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二二章蒙上心頭的灰
特護病房內的裝飾,洋溢著淡淡的溫馨感,簡潔大方的流行款設計,說不出來的體貼與用心,至少對方對病床上人的喜好,了如指掌。
床旁邊的小櫃子上,放著些許新鮮的水果,散發著誘人的光澤與果香,右上角,最靠近病床的地方,並沒有放著慣有的百合鮮花,而是一款簡易的藍色沙漏,細膩的沙粒,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柔和鎮靜的湛藍色光芒,澄澈的帶著獨屬的透明感,在瓶內流暢的順著小孔,舒緩的下滑,臉色蒼白的羅雅,就這麽靜靜的看著滲走了的時間。
而一旁的羅亞,卻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發呆的妹妹,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手裏削好的蘋果,一瓣一瓣的切好遞過去:“嚐嚐,很甜。”
羅雅的視線,終於從那個藍色的沙漏上移開,渙散的焦點,在空中一點一點的拚接,直至蘋果的模樣,位置,準確的在視網膜上出現:“削蘋果功力見長。”
幹幹的唇角,已是不能讓她咧開一個微笑,給她的哥哥羅亞了,細小的紅色裂口,星星點點的密布其上,看的羅亞心頭一疼:“孩子還在,你不好,他自然也不會好。”
怪就怪,羅亞實在太了解他的妹妹了,這麽個重視家人的人,要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因為她自己的疏忽,而沒了,指不定該如何消沉,當然,他更不可能讓他的妹妹,因為他而沒了孩子,畢竟,他還沒有愚蠢到明知有坑,還要往裏跳的地步。
“想吃些什麽?”羅亞在將蘋果遞給羅雅的同時,小心翼翼的坐到病床前,把那個藍色的沙漏給倒了過來。
冰涼的蘋果,將剛從被子裏拿出來的溫熱指尖,侵襲的有點發抖,許是元氣大傷後的虛弱期吧,羅雅對於她哥哥將那漏了一半的藍色沙子又倒回去的舉動,不置可否。
“想喝點水,口渴。”倚靠在靠枕上的羅雅,在聽到孩子還在的時候,至今還有點不敢亂動,堪堪移了移,被棉被裹住的腿後,再次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的哥哥。
“少喝點水,還有,過一會兒,你朋友可能還會過來陪陪你,公司還有點事,等我回去處理,我不在的時候乖點。”
羅亞對於他妹妹與楊明輝的事情,隻字不提,更別說去問,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他更願意讓羅雅自己去解決她的事情,尤其還是這種夫妻之間的紛爭。
羅雅自然明白她哥哥對自己的包容與嗬護,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對不起她哥哥,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就要麵臨可能會到來的危機。
沙漏裏的藍色細沙,依舊細細的,一點一點的往下滲漏,帶著一去不複返的時間,慢慢流逝,一如斑駁的鏽褐色蘋果肉。
羅雅把喝完的水杯,放到沙漏旁,眼裏的餘光,不經意的一瞥,才發現,它在她稍不注意的時候,就再次將空空如也的沙漏玻璃底,給鋪的滿滿當當。
羅亞替她掖了掖被角:“我走了,有什麽事就叫看護,楊嫂在家裏給你燉湯,可能會晚點到,至於你的朋友,大概很快也會到了。”
羅雅突然有種想要拉住她哥哥的衝動,可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彌補她的過錯,這一切的發生,本可以完全避免的,隻要她當初不昏了頭,將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訴了楊明輝的話。
坐車準備去還手鏈的桑晚,在半路上被唐蜜的一個電話,給成功的截了下來。
要說這唐蜜,也是無意中得知羅雅住院的事情,倒不是羅亞特地打電話給她,而是,她今天的心,一直很慌亂,抬頭想要看看星星,占卜一二凶吉的時候,發現無星,那月亮,有和沒有,也實在沒什麽區別,反正長時間都被烏雲遮擋著,出於為了安心,她先給正在醫院裏做二次體檢的唐爸爸打了個電話,好在沒什麽大礙,問候幾句後,掛了電話,然後才給羅雅打的電話,起初一直沒人接,當自己想要給桑晚打電話,問問什麽情況的時候,對方給她回了,並且還告訴她,羅雅住院了,狀況不是很好,最起碼會消沉很久,所以希望她們能陪陪她,他現在有事,必須立刻回到E市,再然後,她就給桑晚打了電話,現在她們打算醫院的門口匯合。
唐蜜行色匆匆的站在馮唐家的門口,等著那遲遲不來的司機,她已經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鍾了,這裏不比其它位於商業街附近的地方,好打到車。
遠處霧茫茫,黑漆漆的一片,不是別的,正是連綿不絕的山峰,而她要工作的地方,更是處於最裏邊的那棟別墅中,白天的時候,這裏確實很美,靜悄悄的像極幅水墨畫,隻是晚上靜默的有些嚇人罷了,她覺得以前那個地方挺好的,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就搬到了這裏,現在好了,就連一貫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司機也不願來了。
唐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反正今晚就算不去看望羅雅,她也是得回去的,別人靠不住,也隻能靠自己。
“怎麽,打算就憑著兩條腿,走下山?”
剛做好心裏建設的的唐蜜,還沒踏出第一腳,就愣生生的被這走路不帶聲的馮唐,嚇得一哆嗦。
“方先生是有事了嗎?”唐蜜退至一邊,給馮唐讓道。
“方先生?方書雷?”馮唐的眼睛,逆著微弱的光,讓唐蜜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嗯。”唐蜜往旁邊去了去,嘴裏,心裏不停的念著女戒,以期望減輕自己大晚上和一個陌生男人在外的罪責。
“找他有事?”馮唐對於唐蜜的拘謹,有些不以為然。
“他不是馮先生找來的司機?”不解的聲音,讓人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憨意。
晚上,山裏的風,總有點陰寒,不過好在唐蜜穿的一如既往的多,加上被褥也成了冰絲被,睡在裏邊久了,對於寒冷,也不是那麽的難以忍受。
在聽了唐蜜答話的馮唐,終於還是皺起了長久不皺的眉頭,他可不記得他讓方書雷送過別人,更不記得方書雷是他的司機。
“他今天有事。”馮唐隻覺得今晚的他,有點不正常,尤其是親眼看到她從他臥室的被子裏,鑽出來的那刹那間。
唐蜜裝作渾不在意的瞥了馮唐一眼,隻不過不巧的是,二人的目光,剛剛好在半空中,碰觸焦灼在了一起。
三秒有餘的時間,不多不少,卻將唐蜜震驚的連連後退,急忙錯開目光,胡亂的向遠處,左右,不打緊的地方看去。
與之反應完全不同的馮唐,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下了床就表情十分豐富的唐蜜:“走吧,今晚隻能我送你了,你的方先生臨時有事,來不了。”
說著馮唐就錯開離他越來越遠的唐蜜,向前方的車庫走去,由於他不喜歡將充滿現代氣息的汽車,帶到他精心嗬護的莊園內,所以就在附近,臨時新建了個停車場。
唐蜜又羞又怒的咬著粉嫩的唇角,站在原地不願跟著那個不要臉的男人。
她今天不過是不小心躺在他的床上睡著了,迷迷糊糊的睡在被窩裏,給羅雅打了個電話,他……他怎麽能……那麽明目張膽的想……看……看她的……她的……
唐蜜紅著臉瞥了一眼她的胸口處,她沒習慣去穿那讓人羞的不能再羞的所謂的內衣,所以隻能穿自己繡的肚兜,平時還好,衣服穿的挺多,看不出,再……再說,誰會像他那樣,一點非禮勿視的禮貌都沒有,還那麽多的鬼規矩,差點就和她以前一般講究。
“你是打算走回去?”回頭的馮唐,頗為不耐的看著遠處磨磨唧唧的唐蜜,他今晚可能是昏了頭,才會來管她,要是等一會兒,方書雷忙完事情,反應過來,他……
唐蜜猶豫的看了看遠處不見底的盤山公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最終,唐蜜還是選擇了讓馮唐送她,慢慢悠悠的邁著小步加小跑的跟在馮唐身後,停車場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恰恰能讓唐蜜喘的冒出細密的汗珠。
馮唐的步伐,不緊不慢,非常有序,有節奏的往前走著,淡淡的幽香自身後傳來,不同於山間的花草香氣,柔軟的就像那綿綿的床鋪,這還真不是個讓他好好睡覺的時候,貪婪的放緩腳步,吸了滿鼻,唯有唐蜜不自知的繼續緊緊的跟在馮唐身後,以期望距離不要落下太遠。
全身心都在放鬆的馮唐,步伐是更慢了,他突然發現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雖說這問題對他睡眠的痛癢,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影響,總好過睡不著失眠吧,但,人有時就是一種向往完美,更好的貪婪物種,比如說此時的他。
在沒從老宅子出來之前,他對老爺子的安排,十分抵觸,不說他對自己用品的潔癖,就說睡女人給他焐好的被窩就夠讓他窩火了,可奈何對方是她,在接到方書雷的匯報時,起初,他還讓傭人放她走來著,隻覺得老爺子盡喜歡胡鬧,直到他回家,準備入睡,尤其是躺進被中時的舒緩,才知道來人大概是她,至於為什麽會這樣,緣由起因也不難猜,無非是有求於老爺子,那個老狐狸幺蛾子貫是多的不能再多,不過,這些對他都不壞,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夜晚能好好睡覺的他,這些小事實在是微不足道,但是現在……
餘光裏的唐蜜,由於跟不上他的腳步,臉蛋不知是著急的,還是熱的,緋紅緋紅的,大概是那暗染的胭脂汗覆了上去,稍微再看,甚至能隱約看到些許少女特有的細小絨毛,可愛的就像春天裏的卷耳嫩芽,顯然她也注意到了自己,那嫣紅爬的更是迅速,一會兒就轉至溫潤如玉的耳垂。
馮唐不慌不忙的收回目光,真是奇怪,今晚心髒跳動的頻率較之往常多了十幾下,想來是長久的不高強度鍛煉,影響到了自己,單單走這麽幾步山路,心髒的頻率就不對勁了。
隻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唐蜜,依然跟在馮唐身後,隻不過這下保持了三米開外的安全距離,馮唐也在努力的深呼吸,以此來調整自己的不正常心跳。
幽幽的清香,在這兒靜謐又無太大風的環境中,綿綿長長於鼻尖流淌,淡漠了遠山的清幽,軟化了薔薇園的芳香,精繪出香草美人的媚骨,據說古人在結婚前,新嫁娘都要絞麵,也不知她的皮膚是否能經受的住,這般一想,眼前便瞬間浮出今晚臥室裏的那一幕。
雪色單薄的睡衣,由於較之往常隨意的臥姿,將保守的細小領口,撐的皺起一隅,將將露出一根陷入皎白凝脂肌膚裏的鮮豔係帶,紅如聚斂的丹血,一下就讓他失了神,這般春色,說實話,很好看,他很喜歡,也許這也是,自己樂意耽誤睡覺時間,還要送她回去的原因吧。
馮唐轉身等了等三米開外的唐蜜,相較於被子裏殘存的香氣,他更中意呆在她身邊,要是能將她放在身邊睡覺就好了,可惜她不是一個男人,女人的是非,終是多了點,弄不好還會像某人年輕時一般,算不得體體麵麵。
當然,唐蜜要是知道,平時一本正經的馮先生,盡想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的事情,估計早就離的遠的不能再遠,哪裏還會有接下來斷人心腸的故事。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說完就獨自一人的去開車了,在此期間,唐蜜給桑晚發了個短信,告訴她,自己才坐上車,順便問了桑晚到哪了,要是到了的話,就先進去,自己可能會比較晚。
另一邊,坐在出租車上的桑晚,愣神的看著短信上,出現的醫院名字,很熟悉,熟悉到差點就成了她的魔咒,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很優秀,優秀到,可以輕易的在A市最頂級的醫院裏留任,按理說他這麽優秀的人不該認識她這麽個不學無術的人,畢竟自己除了挖挖八卦以外,其他什麽也不會,既不會做飯,也不會做家務,更不能與陸薇一般,與他誌同道合,誌趣相投。
桑晚緊盯著的手機屏幕逐漸變暗,直至完全變黑後,她才眨了眨眼睛,將目光移到別處,手機外殼的金屬冰涼感與腿上的溫度逐漸融合,最終獨留壓迫的重量,在這同屬性的暗夜裏,彰顯著心頭的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