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我問站在我麵前的女人。
“二十五。”
“職業中專畢業的，又這麽年青，怎麽會想到當保潔員？”我問，不是我對保潔員的工作有偏見，而是認為如果一個人能找到好的工作的時候，為什麽不呢。我認認真真地看了她一眼，單眼皮，個子高挑，談不上漂亮，但絕對不難看，“我們工廠有更好也更適合你的工作，你怎麽不應聘操作工，工資待遇也比保潔員好多了，工作嘛，也就是看機器，按電鈕，老員工指導一下即會。還有質檢員也比保潔員好啊。”
“我覺得當保潔員將來辭工更容易些，而且保潔員是不需要培訓的。”
“還沒上崗就想到辭職？”
“是這樣的，小姑娘，我不瞞你，我的母親生病了。”她說，看了看坐在我對麵的大叔，可大叔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樣子，她也就放心了。“以前我是在外地工作，因為媽媽需要人照顧我回來了。現在我在家要呆幾個月，或許更久吧，我又不可能不工作，可是她病好了後我還是要去外地的。”
“嗬，是這樣，那麽你先填寫這張表格，明天我會通知你的應聘結果。”
“好的，是不是我已經錄取了。”
“應該是吧，明天我通知你。”
在我和她交談的當兒大叔一直笑嘻嘻地望著我，好像一切與他無關。完了我見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對頭，於是問他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沒有，我不說話是要讓你過足癮。你是上班半個月以來第一次招聘員工，人事經理讓我不要插手，他說要好好鍛煉你。沒的說，還人模狗樣象那麽一回事兒，不過你可是特意交代了我，要你親自去向他匯報今天的工作情況，你是直接對他負責的，不用通過我們的主管。看來你是前途無量啊，將來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大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什麽呀，再無量也沒地兒去了呀，辦公室就這麽大。”
“大了去了。”大叔向我眨眨眼，“還不去，要下班了。”
我杵在那裏象根木頭，心想我到底要不要去，不去又怎麽行呢，這是我的工作。可是我真的有點害怕人事經理，尤其害怕他那雙微微眯著的似笑非笑的眼睛，還有他老是找借口要我去他辦公室，跟我談話時眼睛不時睃著門外，好像他隨時隨地準備做賊似的。
我想了想，還是拿著那個女人填寫了的應聘表格磨磨蹭蹭地去了他的辦公室。
他看了看我遞過去的表格，很嚴肅的樣子，“你覺得她行麽？”
“還行吧。”
“什麽叫還行吧，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對於人事專員，應該就隻有這兩種回答。”
“行！”我說，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
“說說你的理由。”他的眼睛還是沒有離開表格。
“文化不低，年青，一定能勝任這項工作。”
“可是她一個年青的女子，為什麽會想到當保潔員，這工作一般是四十歲上沒有文化的人從事的。”
“是這樣，她母親病了，她是從外地回來照顧母親的。她需要的工作是短期的不需要崗位培訓的，還有她認為當保潔員比較容易辭工，因為保潔員公司容易招聘得到。”
“這是你認可的她的硬件，覺得她不錯，很孝順。”他說，沉思地望著我的眼睛，好像要看到我的內心深處。
“我想是的。”
“可是我們公司需要的是孝女嗎，我們公司需要的是一個幹不了幾天就要離職的保潔員嗎，我們公司需要的是一個辭職時替公司想到能不能招聘得到人的好員工嗎？王楓葉，你不覺得你幼稚得過頭了嗎？真是豈有此理！”
我的眼淚瞬間在眼眶裏打轉，我倔強地抬起頭，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
“憑你今天的招聘工作，如此馬虎潦草漏洞百出，我就可以開除你。”
“可是我不是還沒有要她來上班麽？”
“如果不是我要你來匯報，你會不要她來麽，你捫心自問。要知道，你拿著公司的工資，是要為公司服務的，不是為了幫著他人去當孝子孝女。”
“對不起，往後我一次會注意的。”
“王楓葉呀，你是一個可塑之材，千萬不要意氣用事。你年青漂亮人又聰明，對你，我可是寄予了厚望的。今天你如果是遇到別的經理，隻怕就沒工作了。”
“謝謝。”
他費力地站起來，走到我身邊，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以後，我還能更多地幫到你，別看我職務不高，可是我說的話是有人聽的，到時就看你怎麽謝謝我了。”
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我抬起頭，很平靜地注視著他，“你想要我怎樣謝謝你呢？”
“這個嘛……”他把手放下來，仿佛有點慌亂，“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