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燕爾
呂雯梅又好笑又好氣:“你胡說什麽呀,明明就是天亮了嘛,不信你起來仔細瞧瞧,看到底是日光還是月光。”
蕭懌打個哈欠,道:“你別說了,再容我睡會吧。”
呂雯梅見他仍不肯起來,大為著急,嗔道:“哎呀殿下,你怎麽跟《詩經》中的那個人似的,雞鳴不起,天明不起,那你什麽時候才起來呀?”
蕭懌目露繾綣之色:“我是不舍得你,還想和你多呆一會兒。”
呂雯梅喜中帶氣,背轉身去:“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就不理你了。”
蕭懌一聽急了,騰地坐起身來,摟住她腰身:“我起來了,你別不理我。”
這招倒挺靈。呂雯梅轉臉而笑:“你走了,又不是再也見不到我了。等你下了朝,再回來看我不就行了。”
蕭懌高興起來:“雯梅說得對。”可仍不舍就走。
呂雯梅又推推他,嬌聲催促道:“快走啦!”
蕭懌才慢悠悠地下榻更衣。臨別時,他依依看她一眼:“等我回來。”卻在轉身時,不小心撞在了門框上,不禁“哎唷”一聲。這下把呂雯梅逗樂了,咯咯笑起來。蕭懌摸了摸撞痛的頭,訥訥笑了笑,趕緊走了。
呂雯梅笑夠了,才喚了惠兒、斐煙進來。
斐煙笑問:“娘娘適才笑啥呢?”
呂雯梅忍著笑搖搖頭:“沒什麽。”
惠兒問道:“太子殿下走了?”
“他剛走。”呂雯梅下榻穿好衣服,道:“待會我要去寧和宮向皇後娘娘問安,你們也趕緊準備一下。”
惠兒和斐煙應了“諾”。
呂雯梅梳妝好後,帶著惠兒、斐煙去了寧和宮。
孟錦雲的侍女環英瞧見了,迎了呂雯梅進殿,朝掛著水晶珠簾的內殿輕聲道:“皇後娘娘,太子妃來了。”
少許靜默,孟錦雲的聲音才傳出:“讓她進來。”
環英打起簾子,呂雯梅走進去,向坐在案旁的孟錦雲行禮:“兒臣問母後安。”
孟錦雲目光清冷,淡淡道:“起來吧。懌兒去上朝了麽?”
呂雯梅答道:“是。”她從惠兒手中接過茶盞,向孟錦雲奉茶,“母後請用茶。”
孟錦雲不接,亦不作聲,隻以冷漠的神色注目於她。
呂雯梅端著不是,放下也不是,十分尷尬。手臂漸感酸麻,忍不住重複了一遍:“母後請用茶。”
孟錦雲冷然道:“茶都冷了,還要給本宮喝?”
呂雯梅麵紅過耳,欲說:“兒臣給母後換一盞熱的。”孟錦雲已道:“拿走。”呂雯梅隻好忍著委屈將茶盞放回惠兒手中托著的木盤中。
孟錦雲方道:“你不要覺得自己委屈,本宮是在教你做事的規矩。不合規矩的做法,本宮是不會接受的。”
呂雯梅無心去想自己哪裏做得不好,隨口應了“是”。
孟錦雲瞧了呂雯梅兩眼,莊重道:“你現在已為太子妃,就應該嚴於律己,恪守婦道,做好分內之事。無事時,應多看看賢德之書,好好學學才和淑。懌兒是你的夫君,你理應多關心關心他,凡事仔細著些。”
呂雯梅恭順道:“兒臣謹受母後教誨。”
呂雯梅剛回到東宮殿內,惠兒就不滿地道:“娘娘並無過錯,皇後娘娘怎麽能這樣待您呢?”
呂雯梅在新婚第二天就被孟錦雲駁了顏麵,心知若難得婆婆喜歡,以後的日子定不好過。她沉默片刻,道:“你給我拿幾卷書來。”
惠兒滿心不舒服,還想再說什麽,見呂雯梅神色不豫,隻好答應了出去。
呂雯梅觀書良久,感到眼中有些酸澀,遂放下書,合眼伏案休息。
蕭懌回來時,恰巧看到這一幕,他心念一動,“喵、喵”學貓叫了兩聲,笑問:“小懶貓大白天還在睡覺呀,做白日夢麽?”
呂雯梅迷迷糊糊道:“不許叫我小懶貓。”
蕭懌強忍著笑,問:“那又是誰管我叫大懶蟲來著?”
呂雯梅一驚坐起:“你聽見啦?”
蕭懌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如果我沒聽見,怎知你會叫我大懶蟲。”
呂雯梅才知蕭懌是裝睡著未醒,把她的話都聽了去,不禁大為懊惱,伸手打了他兩下:“不許笑,不許笑。”
蕭懌笑著搖搖手:“不笑了,不笑了。”
呂雯梅嬌嗔道:“你在理事殿不是挺一本正經麽,怎地一回來就不正經了?”
蕭懌裝出一副可憐相來:“我在理事殿滿眼看到的都是老氣橫秋的大臣,有時就是想說笑幾句也不敢,隻能回來跟你說。”
呂雯梅一臉不悅道:“你就是拿我尋開心。”
蕭懌一臉委屈:“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想和你說笑幾句而已。”
呂雯梅歎口怨氣,無奈道:“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隻是別再叫我小懶貓了。”
蕭懌笑著點點頭:“那你也別叫我大懶蟲了。”
呂雯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誰叫你賴在榻上不起來。”她稍稍一停,問:“你咋回來這麽早?”
蕭懌道:“今天沒多少事。我下朝後,先去看過父皇才回來的。”
呂雯梅關切地問:“父皇的病可好點沒?”
蕭懌臉上略顯憂色:“父皇經調養,病情已有所好轉,隻是行動不便,還需人攙扶。”
呂雯梅期盼道:“但願父皇的病能早點痊愈。”
蕭懌“嗯”了一聲。沉默片刻,道:“我想送你一件禮物。”
呂雯梅好奇地問:“什麽禮物?”
蕭懌神秘一笑:“你猜。”
呂雯梅蹙起眉,犯難地道:“我咋猜的到。”
蕭懌變戲法似的將一支金燦燦的簪子遞到呂雯梅眼前:“送你一支喜鵲銜梅赤金簪。”
呂雯梅拿在手裏看了看,見簪頭上雕飾著一隻生動逼真的喜鵲,鵲口銜著一枝美麗的梅花,驚喜地道:“好漂亮呀!”
蕭懌笑問:“喜歡麽?”
呂雯梅微笑點點頭,問:“你從哪兒弄來的?”
“我特意叫工匠給你打造的,今天才製好。”他從呂雯梅手中拿過簪子,“來,我給你戴上。”插在了她發髻上。
呂雯梅摸摸頭上的簪子,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挺好看,側頭俏笑道:“謝謝殿下。”
蕭懌愉悅一笑:“我們都成夫妻了,還謝啥?以後你想要什麽,就告訴我一聲。”
呂雯梅欣喜而笑。
此後數日,蕭懌忙完政務後,先到萬壽宮看望蕭翁業,然後回東宮陪伴呂雯梅。
話說朱長駟親自帶著隨風、印雪、林忠及手下人一起去梁國麵見梁帝,慌稱自己是昌泰的朋友,昌泰想讓蕭翁業改立襄王為太子,蕭翁業非但不同意,還認為昌泰有不軌之心,想把齊國改成梁國的天下,無情地將她毒殺,對外卻稱是抱病身亡。然後他把昌泰的金手鐲作為證物交予梁帝。
梁帝原本不很相信朱長駟的言辭,但見那手鐲的確是女兒離國時所戴的那隻,便信以為真,動了怒氣。他想到每年都派使臣到齊國進獻貢品,還曾助齊國擊潰西虞 ,可齊帝竟忘恩負義,殺了自己的女兒,如何還能咽得下這口怨氣?欲興兵伐齊,可梁國是個小國,以己一國之力怕是難以取勝。於是他修書一封給沾親帶故的薛國皇帝,請薛國相助一臂之力。
朱長駟說動了梁帝,心下暗暗得意。待辭別梁帝出了皇宮,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想齊國將很快和梁、薛二國迎來一場惡戰,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隨風等教眾齊聲道:“主上大運,必會如願以償。”
這一日,呂雯梅獨自坐在殿裏看書,蕭懌從外麵回來,見了說道:“又在看書啊。”
呂雯梅抬起頭,向他一笑:“這後宮裏的事照舊還是由母後來打理,所以我也沒別的事做,每日隻與詩書為伴。”
蕭懌憐道:“你這可夠寂寞的。”
呂雯梅卻道:“有殿下陪著,臣妾哪會寂寞呀。”
蕭懌笑道:“你倒學會說好聽話了。”
呂雯梅道:“那還不是跟你學的。”
蕭懌奇道:“我何時教過你了?”
呂雯梅半嬌半嗔道:“你每天一回來,就說些漂亮話哄我開心。我聽得多了,自然也就學會幾句。”
蕭懌誇道:“雯梅真是聰明。”
呂雯梅笑嗔道:“你又來了。”
蕭懌笑了兩聲,道:“我瞧你看什麽書呢?”他拿起案上的書一觀,“又看《禮記》呀。”
呂雯梅道:“我想多學學禮、德。”
蕭懌不覺驚問:“你該不會是要做淑女吧?”
呂雯梅嗔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想叫我變成淑女,我也變不成啊。”
蕭懌心下釋然,由衷道:“我就是怕你會變成淑女。其實你現在就挺好的。”
呂雯梅不大相信:“難道你真的不喜歡淑女,偏喜歡我這樣的?”
蕭懌目中含情望著她,熱忱地道:“淑女是好,可我就是不愛。隻喜歡你這個天真可愛、刁蠻任性的丫頭。”
呂雯梅心下歡喜,羞澀道:“殿下……”
蕭懌坐到案旁:“我們一起看書吧。”陪著呂雯梅看起《禮記》來。
看了不大一會,蕭懌瞥見呂雯梅雙眉微蹙,右手撫額,似有不適之狀,忙問:“雯梅,你哪裏不舒服?”
呂雯梅聲音有點低弱:“我有點頭暈、惡心。”話未完,用手捂口幹嘔。
蕭懌驚慌,向殿外喊道:“宗源,快去傳太醫!”
許宗源在殿外答應一聲,急急去了。
蕭懌扶了呂雯梅起身:“雯梅,你先歇會,太醫一會就來。”扶著她在榻上躺下。
呂雯梅握住蕭懌的手,擔憂道:“殿下,我不會是又得了什麽怪病吧?”
蕭懌也有些不安,還是寬慰道:“雯梅,你別多慮,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