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疏離
何屢犯愁:“他現在都做牢了,還怎麽給他安插罪名?”
孟元昭乜他一眼:“你平常不是挺聰明的,這會兒腦子就不好使了?沒有罪名,不會捏造一個?”
這一語提醒了何屢,眼珠一轉,笑言:“您的話倒叫我想起一事。鍾季有個女兒曾跟一個從西虞來的小販私奔了。不如我們就在這上麵做些文章,就說他早與西虞串通勾結,故意把他女兒放走,目的是要與西虞暗中聯絡,透露齊國機密。”他湊近孟元昭耳邊笑問:“您覺著如何?這個罪名夠大了吧?”
孟元昭麵露喜色:“叛國的罪名可是重罪,罪名一旦落實,任憑誰都救不了他。”他思慮,“你這主意倒是不錯,可怎樣才能讓皇上相信呢?”
何屢奸猾地道:“這不難辦。下官可以叫人模仿鍾季的字跡,偽造幾份他與西虞互通書信的字據,及通過西虞關卡的骨牌一類東西作為物證,另外再找兩個合適的人證。就算皇上不全信,定也會疑心他。疑心生暗鬼,不怕此事不成。再說了,有前麵那樁案子做鋪墊,皇上還不信咱們幾分?”
這話直說得孟元昭連連點頭,更增了幾分信心。
何屢詭譎一笑,道:“當然,如能利用這件事把與您作對的黃生、關達等人牽扯進來,豈不更妙?”
孟元昭很高興,說道:“若能成事,本相定好好酬謝於你。”
自蕭忱走後,呂雯梅很想念他。為此,飲食有所減少,睡眠也不太好,容顏不免有些憔悴。惠兒見了心疼,勸她愛惜鳳體,可她卻難以做到。
這日,呂雯梅正在殿裏縫製衣服,蕭懌進來看見了,笑問:“你是在給朕做衣服麽?”
何屢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欠身道:“下官哪敢受您酬謝,隻要能得您信任就足矣。”
孟元昭微微頷首:“你好好為本相做事,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何屢連連稱是。
孟元昭忽想到了王昌仁,說道:“用不用叫太常幫你點忙?”
何屢一聽,便搖首道:“大人快別想了,他就是個膽小鬼。叫他幹點別的可以,但這種害人的事,他絕對不敢做,還是由下官一人來辦吧。”
孟元昭覺得也是,便道:“好,就由你獨自去辦。”他在何屢離開後,目露期待之色:“若能把黃生、鍾季等一幹人扳倒,我的相位就安穩了。”
自蕭忱走後,呂雯梅很想念他。為此飲食有所減少,睡眠也不太好,容顏不免有些憔悴。惠兒見了心疼,勸她愛惜鳳體,可她難以做到。
這日,呂雯梅正坐在殿裏縫製衣服,蕭懌進來看見了,笑問:“你是在給朕做衣服麽?”
呂雯梅瞥他一眼,嬌嗔道:“誰給你做啦?臣妾是在給忱兒做。”
蕭懌走過來坐下道:“你還在惦記他?”
呂雯梅做活的手慢下來:“忱兒長大了,可他還是個未及冠的孩子,他去了那麽遠的地方生活,臣妾到底有些放心不下。臣妾做這些衣服,是為了寄托一份母親對兒子的思念之情。”
蕭懌頗有些動容,撫了撫她的鬢發道:“你真是位好母親。”他凝視著呂雯梅有些憔悴的容顏,心下不免酸楚,“朕知道你是覺得虧欠了忱兒,想借此做點彌補。但他已是大孩子了,應該懂得我們的苦衷。朕把他封到盧州那樣一個富饒繁華之地,他是不會受委屈的。再說他這一去也不是不回來了,在每年諸侯王入宮朝賀的日子,他就會回來和我們團聚的。”
呂雯梅心下稍慰,低低“嗯”了一聲,點點頭。
蕭懌見她還低頭縫著衣服,心疼她累,按住她拿著銀針的手道:“朕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見了一定會喜歡。”
呂雯梅有點好奇地問:“什麽地方?”
蕭懌故弄玄虛:“你去了就知道了。”
呂雯梅有點猶豫,不過還是想知道蕭懌要帶自己去哪裏,就跟了他出去。
蕭懌帶呂雯梅坐上馬車出了宮,一路向北行駛。
呂雯梅時不時掀起窗幔向外張望,眼見離皇宮越來越遠,人煙越來越稀少,不禁心下忐忑,忍不住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蕭懌拍拍她手背,微微一笑:“就快到了。”
不多時,馬車緩緩在路邊停下,隻聽得駕車的侍衛在外道:“皇上、皇後娘娘,到了。”
蕭懌道聲:“好了,下車吧。”
呂雯梅由蕭懌扶著走下車子,定足放眼一望,發現已到了原野茫茫,渺無人煙的郊外。她大感奇怪:“你帶我來這裏幹啥?怪荒涼的。”
蕭懌側側頭:“你看你身後是什麽?”
呂雯梅依言轉身,大為震驚。
原來在離道路不遠處,有一堵雪白的圍牆,幾枝紅豔豔、含苞欲放的梅花從牆頭探出,很是好看。在這仍舊寒冷的早春時節,能看到花朵,真是道美麗的風景。圍牆中間有一道青石砌就的園門,可透過門看到裏麵有許多株梅樹。
呂雯梅尚未反應過來,蕭懌已攜了她的手步進園內。但見園中遍植梅樹,像極了金淩郡的那個梅園。
蕭懌露了幾分得意的笑:“這是朕專為你修建的園子,喜歡麽?”
呂雯梅環視周圍,似懂非懂地道:“皇上為何要給臣妾建這樣一個園子?”
蕭懌歉然道:“朕曾答應過你,要帶你回金淩。可是朕一直沒有時間帶你回去,就背著你派人在這片荒地上,修建了一個仿金淩的梅園,或可解你思鄉之苦。”他興奮地拉著她走到一株白梅前,“你瞧,這株梅叫金錢綠萼,是不是花香很襲人呢?”他不待呂雯梅答話,又拉著她觀看別的梅花,一一告知:骨紅垂棱、早凝馨、大羽、龍遊……都是梅中珍品。
蕭懌本以為呂雯梅會十分高興,然而她隻是淡漠地看著,似無興趣,不覺奇怪:“雯梅,你不喜歡麽?”
呂雯梅目光一轉,看著蕭懌肅然問:“皇上建了這諾大一個園子,一定有不小的花費吧?”
蕭懌滿不在乎地道:“這裏原本就是塊無人耕種的荒地,朕不過是讓人在這塊荒地上種了些梅樹而已,並未動用多少錢。”
呂雯梅掃視了一眼成片的梅樹:“可是這園中種了許多名貴樹種。”
蕭懌微感不悅:“有些樹種是貴了點,但朕想給你一個驚喜,隻要你高興就行,何必多言錢的問題?”
呂雯梅眼神怨責而疑惑,聲音低而涼:“皇上,你變了。”
蕭懌不明就裏:“你說什麽?”
呂雯梅閉目一瞬,轉身走開幾步,傷懷道:“皇上以前力倡節儉,而今卻奢靡起來,臣妾好生費解。臣妾知道皇上對臣妾好,可皇上卻因為臣妾花費巨資修建了一座梅園,實在令臣妾痛心。”她忽地回首,聲音怨而厲:“這不是臣妾想要的!”
蕭懌驚怔一瞬,臉色驟冷,緩步近前,沉聲問道:“那你想要什麽?”
呂雯梅凝視著他,真誠地道:“臣妾隻想要皇上能一直對臣妾好就行了。至於身外之物,臣妾都不需要。”她微微曲身,“臣妾懇請皇上能保持節儉,永不奢靡。”
沉默良久,蕭懌淡淡道:“你不喜歡,就當朕今日沒帶你來過這裏。”說罷,朝園門方向而去,再不回頭。
呂雯梅眼望蕭懌頎長的背影漸漸遠去,心也一點一點沉到了底。
冷風陣陣刮來,梅枝搖曳處,吹落片片花瓣,顯出幾許淒涼。
呂雯梅獨自站在這空寂的梅園中,久久沒動一下。
自梅園歸來,蕭懌對呂雯梅的態度變得有些冷淡疏遠,接連數日沒到寧和宮看望她。
皇上突然冷落了皇後,滿宮裏的宮人都感奇怪,卻不敢過問,隻私底下悄悄議論。
惠兒忍耐不住,問呂雯梅原因。
呂雯梅不願多言,隻道:“我說了不中聽的話,惹皇上生氣了。”
惠兒勸道:“那娘娘趕緊向皇上道個歉吧。”
呂雯梅平靜的聲音裏透著幾分倔強:“我並未說錯話,為何要向他道歉?”
惠兒憂急道:“可是娘娘如不向皇上道歉,隻怕娘娘會失去皇上的寵愛。”
呂雯梅硬聲道:“你不必多言了,我是不會向他道歉的。”
惠兒無奈,不敢再勸。
呂雯梅受了蕭懌冷落,葉舒平暗暗替她擔憂發愁。像她這樣不肯向人屈服的剛直性格,很可能會跟皇上之間的矛盾越鬧越大,往後的日子難熬。
葉舒平背靠在自己所居的屋門前,手中抱著一壺黃酒,對眼前來來去去的侍衛視而不見。
一侍衛見葉舒平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走過來問道:“好端端的,咋又喝起悶酒來了?”見葉舒平不答話,眼珠骨碌一轉,笑問:“你該不會是又在為皇後娘娘憂心吧?”他混不當回事地道:“其實呢,夫妻間鬧點矛盾也沒啥稀奇的,過幾天自然就好了。你說你老是替人家操啥閑心啊?”
葉舒平更感煩亂,不想再聽他多言,即站起身闊步而去。
那侍衛衝他喊道:“喂,你別走呀。”見他不應,亦不停步,搖了搖頭,“唉!真是個愛瞎操心的人。”
皇上突然冷落了皇後,連袁成凱也感奇怪,便在無事時向許宗源打聽:“許公公,皇上和皇後娘娘不是一直挺好的,怎麽去了趟梅園就鬧僵了?”
許宗源知道他是皇上較親近的人,又是剛升任了郎中令,可這種涉及帝後感情的事情,哪能隨便吐露,隻道:“這是皇上與皇後娘娘的私事,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何必多問?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便是。”說完走開。
袁成凱歎息一聲:“如此恩愛的夫妻都會鬧矛盾,真叫人意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