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小海市不久，接到大姐的電話，說下個月要結婚了，問我能否回去。那時我剛找到工作隻有幾天，在一家電器公司當銷售員，而且是跑市場銷售，試用期一個月連底薪都沒有，隻有很微薄的銷售提成。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當時黑羊堅決不要我去。
“不是這樣，是我自願的。那個老板對我說，本廠是個新廠，效益不是很好，不需要人。是我自己要求試用一個月，隻要他管吃住。”
“你瘋了，又不是找不到工作。”黑羊又瞪著她的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我，看得我都有點發毛了，“我發現你這個人不管是做什麽都喜歡擺pose，這不是明擺著和生活較勁麽，你為什麽要這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我需要不安定的生活狀態來折騰我不安分的心，這樣就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細細思量。第一次的工作經曆也讓我感到了生活的艱難和人心的險惡，所以需要磨礪和曆練。”
“你的磨礪和曆練還不夠麽？”黑羊有些傷感，“葉子，我懂，你是在變相地折騰自己，你需要發泄，但生活不是你發泄的出口，懂嗎？這樣會毀了你的人生的。”
“你放心吧，我總不會讓自己走投無路，在異地他鄉，我總還是要生活下去啊。生活不容許我打道回府，因為我的生活中早已充斥了太多的責任和使命，所以一定要成功。還有，你知道我一直是我媽媽的希望，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努力做好的。而且正是因為對自己有信心，我才會選擇試用，我要憑自己的能力來勝任工作。其實這也是讓自己有一個認識自己的機會，看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你覺得這樣不是很好嗎？”
黑羊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問道：“你會回去參加你姐姐的婚禮麽？”
“不會。我剛工作，又怎麽好意思請假。”
“走了不就得了。”
“不可能，我永遠都不可能這樣，就算走也要和老板說一聲，這也算是誠信吧。”
“忠孝仁義禮信廉，古訓啊。”她笑彎了腰，學著我說話時的口氣和神情。
我打了她一下，“去你的。”
黑羊還我一下，隨後看了看手表，“還真是要去我的了，真的還有好多事要在今晚完成，我都差點忘了，去了。”她向我揮了下手，急急走了。
她走後，我在公用電話亭給大姐打電話，電話還是打到村主任家裏的，因為那時村裏還隻有幾戶人家有電話，而我隻記得村主任的電話號碼。可是村主任卻說你大姐早不在家住了，你還是打到她婆家吧，隨後村主任告訴我一個號碼。
我想了想，把電話打過去了。
大姐很遺憾我不能參加她的婚禮，還說她結婚妹妹都不在，總是會覺得少了點什麽。我告訴她小姐和姑姑都會回去，她才開心些了，可還是一個勁地勸說我回來，說著說著還哭了。我心裏也很難受，可是我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隻是我不會對她說。
我祝賀她，她在電話裏沉默著，半晌才小聲告訴我說她未來的先生不在家，一天到晚難得看到他，以前對她還不錯，現在和過去是判若兩人了，她都不覺得結婚有什麽意思。她的話讓我想到了我小時候在電視裏看到的婚禮，大姐的婚禮是怎樣的呢，不會是要父親牽著手走過紅地毯的洋式婚禮吧。
我沒有問，隻是勸說她開心一點，一個人一生最重大的事也許就是結婚吧。
大姐歎息了，她說正因為重大所以更是憂心忡忡，想起往後的日子不知道怎麽過。
“還能怎麽過？”我想了想，“都是自己的選擇，你不是早住到他家了麽，如果不是這樣，你可以不和他結婚的，可是你呢，自己把自己嫁過去了。”我不自覺地責備她。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家裏太窮，我也不會和他戀愛。”
“這不完全是主要原因，我當時勸說你，要你想清楚，可是你不，就這樣草草答應了。婚姻能改變貧窮麽，也許可以，可是有時它會讓你付出沉重的代價。”
“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如果你隻是戀愛，一切都會有改變，可是你使這一切都沒有了轉機。現在你的腹中也有了他的孩子，你就安心地結婚生子吧，不要把本來應該喜氣洋洋的事情弄得沒有了希望。還是好好過吧，大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大姐說“好”，默默地掛了電話。
沒能參加大姐的婚禮，成了的遺憾。
後來小姐在電話裏告訴我，大姐的婚禮辦得很隆重，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哪裏有大姐說的那麽不好。可是隆重的婚禮能代表什麽，我說不出來。小姐說如果她將來結婚，婚禮有大姐那樣一半隆重她就心滿意足了。我聽出了小姐的憂傷，將來她會和誰結婚呢，和我叫原叔的那個人麽？
我真的為她擔心啊，姑姑知道後會是怎樣的態度？我的姑姑，那可是出了名的“鳳辣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