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懺悔
他的欲蓋彌彰,孟錦雲盡收眼底:“不是吧。你收別人幾個錢,皇上就能生那麽大的氣,要把你下獄治罪?”
孟元昭還是不敢把自己做下的歹事都說出來:“真的是這樣啊。你要相信我,真的沒騙你。”
孟錦雲半信半疑,懶得深究,問道:“皇上要你坐多久的牢?你怎麽還能來哀家這兒?”
孟元昭鬱悶道:“皇上特許我回去準備後再入獄,才有機會來見你。皇上沒說多長時間,隻說要我到獄中思過。”
孟錦雲怨責道:“你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難道你就沒動腦子想一想,你貪了小財,別人就會趁機鑽空子,撿一個大大的便宜?”她不覺抬高了聲音:“你真是自作自受!”
孟元昭懊惱地道:“我現在也很後悔呀!可是已經遲了,你快給我想想辦法,我不想坐牢。”
孟錦雲不予理睬:“哀家一個深宮老寡婦,能有什麽辦法幫你?”
孟元昭大急,霍地站起來道:“我們好歹是親姐弟,現在我有難,你總不能坐視不管呀!”
孟錦雲淡淡的聲音裏含了一縷憂傷:“皇上已經給你定了罪,就算哀家替你向皇上求情,也不可能讓你免受獄罪,更別想官複原職。”
孟元昭不肯灰心,說道:“可你是皇上的生母,你去跟他說,他不會不顧及你的麵子。”
孟錦雲冷漠地看著他:“你為官多年,難道還不清楚?皇上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是不能反悔的。隻要旨意一下,就不可以輕易再收回。哀家雖是太後,也沒那麽大本事幫你。所以你再求哀家,也無濟於事。”
孟元昭麵如死灰,悵然道:“如此,我就不煩擾太後了。告辭。”說罷,落魄地向殿外走去。
孟錦雲叫聲:“等等!”孟元昭回身。孟錦雲問道:“你可知道是誰向皇上告的密?”
孟元昭恨恨地道:“就是黃生、薑榮那幫跟我作對的人,向皇上告了我的狀。對了,我從義安殿過來時,偶然聽幾個宮人說,昨天皇後去見過皇上後,今天皇上就突然責罰了我。”
孟錦雲猜想黃生可能有嫌跡,卻未料到還有呂雯梅,不禁惱恨道:“黃生與你本就勢不兩立,告你的狀也不意外。可皇後和你素無過節,竟也向皇上說起你的壞話來。你呀,就是讓他們抓住了把柄,栽在他們手裏了。”
孟元昭又悔又恨,卻毫無辦法,隻能唉聲歎氣。
孟錦雲心中有氣,聲音還算平靜:“新任丞相是誰?”
孟元昭痛心疾首地道:“還不就是黃生那個老匹夫。”
孟錦雲猜想應該會是黃生,聞言懊喪道:“事已至此,無法改變。”
她凝神片刻,道:“行了,這事哀家自有主張。你趕緊回去,別叫皇上知道你來哀家這裏。”
孟元昭覺得孟錦雲可能是要幫自己,立時轉怨為喜,道謝離開。
章德殿內,蕭懌在跟呂雯梅商量要去逍遙穀給伯曆道歉的事,忽見孟錦雲一臉怒氣地進來道:“懌兒,你為何要罷免你的舅舅,還要叫他坐牢?”
蕭懌和呂雯梅乍見母後來,俱是一驚,忙向她行了一禮。
孟錦雲見了二人神情,知是真的和好了,悻然道:“你在這裏作甚?是不是又向皇上進讒言?”
蕭懌和呂雯梅對視一眼,都感詫異。蕭懌道:“母後,您說什麽呀?兒臣聽不懂。”
孟錦雲別過頭,不願看呂雯梅,隻問蕭懌:“你舅舅犯了何錯,你要如此待他?”
蕭懌感到為難,暗暗尋思:我若講出實情,母後聽後定然心裏難過。但若不說,母後能相信我的話麽?他思來想去,含蓄地道:“母後,舅舅做了一些錯事,兒臣不得已才降罪於他,希望他意識到自身錯誤,能早日悔改。”
孟錦雲質問:“他犯了何錯,你叫他改正不就行了,為何非要將他革職下獄不可?”
蕭懌不好作答,猶豫著是否要把舅舅的罪過都講出來,呂雯梅已接口道:“那是因為國舅私交朋黨、貪汙受賄、賣官求榮,還誣陷忠良,皇上才會懲治他的。”
孟錦雲十分惱火,怒道:“哀家是在跟皇上講話,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她向殿門一指,厲聲喝道:“懌兒,把這個沒教養的潑婦趕出去!”
蕭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邊向呂雯梅使眼色,示意她退開,邊勸孟錦雲道:“母後您別動氣,皇後隻是想告訴您原由而已,您別跟她計較。”
孟錦雲怒瞪呂雯梅一眼,厭恨地道:“懌兒,你剛把她解禁,她就囂張起來,哪有半點皇後的樣子?照此下去,還不知她能做出什麽事來。”她狠聲道:“從今起,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絕不能再由著她的性子胡鬧!”
蕭懌從未見母後這麽生呂雯梅的氣,覺母後說的話有點過分,可是怕不答應會氣壞了她,隻得應道:“諾。”
孟錦雲這才消了點氣,勉力平複了聲音道:“懌兒,就算你舅舅做錯了事,也不至於犯了彌天大罪,總該看哀家麵上放他一馬,不能如此責罰他呀!”
蕭懌猶猶豫豫地道:“母後,您不了解實情……”
孟錦雲厲聲打斷:“你是不是被這賤人挑唆,才不顧念親情,把你舅舅罷免不說,還要叫他到獄中受苦?”
蕭懌急著解釋:“不是的母後,這跟皇後一點關係都沒有,您千萬別誤會。”
孟錦雲怨惱地看了看蕭懌和呂雯梅,說道:“罷了,你是皇上,你說了算。哀家老了,管不了這許多,你就跟這個狐狸精胡鬧吧!”說罷,氣惱地離開。
蕭懌急叫兩聲:“母後,母後!”可孟錦雲哪裏理會,早去的遠了。
呂雯梅上前牽住蕭懌衣袖,眼裏滿含委屈:“皇上,臣妾不是狐狸精。”
蕭懌見她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模樣,心中頓生嗬護之情,輕輕攬她在懷,柔聲安慰道:“朕知道你不是,你別難過。”
呂雯梅埋首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心裏好受了點,低低道:“臣妾很想與母後處好關係,可是臣妾還是總惹母後生氣。”
蕭懌輕輕拍拍她的背,寬懷道:“母後不理解你,讓你受了委屈。不過你別憂愁,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你是位好皇後的。”
呂雯梅抬起頭,悔道:“剛才是臣妾不好,不該隨便說話惹母後生氣,臣妾以後會注意的。”
蕭懌溫和地道:“剛才的事,朕知道你非有意,是母後誤會了你,你別往心裏去。”
呂雯梅“嗯”了一聲,垂眸一瞬,問道:“皇上不是想去給伯曆師父道歉,何時去啊?”
蕭懌稍一思慮,說道:“就午後吧。”
午後,蕭懌與呂雯梅著便服乘馬悄悄出宮,他們未帶隨從,為的是不想驚動宮裏的人。
夫妻倆來到穀口,下馬步行入穀。
時值金秋,逍遙穀裏紅葉漫山遍野,如血似火。花香陣陣,鳥語嚶嚶。看似很美好,蕭懌和呂雯梅卻覺得冷冷清清,有種空寂感。
蕭懌忐忑不安地走到伯曆的茅屋前,伸手想敲門,終覺不妥,怕師父不肯原諒自己。他猶豫了一下,跪在了地上,朗聲道:“師父,徒兒來向您道歉了,求您原諒徒兒好麽?”
呂雯梅見蕭懌不顧九五之尊的身份下跪,有點驚訝,想他這是要誠心懺悔,便對著茅屋大聲道:“伯曆師父,皇上向你下跪了,他已知道自己做錯了,你就原諒他吧。”
稍等片刻,既不見伯曆出來,也未聽到伯曆答話。
蕭懌心中一沉,愈加懊悔地道:“師父,徒兒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原諒徒兒這一次。”他話未完,已落下悔恨的淚。
這時,突然起涼風了,半黃半綠的樹葉隨風翩然飄落。接著天色漸漸轉暗,不大一會兒,下起了淋淋瀝瀝的雨。
呂雯梅著急起來,擔心蕭懌淋雨會生病,說道:“皇上,下雨了,我們先去避避雨吧。”
蕭懌隻望著茅屋門一動不動地跪著,鐵了心道:“師父不原諒徒兒,徒兒就跪在這裏不起來。”他轉頭關心地道:“雯梅,你先找地方避雨,不用陪我在這裏淋著。”
呂雯梅倔強地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就在這裏陪著你。”
蕭懌見她說得堅決,就不再多言,心裏隻盼著師父能快些原諒自己。雨打在他滿是淚水的臉上,已分不清是淚還是雨。然而,茅屋裏仍無動靜。
呂雯梅隻好也跪下道:“伯曆師父,皇上已下旨救濟災民,還要懲治貪官汙吏,難道你就不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可屋裏仍無人回應。呂雯梅不免焦灼起來,起身去敲門。
蕭懌急叫:“雯梅不要!”欲阻止已然不及,呂雯梅已推門而入。
呂雯梅進了屋,發現屋中空無一人。她一怔之下,忙向仍跪在屋外的蕭懌道:“皇上,伯曆師父他不在。”
蕭懌連忙起身進了屋,果見無人在,奇怪地道:“師父他怎麽不在了?”
呂雯梅一瞥眼,發現幾上有一木牘,便走過去拿起來,見上麵刻著四個細小的字“好自為之”。她低喚一聲:“皇上。”將木牘遞給他說道:“看來伯曆師父已猜到我們會來,所以事先為我們留下了字據。”
蕭懌看後,說道:“師父要我好自為之,可是他為何不肯見我?”
呂雯梅疑惑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另有道理。”
蕭懌此來就是為了請求伯曆原諒,可他卻不在,終於忍不住衝出屋大聲喊道:“師父,你在哪啊?師父……”他邊喊邊尋找伯曆。
呂雯梅追了出去,喚道:“皇上,你別找了,伯曆師父他不在這裏。”可蕭懌哪裏肯聽,仍在四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