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羅小剛和李澄澄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個黃昏,剛下班,我接到黑羊的電話,說是請我吃飯,她用不容分說的口吻說出酒店的名字後掛了電話。掛上電話,我看到歐陽騰飛的車已停在我辦公室前麵,待我們趕到時,陸緒輝、黑羊,還有小剛和李澄澄都已入坐,正在那裏親切地交談著。看到我,李澄澄站了起來,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很高興地喊我的名字,聲音還是那麽小,如林杉在高中時給她起的綽號“蚊子”。她如女主人一樣把我拉到她的身邊坐下,“我們等你很久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你們來了,黑羊也沒告訴我。”我挨著她坐下來,“小剛,我們好久不見了。”
“是呀,真的有很久了。”小剛用手抓抓頭發,仿佛是在沉思,“隻怕有五年多了吧。”
我笑,那一瞬間竟然有點淚不能禁的感覺,是的,我們的學生時代,我的學生時代已過去整整五年多了。
說話期間歐陽騰飛已經把各人的酒杯斟滿了酒,“來,為我們的相逢幹一杯。”他說,很鄭重其事地站起來,舉起了杯子。
一杯,兩杯,再一杯。
幾杯酒下肚,每個人的話都多了起來。小剛告訴我們,他們是在旅遊結婚,第一站是北京,回家時一路順便看了一些小時候爛熟於心的名勝古跡。今天他們特意繞道小海市,隻為想見見我和黑羊。黑羊可是他唯一的表妹,以前因為不懂事,不把她當一回事,讀書時還把她當作自己的死對頭,天天都想著怎樣整我們兩個,現在知道她的彌足珍貴了。他說著說著自己先大笑起來,告訴歐陽騰飛和陸緒輝,“我們小時候是怎樣彼此對抗的,你們不知道吧,真是有趣極了。一次黑羊想方設法告訴我她家的葡萄熟了,她們設計讓我去偷葡萄,然後趁機潑我的髒水,她們隻差沒被蚊子吃了。她們在黑不溜秋的葡萄架下打蚊子的聲音現在都在我耳邊回響呢。我卻是要我的跟屁蟲去的,我當時得意得……“小剛猛喝了一口酒,笑得直不起腰,把歐陽騰飛和陸緒輝也逗得哈哈大笑。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酒杯一舉,推杯換盞間從素昧平生到稱兄道弟隻需要那麽短短的幾分鍾,讓女人覺得不可思議。對於男人,酒總是和友誼以及義氣緊緊地連在一起的。是酒醉了人還是人假裝被酒醉了抑或是酒和人都醉了,連我們這些旁觀的人也醉了,誰又能說得清道得明呢?
反正是他們幾個男人好象都醉了,連黑羊和李澄澄仿佛也都醉了,我獨清醒著,盡管這是一種讓他人感到不舒服也不能接受的清醒。而我能醉麽,我不敢醉。
“你算是個人物,竟然在相隔千裏的地方把我們的校花搶到手了,那可是人家用心愛了好多年的心肝寶貝呀。”小剛抓住歐陽騰飛的手,說話含糊不清了。
“是呀,在我們市裏,我要不算人物的話,誰還敢自稱人物?”歐陽騰飛可沒有小剛那麽容易醉,他是誰,這樣的花花太少可是從小在酒缸裏泡大的。
陸緒輝也莫名其妙地興奮,“你們的王楓葉小姐可也算個不大不小的人物呀。”
“可惜了呀,可惜。”小剛連聲歎氣。
我知道我已經無法製止他們了,隻好努力地扯開話題。"小剛,你們怎麽會想到旅遊結婚這麽新潮的結婚方式。"
“什麽新潮舊潮,還不是想借此機會到外麵看看。”小剛說話舌頭都打抖了,“我們高中畢業後因為種種原因就沒有出來過,一直待在縣城,做文體用品生意。一做就是好幾年,我們是天天、天天守店,都厭煩死了,所以趁結婚這個大好時機,去了我們平時最想去的北京。”
“你們到底還好,修成了正果。”黑羊言辭不清地說,她也喝高了,這個好酒貪杯的家夥,已經趴在桌子上了。
“什麽修成正果,是狐仙麽?”歐陽騰飛打趣道。李澄澄本來已被酒醉得微微紅了臉,見歐陽騰飛打趣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了頭。
陸緒輝用手輕輕地打了一下歐陽騰飛,不知是他沒喝太多酒還是酒量超人,他總是那樣,不溫不火,不急不燥。
“是呀,能和澄澄結婚,是我上輩了修來的,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小剛說,他說話的當兒李澄澄一直含情脈脈地望著他,幸福之情溢於言表。
我突然感覺到了悲哀,歐陽騰飛伸手攬住了我的頭,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他看到我內心的波動了麽?
飯後,小剛說有話想和我單獨聊聊,於是我們在酒店大門外隱隱約約的樹影下站定後,他開門見山,“葉子,你知道我想說什麽嗎?”
我搖搖頭,眼淚突然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幸虧樹影下光線昏暗,小剛沒有看到。“這次我在北京時特意去看了林杉,在他那裏住了一天,他成熟得讓我都認不出來了。我們聊了很多很多,我們的學生時代,我們的奮鬥,我們的青春,我們的愛情……”小剛的聲音低了下去,“那時我們都以為你和林杉將來會是最幸福的一對兒,那時我們是多麽羨慕你們啊。”
我悄悄地拭擦著臉上的淚水,低下了頭。
“現在,我說這些是不是都多餘了,事已至此,你忘記了吧,好好珍惜今天擁有的一切。無論是我們還是林杉都能理解你的選擇,我們都會祝福你的。”
我說不出話來,沉默……良久,小剛伸手拉我一下,示意我們進去,我說:“小剛,你進去吧,我想獨自在外麵走走。”然後我抬起頭,毅然決然地向前走去,任憑夜色包圍不吞噬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