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極（六）
穆子蘭在自己的府邸著急的等待，其實不光是自己，穆子榮也在自己的客棧裏坐立不安。昨天剛剛殿試完畢，穆子榮不是第一個交卷的，交卷的另有其人，這對穆子榮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還有三天就會放榜，自己究竟能不能高中狀元呢？如果連前三甲都進不了，自己的努力就都白費了。穆子蘭也是這樣想的，如果這次都過不了的話，下一次，穆子榮絕對會變本加厲讓穆子蘭幫他更多，穆子蘭已經惹不起這個麻煩了，最後搞不好自己也要搭進去。
放榜的那一天穆子蘭親自派人去守著，最後穆子榮終於進了三甲，雖是探花，但是已經好很多了，隨後穆子榮就進入了翰林院成為了七品編修。而那位比穆子榮還提前交卷的那個人高中了狀元，不過他似乎拒絕了更高的官位，自己堅持要從七品編修做起。
放榜結束後穆子蘭這顆懸著的心也就落下來了，好好的睡過一晚後，第二天下午，孟晚就來了。孟晚來的時候是笑著的，可是不難看出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疲倦。穆子蘭看著孟晚來了，也笑著相迎。孟晚一下來就給穆子蘭插上了一隻簪子，是木質的，上麵隻有一朵鳶尾花，是一支很樸素的簪子，是一支符合孟晚審美的簪子。
穆子蘭知道孟晚送了自己東西，也就沒有拒絕：“謝謝。”
“不用。你的哥哥中了探花，我想你也是很開心的吧。”
穆子蘭一聽這話臉色都變了，額頭上開始出現了不屬於這麽寒冷天氣的汗水，連說出的聲音都在顫抖：“你怎麽知道我的哥哥是探花？”
“穆子蘭，穆子榮，很難猜嗎？”
確實不難猜，穆子蘭知道真相後真的是想要直接殺了穆子榮，用這麽明顯的名字是想置她於死地嗎？穆子蘭以前騙人的時候絕對不會露出這種會被人發覺的表情，包括以前的孟晚也一樣，可是對待現在的孟晚，穆子蘭已經做不到如此冷靜。曾經是慣犯的自己，如今在孟晚麵前已經像一個新手一樣，漏洞百出。穆子蘭咽了一下口水，可是還是止不住的緊張：“你想怎樣？”
“什麽怎麽樣？為你慶祝啊！以後至少在這個全是大男人的地方會有人替你說話啊。再說了，你哥哥的那篇策論我也看了，確實不錯。早知道你的哥哥這麽有能力，你也不用來這兒受苦了。”
“這兒不苦，雖是彌漫著硝煙，可是也總比每天受皮肉之苦好一點。”
“可是我看你的手不是很粗糙啊？”
“能讓別人看見的地方自然要保護好，要不然怎麽樣讓別人相信我是一個大小姐呢？”
“你，受委屈了。對了，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逛燈會吧。”
“好，我還從來沒有正大光明的去逛燈會呢？”
“ 那待會兒我來接你。”
“好。”
穆子蘭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部都拿出來挑選，可是最後挑來挑去，穆子蘭發現根本就沒有挑的必要，因為所有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白，所有的衣服都是一個調調，這是一個女人的悲哀啊！最後穆子蘭隻挑了一件比較新的衣服，然後插上孟晚送的發簪，坐在鏡子前一直看著自己，樸素的款式，古典的顏色，正是自己喜歡的樣子。
本來要去逛燈會的兩個人怎麽也沒有想到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孟晚還沒有來接穆子蘭，這天就已經下起了大雨，那大雨何止是傾盆，大得不得了，以至於孟晚都派人來說去不了，改日再約。不過，穆子蘭雖然沒有迎來孟晚，卻迎來了另一個客人。
穆子榮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才剛剛換過，頭發雖有一點濕潤，可是還是保持了自己一貫的‘風度’。穆子蘭看著自己的哥哥喝茶，然後再放下茶杯，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了：“哥，來自己妹妹家還親自帶衣物，你還真是客氣了。”
“子蘭，都是一家人，何必這樣為難呢？瞧你說的話，多尖酸，多刻薄。”
“哥，正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我才幫你，你呢？就用穆子榮這個名字，你是覺得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子蘭，哥哥是來光耀門楣的，自然得用真名，還有，哥哥可是靠自己的本事考進去的。”
穆子蘭強忍住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歎了一口氣後說：“那哥，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子蘭，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兩個人耗費那麽多精力來這裏是做什麽的吧？”
“當然，完成父親的遺願，造福一方。”
“對，可是我好像發現你和那個孟晚離得很近，你是不知道孟晚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嗎？他好戰，喜戰，這樣的人與我們終將是背道而馳。”
“我知道，其實他人很好，隻是他估計從來沒有體會過家破人亡，流落街頭的感受，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請求征戰。”
“你現在怎麽還在幫他說話？你喜歡他？你忘了父親的遺願了？”
“我沒忘！我沒忘。”穆子蘭說著說著突然就開始哭了，穆子榮一看見穆子蘭哭，自己也震驚到了。穆子蘭沒有理會穆子榮，接著說：“我沒忘，我也不敢忘，因為我知道，我做的是對的。是，我是喜歡他，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的。一開始我隻是覺得他隻是一個天真的傻小子，可是後來我發現他不是。他其實什麽都知道，隻不過他在乎我的感受所以不拆穿我，神龜的事是這樣，你的事也是這樣。他會在我冷的時候拉我進屋，他會在很疲倦的時候來看我，這些都是我不曾感受到的溫暖，我是喜歡他，可是這也不能夠代表我就忘了我應該做的一切。造福一方的黎明百姓，這是父親死後我唯一能夠使我活下來的動力，這就是我的信仰。”
“那既然你知道，你就應該和他斷絕來往，你要知道，你這樣的話最後一定會壞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告訴你，讓你打醒我。正因為經曆過，所以才會討厭，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和平，所以我會阻止他，但是我也不允許你們用任何一種方式傷害他。等到有一天，國家安寧，百姓安居的時候，他就會知道我這麽做的原因，然後我們一起歸隱山林，他做他想做的事，而我不再奸詐，做一個單純的女人陪在他的身邊，在他的身後支持著他想要做的一切。”
這是穆子榮第一次聽見穆子蘭說這種話，穆子榮知道自己的母親對她不好，可是自己沒有辦法幫他，從小建功立業，光耀門楣也是他的夢想，所以自己不能夠惹怒母親，雖然穆子榮也知道自己讀書的錢全是穆子蘭辛辛苦苦掙的，可是唯一不能違背的就隻有母親，因為穆子蘭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所以從小的穆子蘭就相當的獨立，母親打她的時候她會哭，可是哭完了又像一個沒事人一樣。
穆子榮看著這樣的穆子蘭，喉嚨有一些幹澀，心裏有一點點痛，穆子榮蠕動著嘴唇，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而穆子蘭說完以後也冷靜了下來，擦幹自己的眼淚，用自己紅腫的眼睛看著穆子榮，那眼睛裏散發出來的目光很堅定：“哥，該說的我都說了，反正不管是你還是孟晚，對於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會讓孟晚受傷，當然也不會讓你受傷。我隻想對你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能傷害到孟晚的生命以及自尊。”
“唉！子蘭，你也太瞧得起哥哥了吧，現在我隻是一個七品編修，還不能站在朝堂上議事呢。”
“哥，我相信以你的實力，不會再那個位置呆的太久的，該幫的我都會幫你。”
“那就謝謝妹妹了。”穆子榮笑了，笑的和以前一樣，和以前得到一顆糖吃的穆子榮一樣。穆子榮說完看看天氣：“子蘭，今天的燈會好像取消了，不過我聽說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話就會決定在明天舉行，到時候我來接你。”
“不用了，哥哥，被別人看見了不好，再說了，我已經有人陪了。”
穆子榮聽見穆子蘭用這個理由拒絕了自己以後馬上就變臉了：“子蘭，小心你玩火自焚。”
“哥哥，我說過我喜歡孟晚的，但是這與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並不衝突，不是嗎？”
穆子榮不知為何聽完這一句突然就笑了，沒有笑出聲，隻是嘴角往上揚：“子蘭，你說得對，你想要做什麽我阻止不了你，畢竟你的地位比我高一等，可是你要知道，孟晚隻要一天在朝堂之上的話就會使我們的絆腳石，你這樣一心向著他，我們是沒有好結果的。你要知道，他的野心很大，你不去殺他，不代表你擋了他的路他不會報複你。”
“哥，我知道，所以我們要做的僅僅隻是讓孟晚遠離戰場，歸隱山林就行。等到哪一天邊境的問題解決了，國家變的安寧和平的時候，我們的計劃就算成功了，對嗎？到時候我也歸隱山林，你和母親就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這樣不就可以了嗎？”
“你說得對。”
雨漸漸小了，空氣漸漸變得安靜了，穆子榮走得很幹脆，臉上帶著一個麵具，令人毛骨悚然。穆子蘭真的覺得好奇，為什麽來的時候不戴，走的時候才戴。
天空放晴，穆子蘭看著這蔚藍的天，果然京城的天就是要比鄉村的天要好看的多。穆子蘭眯起眼睛，想著那個自己計劃出的美夢，可是最後她不知道，自己的夢，是一個可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