”


  “這編鍾有什麽特別,竟讓齊門如此看重?”


  “侯乙編鍾可破金篆玉函中的陣法,我隻知道這麽多……你現在能放我走了嗎?”


  陳玉知可不信他會遵守諾言,就像方才的自己一般,還不是學了三聲狗吠走出了叢林。


  從前總覺得最可貴的是相遇,而當真正遇到一個人、經曆一段情、輾轉一秋冬,方知久別重逢與別來無恙才能承載世間美好。


  “許妙言,要怪就怪你當日在杏林外對她動了殺心!”


  黑劍寒芒一閃,眼見許妙言將要身首異處,一柄竹鋒劍破風襲來,爽朗笑聲中走來一人。


  陳玉知橫劍躲過一擊,一腳將許妙言踢暈了過去,眯著眼朝遠處望去。方才那一劍比小骨頭的飛刀還要快上幾分,他不敢大意,卻也沒想到才片刻功夫就引來了敵人。


  小雜毛與花骨本在看戲,見勢不妙也躍出了叢林,陽明書律張開手掌,高舉朝天,邊走邊笑,言道:“來來來。”


  竹鋒劍應聲而歸,他倒是沒什麽殺意,隻是既然救下了許妙言,那與青衫必然不是一路人。


  張九日笑道:“閣下如此對待國子監院士,是不是太過分了?”


  陳玉知看清了對方模樣,歎道:“哎,真是冤家路窄,什麽風把陽明書律給吹到了荊州?”


  張九日一襲黑袍,與書聖的穿著有幾分相似,想當年他在盤陽自稱小書聖,陳玉知一直對此人嗤之以鼻,要論行書之法,自己亦是鋒發韻流,隻是平日裏懶得表現而已……也不知撞了什麽邪,自己與陽明七律恩怨不斷,真叫人傷腦筋。


  “陳玉知,我今日前來並不是為了國子監,而是想替丁寅駁回顏麵。”


  黑劍沒入鞘中,陳玉知抖了抖衣袖,問道:“怎麽個駁法?”


  星稀月明,行書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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