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憶與憶（下）
極北之地的臨冬，白晝時間非常短，就在我們吃過簡單的午飯之後沒多久，天色就開始暗了下來。
“這裏的白晝太短了，墨基俐現在還應該是太陽當空。”
“我們需要加快速度了，雖然可以露營，但是這個時節，冬眠之前的野獸非常多。”鰳拍了噶嵐迪的脖頸，這頭雪犬立刻領會了主人的意思，加速狂奔。
“差點咬到舌頭。”坐在這玩意兒上麵，可沒有馬背上那麽舒服。隨著雪犬身體的慣性，總有那麽一下在試圖把我往外甩。
“貓鼬、先生，請您坐穩，還有暫時不要說話。”這小子倒是輕車熟路，連個韁繩都不需要，隻是雙手扶著“馬鞍”，配合著雪犬身體的起伏。
“為什麽突然加速呐？”雪花繞過艾薩的周圍，繼續下落，顯現出她身邊的橢圓形保護罩。
“我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臨近的鎮子，路程有些遠，如果不加速，就要露宿了。”
“會很危險嘛？”
“是的，艾薩、小姐。”
我倒是不擔心什麽危險不危險的。即便沒有我在旁邊，估計也沒有野獸願意打他們倆的主意。。。多虧了鰳，這一路連個鬆鼠都沒看見，更別說什麽野獸之類的、早都躲的遠遠的了。
唯一的危險，就是野外的低溫和不適感。能睡在溫暖的屋子裏，誰還願意睡在大街上呢，更何況這種黑漆漆的野外。。。話說、這天也黑的太快了！可見度越來越低，除了眼前飄落的雪花，路邊的景象已經無法看見。即便艾薩召喚了幾個火精，也隻能映照出前路的不遠處。
“越來越黑了，還有多遠？鰳。”已經習慣了雪犬的慣性，我試著問道。
“大概，還需要小半天的時間。請您再堅持一下。”竟然被當成不安的孩子安撫了。。。還真是，自從那年從家裏逃出來，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話了。
“少爺，請您堅持住！我們很快就能逃出去了！”婓萊俐德姆渾身是傷，他手裏拿著一把已經卷刃的長劍，拉著我的手，往家裏的密道狂奔。
對於父親來說，貴族的尊嚴和義務遠勝於一切，所以他不會料想到，孩子的生日竟然變成了自己的忌日。就在所有人齊聚一堂，舉杯同飲的時候，一幫武裝的士兵衝進了宴會廳，不由分說的朝著父親和其他貴賓揮砍。恰巧趕回宴會門口的我，看到了父親與母親的結局。。。還沒來得及悲傷，就被婓萊俐德姆拉住胳膊逃離了現場。一路廝殺，讓我重新認識了這個每天被我戲耍的貼身仆從。直到最後把我送進密道，他才恢複了日常溫煦的笑臉：“請您一定要平安。”
那一天，主人和家眷全部遇難。一夜之間，帝國四大中流砥柱的德露蘇卡、帝德力圠兩大家族的當家全部死亡，普勒多斯奧家則徹底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而我，隱姓埋名，舍棄一切。那一段時間，滿腦子隻有複仇。那一段時間，讓我最害怕的，也是入夜。我總是把身體弄到精疲力盡，奢望能夠睡上一晚好覺。隻可惜，事與願違。那時候的我，沒有一天晚上不做噩夢——漫天的大火，哀嚎的人們，還有身首異處的父親和母親，這些畫麵一遍又一遍的在夢境中回放。
直到那一天，韋芙亞的當家自信滿滿的帶著幾名貼身侍衛追擊我。
“普勒多斯奧家的小少爺！今天就送你去家人身邊！”這句話讓我失去了理智。
“說吧。”我拔出屍體上的匕首，一隻腳踩在韋芙亞現任當家的胸口，用刀柄拍著他的臉頰。說實在的，以前就覺得這個老頭不順眼。
“把你的髒腳拿開、噗！”吐出嘴裏的斷牙，一副凶狠的樣子看著我。
“嘴還挺硬，姆嗯。。。那就讓我看看，你這頭老狗還有幾顆牙！”我砍掉了他的右手小指，慘叫聲不絕於耳。
“唔唔唔唔！！！”
“別把嘴唇咬破了，韋芙亞公爵。來！咬住這個！”我掰開他的嘴巴，把一根木棒塞進去。接著，砍斷他右手的無名指。
“這棍子跟你這條老狗還真配啊！還是不說是嗎？我看你能硬氣多久！”
當我砍掉他右手食指的時候，這條老狗已經神情渙散，一臉萎靡。看來，要換一些手段了。
“醒醒！”我把水壺裏的涼水潑到他臉上。
“知道這是什麽嗎？”看著我手裏的瓶子，韋芙亞公爵挺不住了。
“哦，看在勒薩特的份兒上！給我個痛快吧！”顯然他知道這裏麵究竟是什麽。
“這可不行。”說著，我擰開瓶子，讓裏麵惡心的蟲子爬進他的肌膚。蟲子順著他手臂上的血管鑽了進去。
“我並不信神，而且，你也不配。”我晃著空了的瓶子，繼續說道：“你還有一小會兒的時間，等它鑽到你的腦子裏，這身體可就不是你的嘍。而這期間。。。它還會慢慢撕裂你身體的所有血管，哦！那滋味你已經體會到了。”
“給我個痛快吧！求你了！”
“那可不行。。。如果你還是不說，在你之後，就是你那頭笨豬一樣的兒子了。哦，對！還有你那個剛剛滿月的小孫子。”
“夠了！我會回答你想知道的一切。”還真是硬骨頭，換做常人，應該已經昏死過去了。在這之後，我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想要了解的情況。
“那麽、你會信守承諾，不去傷害我的家人。”哦，這是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也是讓我最反胃的。
“你我都不是善良之人。”我把他從地上拖起來。
“還有一個問題，當時明知道靼紋艮參加了宴會，為什麽你還敢動手？”這個問題讓我非常疑惑。
“他隻說、”
“隻說什麽，快說，我沒那麽多耐心！”我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估計又斷了兩根肋骨。
“咳咳咳、他說，他不會幹涉人類之間的爭鬥。”
“好吧，我沒什麽要問你的了。”
“你答應過我！”沒等他說完、匕首劃破了他的喉嚨。
“跟盜賊談信譽，你還真是老糊塗了。”擦幹匕首上的血跡，我把已經斷氣的韋芙亞公爵扔在一旁。
在那之後，我並沒有去找韋芙亞家的麻煩，因為失去了一直以來的複仇欲。我失魂落魄了有一段時間。
毫無目的，四處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