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小餐館裏一共有四個人，姑姑，姑父，小姐還有姑父的小弟。姑父的弟弟比我小姐大兩歲，是一個勤勞樸實的小夥子，他是廚師。小姐在廚房裏配菜，端菜，招呼客人，打掃衛生。姑姑和姑父也都各有各的工作，總之是幾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一天難得有人和我說上一句話。可是姑姑不要我幫忙，說我是難得一來的貴客，也難得來省城。我無所事事，隻好獨自出去走走。
晚上，姑父的弟弟說要帶我和小姐出去玩，小姐和我都高興壞了。於是三個人一前一後地沿著湖心公園的卵石路散步，小石子在腳下切切地響，小姐和他嘻嘻哈哈說個不停，仿佛我不存在似的，隻是他偶爾問我一兩句話，很親切地讓我叫他原叔。
過了一會，小姐才想起問我在小海市的情況。我說我已經被公司開除了，並且輕描淡寫地說了我被開除的原因。原叔恨恨地咬牙，“那個人事經理真是卑鄙至極，要是我在小海市就好了，我定要讓那個胖子經理在一夜之間再胖上那麽一圈。”
小姐怕我沒聽懂，笑嘻嘻地告訴我，“他的功夫了得，三個後生不定能近他的身嗬，他可是當過幾年和尚的，隻是因了他的媽媽天天去寺廟吵，他隻好回家學廚師。真是浪費了，一代宗師啊。”
“你別笑我，要是我真出家了，還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因了我這個美男子自殺。至少有一個美女會嫁錯郎。”
“你的意思是你的妻子一定是位美女。”小姐說話一向尖刻，“可是那不是明珠投暗麽，沒的會坑了好人家的姑娘。我看你有一醜女成為你妻都是福星高照，還美女，沒準就是個老單身。”
“好笑，我這樣的美男子，怎麽可能是單身。憑我的身材都不可能。”他站直身子，停下了腳步。說真的，原叔還確實是一個耐看的男人，高個子，一頭濃密的頭發，單眼皮，棱角分明的嘴唇，一笑起來眼睛彎成了一條弧線，很溫和的樣子。初見，你都會認為你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了，你會不由自主地把他當作知心朋友。“你未來的嬸嬸肯定會比你漂亮，要不我現在要她來，讓她和你比比。”他笑了。
“原叔，你把她叫過來吧。”我一下子來了興趣。
“切，你根本沒有女朋友。”小姐不服氣地撅起嘴唇。
“你怎麽知道，找女朋友還不容易，一天就可以了。”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小姐不可思議地生氣，自顧自地走到前麵的小樹林子裏，並且在樹下的石凳上獨自坐下來。
“要不我們去劃船吧。”原叔說，他好象並不在意小姐的情緒。
“不去！”小姐氣呼呼地。
原叔去拖她，她猛地站起來，隻差沒摔倒在他的懷裏。
我突然覺得我是一個多餘的人。
於是三人租了一隻小船，我搖著搖櫓，在湖中不急不慢地漫不經心地劃著。小姐好像還在生氣，原叔陪著笑，小聲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麽，那情形，象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糾結著，我們不是在叫他叔叔麽，小姐怎麽可以和他象是一對情侶呢，這不是反了輩分麽。可是我卻不敢對小姐說，再說說了又有什麽用呢，她是不可能聽我的話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那晚回來後，睡覺前，小姐突然問起了林杉，“咦，他考上了吧。”
“是的，而且是人民大學，是我們村裏自古以來的學生中，唯一中舉的。”
“嗬。”她沉思地看著我，有點同情我的遭遇似的，“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我的眼淚瞬間在眼眶裏轉動，不是因為林杉，而是因為小姐的話，她終於明白我的生活也是艱難困苦的了。一直以來，在她的心裏，我的生活比她不知要好多少倍吧。“要不你留在這裏吧，工作也好找的。”
“不，我喜歡小海市，我一定要在那兒生活。因為它的名字和爸爸的名字是一樣的，我喜歡它，也對它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情，我不想離開它。”
小姐看著我，欲言又止。
“小姐，你戀愛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怕她會不高興。
這次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是的，我愛上了原叔。”她很平靜。
我瞪大眼睛看著她，原本隻是猜想，現在我證實了，卻還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想說他是姑父的弟弟，可是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啊。”
“可是……”
“別可是了，我的一生從來沒有快樂過，我的初戀我決不會讓它蒙上憂傷的陰影。愛情是什麽，愛情的行為會帶來什麽樣的結果，我們不要去想了吧，誰能預測未來，所以我隻要今天。你不要為我擔心，沒有什麽了不起，一切總會過去的，一切。憂傷的，快樂的都會過去。愛情其實也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它就象吹過原野的風，風一過去一切也恢複了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小姐說，看來在外地她又自學了不少知識，我的小姐是一個多麽勤奮的人啊。
“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不是，但如果是這樣的結果，我也無怨無悔。你和林杉不是也結束了嗎？”
“你錯了，我們根本沒開始。”
“真是遺憾，你應該和他談一場戀愛，哪怕是到頭來傷痕累累。年青時要和自己愛的或者愛自己的談一場戀愛，才不枉此生，況且，他那麽愛你，真是難得。也許我一輩子都找不到那麽愛我的男人。”
我低下了頭，說真的，我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起林杉，應該說是一直都在任何人麵前避免談起林杉。
第二天，我回到了小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