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剛罵我“掃把星”和那晚上問的那句話,注定他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第二天,我慫恿黑羊,“你表哥根本就不是人,他娘的,他以為他是個人物,什麽都想獨占鼇頭,時刻都想嘩眾取寵。你說他那天晚上嘲笑你的話,我當時就想一刀劈了他。”
“不能便宜了那家夥。”黑羊想了想,畢竟是表親,她咬牙切齒的同時還是有點點猶豫不決。
“我看他呀,處處存心和你作對,你說的哪一句話他不回駁或者嘲笑,且比對別人都尖刻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羊把她的長辮子往後一甩,挺起剛剛發育的胸脯,如同我村最小的山丘,“得整整,要不他不知道我們的厲害。”
我伏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了一會,黑羊的臉上立刻笑開了花。
那晚月黑風高,正適合聊齋上演,如果蒲鬆齡還活著,他恐怕都要甘拜下風。
葡萄架下,黑咕隆咚,我和黑羊已經呆了整整一個小時,被蚊子咬得一身紅腫,但我們絲毫沒有退縮,還在不可思議地興奮著。我們不時伸手觸摸彼此的頭發,以證實我們都沒有離開,有時我還會替黑羊撓癢,感謝她和我一起算計她表哥。幾顆星星在天上調皮地閃著戲謔的眼睛,不遠處的青蛙叫得我們心猿意馬。
一個黑影在悄悄接近葡萄架……
我們”騰“地站起來,每人對著黑影就是一盆臭水。隻聽見“哎喲”一聲,我們忍不住哈哈大笑著,突然就笑不出來了,原來那聲音聽著怎麽也不像是小剛。
原來是小剛的“跟屁蟲”,那個叫王二麻子的,他慘叫一聲後落荒而逃,臭氣在黑夜肆無忌憚地散發。
我們恨得牙癢癢的,這樣一大好機會錯失了,下次再想整他更難了。黑羊把塑料盆一丟,歎了口氣,“葉子你想想,小剛他難道發現了什麽。”
“不可能,白天你告訴他說你家的葡萄紅了,他怎麽會想到你是引誘他來偷葡萄,再趁機對他下手呢,肯定是他不經意中告訴了王二麻子,王二麻子運氣背唄。”
“也是,可今晚的事小剛肯定會想到,他不會服氣的。”
“與人鬥其樂無窮,我隨時奉陪。”我象一個部隊的指揮官那樣對黑羊揮了揮手。
小剛本來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遇上我更是遇到了對手,加上黑羊這個讓他有點無可奈何的表妹,是我陣線上已過河的卒子,首當其衝,他更是防不勝防。
小剛和我們不是一班的,他比我們高一屆,已讀初二了,就在我們鄰班。一次他因遲到罰站,被我和黑羊逮到,我對黑羊眨了眨眼睛,於是我們在窗外異口同聲地叫喊“哎喲”,他白了我們一眼,卻無法吱聲,白淨的臉漲得通紅。
我們洋洋得意地走了。
那以後我們的日子也不怎麽好過了。那時我們在縣城讀書,是寄宿在學校的,每個月月末學校放假三天。有天放學後我和黑羊回家,遭了暗算,地上不知何時挖了個小坑,小坑上麵虛掩著小草和泥土,我們一走上去,立馬就摔了個豬啃泥。待我們好不容易站起來,又被彈弓彈了後腦勺,回頭,男生有好幾個,都指著我們,笑得直不起腰了。小剛更是洋洋得意地對著我們大聲吹口哨,很明顯,他是偉大的指揮官。
我們確實慘不忍睹,而且彼此感覺難堪,但有什麽辦法呢,好漢不吃眼前虧,隻能打落牙齒肚裏吞了。快到家時,兩米多寬的小溪上,唯一一根用來當橋的碗口粗的木被人拆了。眼看著天快黑了,我急得眼冒金星,“要不我們淌水吧。”
在我們挽褲管的時候,有人站在小溪裏,在黑羊的幫助下,把木橋搭上了,“他們故意的,要讓你們過不去,還是不要和他們鬥吧,你們不行的。”林杉慢條斯理地說。
“你和他們不是一丘之貉麽?”
“真是不知好歹,我幫了你們,你還罵我。”
“我才不要你幫。”我已挽起了褲管。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有著憐憫或者更多我讀不懂的東西,“隨你。”說完自顧自地走了。
“到底是鄰居。”黑羊感歎,“也是,我們村讀中學的有幾人,我們這一屆就我們三個。”那時我和黑羊都是同屆不同班,和林杉卻是同班同學。
我撅了撅嘴唇,不屑一顧地看了林杉的背影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第二天,我聽到小剛在教室外麵大叫“護花使者”,臉上帶著我們讀不懂的笑容,他從外麵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用力拍了拍林杉的肩膀,“不錯啊,他媽的,都英雄救美了,你毛都沒長齊就為自己找媳婦,也太早了吧。”
他的話剛說完臉上就啪地挨了重重一拳,林杉怒目圓睜,“我好久前就看不慣你了,今兒你還送上門來,就不能怪兄弟我了。你知道嗎,我最看不慣男生欺負女生,有本事和我玩,我奉陪到底。”
教室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怎麽樣,不錯吧。”黑羊不知什麽時候到我身邊來了。
“什麽不錯,是打小剛打得不錯吧。”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他可是你表哥嗬。”
黑羊撅起嘴唇,有點後悔的樣子,“也是,要不我們不和他作對了吧。”
我看著小剛狼狽的樣子也起了惻隱之心,於是點了點頭,可是我點頭有什麽用,他們早扭打成一團,直到上課鈴響了才恨恨地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