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極（五）
穆子蘭看著自己的親哥哥朝自己走來，滿麵春風，自己心裏雖然有疑惑，可是表麵還是笑著的。穆子榮走到穆子蘭麵前之後就停了下來，許久不見，穆子蘭覺得自己的哥哥有了一些變化，但是又說不出變化在哪裏。
穆子榮看見自家妹妹現在過的春風得意。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從小你就要比我厲害一點，果然今日一見當真是如此。”
“哪有的事，還不是以前哥哥對我好，這才有現在我的權勢。對了，哥哥，這麽久的路你肯定也累了吧，我們先進去說。”
“好。”穆子榮說完以後就朝大廳裏麵走，簡直就是把這兒當作了自己的家，不過穆子蘭也不介意，自己的哥哥是什麽樣子，自己恐怕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兩人坐下後穆子蘭就叫人去上茶，穆子榮是一個喜歡附庸風雅的人，當然也與別的文人雅士一樣，喜歡喝茶，況且還喜歡喝上等的茶葉，可是他哪裏喝過好的茶葉？根本就喝不出其中的滋味來。
茶一上來。穆子榮就用茶蓋在茶杯上輕輕掠過，然後再小酌一口，當真是學的有幾分樣子。穆子榮將茶杯放下後似乎還意猶未盡，穆子蘭實在看不下去了就主動開了口：“哥，你來找我是為何事？”
“哦，也沒什麽大事，最近不是科舉嗎？我會試過了，所以就進京來參加殿試。”
“哥，你會試過了？”穆子蘭笑的很開心，因為自己是真的為自己的哥哥高興的。穆子榮也是寒窗苦讀了十幾載，穆子蘭也不希望他今生和自己的父親一樣，一輩子都醉心於科舉之中，到最後抱憾而終。
“對啊，妹妹，我終於熬到了這一天，我終於能夠和你站在一起共同完成父親的遺願。”
“對啊，我就說哥哥你一定能夠做到的。對了，哥，你是盤纏不夠嗎？要不要我給你一點？”
“妹妹，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哥哥能夠問你要錢嗎？你放心，哥哥不差錢。隻是來京城的時候聽說了你遇到了一點意外，我很不放心，於是就來看看你。”
“哦，勞煩哥哥牽掛了，我沒什麽大礙。對了，哥，你要是沒有什麽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免得待會兒有人看見了不好。”
穆子蘭一下逐客令之後，穆子榮的臉都僵了，坐在那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深呼吸一口氣以後看著穆子蘭，臉上的表情是無奈，是悲傷：“子蘭，你也知道，哥哥寒窗苦讀了這麽久，終於有機會能夠上得金殿，可是，哥哥也知道，自己恐怕沒有那個機會能夠與你站在一條戰線了。”
“哥，你在說什麽？隻要你榜上有名，你就一定能夠有個一官半職的啊？”
“子蘭，要想要在大殿上麵呆著，不是隻要榜上有名就可以的，我要想要不被人欺負，就必須是狀元。”
“哥，你要相信你自己。”
“子蘭，哥是真的已經做不到了，你就幫哥一個小忙好不好？我進朝當官，這也是父親的遺願啊！”
“哥！這可是殿試，不是什麽鄉試，會試，你要我怎麽幫你？”
“子蘭，從小你就是最聰明的那一個，你一定會有辦法的，你不是有一隻神龜嗎？你就叫它去說，去說我是文曲星轉世，隨便怎麽說，總之，能讓我成為狀元就行。”
“哥，當朝有一位將軍，名字叫做孟晚，我想你應該知道，孟將軍是不信我的，而你知道有多少人擁護他嗎？這樣做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再者，皇上不是傻子，隻是在選棟梁，不是在過家家。”
穆子榮聽見穆子蘭這麽說直接哭出來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聲音還大的不像話，穆子蘭很無奈，她就知道自己的哥哥來找自己肯定會有什麽事，可是穆子蘭怎麽也想不到穆子榮連作弊的事都幹得出來，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放他進來。可是看著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哥哥在自己的麵前哭的這樣淒慘，穆子蘭終究還是於心不忍：“哥，你先說說你想怎麽辦，我看看能不能找一點辦法。就算最後你隻是中個進士，我也會盡力幫你的。”
穆子榮見穆子蘭終於鬆了口，連忙將自己的眼淚擦掉，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張紙，紙上麵寫著：周唐外重內徑，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
穆子蘭看著紙條，又望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穆子榮，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穆子榮看著穆子蘭的表情，得意的說：“這份策論我早已經寫好了，隻要你能夠在殿試的時候讓皇上以此為題，那麽我就絕對能夠高中。”
“哥，你瘋了，這樣是作弊。”
“妹妹，你來到這官場也算有些時間了，你見過絕對的公平嗎？再說了，這是父親的遺願，你可不能不孝啊。”
穆子蘭本不想答應，可是害怕穆子榮這個人有搞出什麽幺蛾子來，穆子榮這個人穆子蘭再了解不過了。再者，家中還有一個老母親，這個老母親隻想著自己的兒子，若是穆子榮把自己的母親請來，到時候自己的努力也就隻有白費，穆子蘭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妥協了：“好吧，我試試。”
“就知道我的妹妹還是向著家人的，這樣的話父親泉下有知也就安心了，還有母親，也不用大老遠的跑來京城了。那妹妹，我就先走了，哥哥等著你的好消息。”穆子榮說完就走了，臨走前還將自己茶杯裏的茶一飲而盡，完全沒有剛來時的’儒雅‘。
穆子榮走後，穆子蘭將手中的紙條握緊，仿佛再緊一點兒她就能將這張紙條握碎一般，最後終究理智戰勝了感性，穆子蘭將紙條燒了。
晚上，穆子蘭將旋龜裝著拿好，假裝有急事似的朝皇宮跑。到了皇宮，皇上知道穆子蘭來了，也給足了麵子穿好衣服去見她。皇帝看見穆子蘭的臉上已經出現了汗水，也知道了穆子蘭是有急事，然後又看見了在桌子上的神龜，不禁好奇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臣參見皇上。回皇上，神龜有話要說，所以臣不敢懈怠，於是晚上快馬加鞭的就趕來了。”
“那不知神龜來所為何事？”
“我聽聞不久就是殿試，所以特地前來告訴皇上，今年的殿試題目。”
“神龜，我已經擬好題目了。”
“換了，我的這個題目才能保國家安寧。”
“可是這國家安寧和這題目有什麽關係？”
“天機不可泄露，總之，你用就是了。”
“那神龜你能不能先說這題目是什麽？”
“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
皇上思考了一下，覺得神龜的這個題目作為殿試的題也沒什麽不妥，不難，但也絕對算不上簡單，於是也就答應了。
事成之後穆子蘭就退下了。穆子蘭抱著旋龜回到自己的府邸，眸中是看不盡的悲涼。
穆子蘭回到自己的府邸後睡得很熟，這一覺就是天亮，中間再也沒有被驚醒過。穆子蘭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去庭院散步，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清晨的庭院是沒有人的。但是穆子蘭今天剛一到庭院就有奴婢進來稟報事情，穆子蘭怕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於是也就沒有拒絕。
穆子蘭看著進來的奴婢，臉上又變成了以前的那副樣子——不苟言笑：“怎麽了？”
“回大人，門外，門外孟將軍的府裏派人來了，說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先叫人到大廳等著，我馬上就來。”
“可是那個人說了就在門外等，不進來。”
“好，那你隨我出去。”
“是。”
穆子蘭走出去，麵若冰霜，心想：這孟晚到底要搞什麽鬼？
穆子蘭走到門口，門口隻有一個人，手中拿著一個食盒，穆子蘭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迷茫：“不知你是何人？”
“我隻是孟府的一位管家而已，不配讓大人惦記。”
“那你來我府上做什麽？”
“我家大人說這個時候穆大人也應該用膳了，所以特地派我來給穆大人送早餐。”
“我穆府有吃的，有喝的。”
“我家大人說，穆大人剛來此地，不知道這京城的好吃的，好玩的，所以就叫我給您帶來了最頂級的佳肴，還請穆大人不要嫌棄。”
穆子蘭一聽就知道這是孟晚在用另一種方式答謝她，所以也就不打算再拒絕下去，於是穆子蘭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說：“那就謝謝孟大人了。對了，你回去轉告孟大人說，來這麽久了，我還沒有拜訪過孟大人，改天有時間了一定來拜訪。”
“是，這話我一定帶到。”
兩個人寒暄的差不多了，穆子蘭也就叫奴婢把這食盒給拿回自己的府邸。回去打開一看，果然和自己平時吃的不是在一個級別的，這些菜式穆子蘭見都沒有見過，就連那一碗粥都要比自己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穆子蘭以為這樣就算完了，事實證明她太天真，連著三天早，中，晚孟晚都派人來送吃的，每一次都不重樣。三天過去了，穆子蘭雖然很享受，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再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還是決定去一趟孟府，找一下孟晚。
穆子蘭是早晨去的，時間還是和上次一樣掐得很準，去的時候孟晚剛剛吃完飯。孟晚聽說穆子蘭來了，也沒有以前那麽抗拒，反而自己親自出去迎接。現在正是秋季，風吹著有一些冷，可是穆子蘭卻穿的很薄，至少要比孟晚還要薄。穆子蘭一下車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孟晚，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孟大人。”
“不用叫的這麽生疏，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這樣畢竟還是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隻要是生死與共的，那就都是兄弟，你都已經是我的兄弟了還跟我客氣。”
穆子蘭不知為何，一聽到兄弟這個詞心裏麵又一點痛得慌，可是這痛轉瞬即逝，連穆子蘭本人都沒有怎麽察覺到。穆子蘭笑笑：“不是客氣，這隻是基本。這兒還是京城，人多眼雜。”
“你怎麽穿的這麽少？這天可多冷啊，我去給你找件衣服？”
“不用，我不冷，習慣了。”
孟晚看著這樣的穆子蘭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後就拉著穆子蘭的手快速的走，以至於後麵的人跟著孟晚他們不顧形象地追啊。孟晚的手很暖和，也許是剛吃了飯的原因吧，總之，穆子蘭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拉著手了，很久，很久。也許，就從來沒有被人拉過吧。
孟晚將穆子蘭拉進大廳，又馬上給穆子蘭上茶。孟晚看著穆子蘭喝了幾口茶之後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在這裏麵就要暖和些。”
“確實，很暖和。”
“對了，你來找我做什麽？”
“我隻是想說你以後還是不用給我送東西了，雖然我是幫了你，可是那也是在你用生命救了我的前提下才幫的，其實我們兩個早已經是互不相欠了。”
“我不是為了上次你幫我我才給你送東西的，隻是我發現，你這個人其實不錯。我這個人啊其實不喜歡別人用陰險的方式為自己謀福，所以一開始我是很討厭你的。可是後來我發現，人活著沒有理由就一定要比別人低一等，你也是靠自己才走到今天這個位子的。其實我從來沒有看不起女人，相比之下在戰場上，有些時候男人還不如女人，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
“既然孟將軍對我說了實話，那我也就說吧。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簡直是水火不容。而現在我們兩個因為李大人的案子成了朋友，那是因為我們是生死之交。可是在旁人眼裏可就不是這樣了，在旁人眼裏我們就是狼狽為奸。你要知道我位高權重，你手握虎符，在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要弄死我們，所以我們絕不能給他們機會，隻要我們做好無縫的蛋，那些蒼蠅就飛不進來。”
“你知道嗎？我有些時候真的是很討厭你的睿智。”
“我。”穆子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孟晚，隻知道自己很委屈，從小到大穆子蘭就是這樣活下來的，不擇手段，為了吃東西不惜去偷去搶，為了不挨打，不惜去騙去求，可是現在呢？自己為一個人好，卻被人說成討厭。
孟晚也知道自己說的有一點重，於是立馬為自己解釋：“子蘭，你別生氣，我隻是，我隻是是真的把你當成了我的朋友。以前在軍營呆慣了，什麽話都說的比較直。我剛剛不是真的討厭你的意思，隻是我覺得光明正大的，別人也沒什麽好說的。”
穆子蘭看著這樣的孟晚，心中的氣不知為何就是沒有了，這樣的孟晚，這樣為自己而焦急辯解的孟晚，這是穆子蘭第一次見。穆子蘭無奈的笑笑：“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對了，不久之後有花燈會，那時候我陪你一起去吧，你肯定沒有見過。”
“好，什麽時候。”
“差不多還有半個月吧，就是殿試結束後就可以了，殿試的時候我也要去，所以這幾天會比較忙，早餐你要吃的話隨時過來取就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