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憶與憶（上）
貓鼬跑下樓梯，他拒絕了仆人的請求，硬是自己抱著頭盔跑向後院的練兵場。到達玄關的時候，大雨已經變得淅淅瀝瀝。
“父親在哪裏？”
“老爺在練兵場的帳篷那邊。”貓鼬詢問著看守的私兵，吃力的邁著步子。被雨水衝洗過的地麵非常泥濘，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衛兵所說的位置走去。以前沒覺得這段路如此漫長。當貓鼬終於走到營帳前的時候，他聽到了裏麵的爭執。
“其他兩家什麽動向？！你們偵查了這麽一大圈兒就隻有這些情報？”裏麵傳來父親的聲音。
“我們和韋芙亞家的戰鬥已經不可避免了！而到現在，你們這些探子還沒弄清楚其他兩家的動向？！滾出去！沒查清楚就別回來見我！”接著，兩個穿著鬥篷的人慌慌張張的衝出了帳篷，把偷聽的貓鼬撞倒在地。
“少爺？！您、您沒事吧？”顯然他們倆要比坐在雨水裏的孩子更加慌張。
“我不是讓你待在宅子裏的嗎？”父親從後麵推開兩名探子，看著眼前的小男孩。
“婓萊俐德姆到底在幹嘛！我不是吩咐過讓他跟在你旁邊寸步不離嗎？！”
“請不要責怪他，父親。”貓鼬甩開仆人伸過來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我隻是想把頭盔給您送過來。。。”父親搶過頭盔，頭也不回的走回議事廳。
“你！把他送回宅子。”一個年輕的衛兵走過來扶起貓鼬，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這個小少爺。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父親。。。”自從懂事起，就沒再見到父親對我笑過。真是的，都這個歲數了，怎麽還多愁善感起來了！
我們三人已經走出魚村半天的路程，路上的景色還是一成不變，除了積雪還是積雪，甚至連周圍的雪鬆樹都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枝頭。
這雪也太厚了！我幾乎是一腳一拔的前行。艾薩和鰳倒還好一些，一個浮在空中，另一個騎著那個叫什麽來的，噶嵐迪！叫這個名字的雪犬，真不知道這個生物是什麽做的，竟然在馱著那麽多重物還載著少年的情況下，能在厚厚的積雪上如履平川。。。看我幹嘛？我又不是食物。
“這頭雪犬正在想著，你很拖後腿呐。”艾薩悠閑的飄在半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解釋道：“所以，它在想要不要把你吃掉。”這是什麽狗屁邏輯？
“貓鼬先生，您、要不要上來？”
“敬謝不敏！”雖不是馴獸師，不過這些年來，跟野獸也沒少打交道。眼前這頭雪犬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要不是顧及鰳，估計早已經撲上來把我撕碎大快朵頤了！
“呐呐，別停下你的故事呐！”艾薩催促我，看來是把我當成吟遊詩人了。
“這之後，過了不久。。。”
就在父親與部下們商議完畢的一周後，迎來了我的生日宴，三大家族悉數到場，當然韋芙亞家也在。
他們家的孩子比我當時大三歲，總是趾高氣昂的擺出一副成年人的姿態對我指指點點，真是個討厭的胖小孩！這麽想來，當時兩家交惡也是必然的。
“哦！普勒多斯奧少爺！看到您這樣健康，真是太欣慰了！”
“不知道普勒多斯奧老爺有沒有為您訂下婚約？德露蘇卡家的小女兒已經長得亭亭玉立！”早在兩年前的生日宴會上，這些恭維的，獻媚的，巴結的話語就已經聽膩了。
所謂的生日宴，不過是這些貴族們聚在一起的幌子。這種交際圈，對於那時的我來說，太過複雜，也太過無聊。所以，我總是偷偷的跑出宴會廳，跑去花園裏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那是什麽呐？”
“就像是你的巢穴，我在小時候，在花園裏的樹幹上蓋了一個小巧的木屋，那裏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鰳在一旁安靜的整理行李，這一路，他的話不多，也不像艾薩那樣插嘴。他把物品變換了位置，在雪犬後腰的“馬鞍”上騰出一塊地方。我遲疑著究竟要不要坐上去，噶嵐迪回頭瞥了我一眼，用鼻子發出像是嘲笑的聲音。一個野獸都敢瞧不起我！我有些賭氣的跨坐上去。
“繼續說，繼續說呐！”看來兒童向的話題倒是激起了這丫頭的好奇心。解脫了雙腳的我，把後背靠在行李上，抬頭看著飄落的雪花。
那天，也是這種雪天呢。。。
“少爺，您快下來！小心！別摔到！”婓萊俐德姆緊張的站在樹下麵，那時候，我總是讓他緊張。看著他出糗的樣子，我躲在木屋裏竊笑。捉弄他已經成為我每天的必修課，而且樂此不疲。
“哦我們的小壽星，原來你躲在這裏。”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我第一感覺就是：完了，這回沒跑了。
“靼紋艮，你、您怎麽來了。”看著飄在樹旁的這個大叔，我出來投降。
“你母親托我幫忙找你，說是等一下要見見德露蘇卡家的千金。”也不等我同意，他就把我抱過來，緩緩落在地上。
“他們家的千金。。。應該稱作千斤更貼切。。。”雖然有點誇張，不過德露蘇卡家的獨生女，是真的太胖了！要是把她扔到豬圈裏，一時半會兒你都未必能找得到她！
“嗬嗬嗬。。。跟你相處太有意思了，你的想法真是，太，抱歉、太像你的母親了。”因為這家夥，我在那個年紀就認為窺視他人的內心，是龍族的特性呢。
“您是怎麽結識我母親的呢？”
“在她還是一位冒險家的時候，我們相遇過，算是。。。孽緣吧。”當時的我不明白，靼紋艮的眼神中，那股情感究竟是什麽。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落寞吧。”
“你騙人，咱們可是偉大的龍族！咱們連神都不怕呐！”
“可是你卻害怕寂寞，不是嗎？”艾薩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其實，靼紋艮當時的眼神裏，還有一些我不想承認的情感存在著。這也是，我讚同去冰龍塔的原因。
“這次到這兒，您會逗留多久呢？靼紋艮叔叔。”能夠與一頭龍成為朋友，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願望，父親當時應該是在利用母親邀請靼紋艮，用這種方式彰顯普勒多斯奧家族的威嚴吧。
“今晚就走，你這鬼靈精的小家夥！”他掐了一下我的鼻子。
“你也應該很清楚，人類對於力量的追求，已經蒙蔽了他們的眼睛。”他小酌了一口杯子裏的酒。
“真不知道。。。瓦裏婭蒂為什麽要選擇這種生活。。。”
“大人的想法，嗯、我也不懂。但是，假如這是母親想要的生活，那就應該沒錯吧。”真不錯！原來那個時候，我就會說客套話了！當時我想說的原話應該是：“關你屁事！”
“也許吧。。。”說完，靼紋艮不再理睬我，轉身走向宴會廳。途中，他把酒杯遞給婓萊俐德姆。
我依稀記得，那杯子上麵滿是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