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無名老頭
她斂眉冷笑,眸中卻無半絲笑意,“每當她在那些男人麵前提及,早晚要用性命來補償,他們的回答便隻有一個:我願意將自己一生都給你……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周幽王不昔烽火戲諸侯,博美一笑,縱使河山盡失,卻也不見得後悔,司徒霜究竟生得何等芳姿豔容,竟能一手控製武林中數百名高手為己所用,這等心機,隻怕猶在魔教聖主之上。”
車廂內的空氣本有些凝滯,卻因了她微微含顰的一抹狡黠,滿室陰霾盡被春風拂散,不由令人得精神一振。
“或許有例外,卻也不盡然。”她輕輕拉起我的手,抿嘴一笑,“如果你是男子,會對我那般執著嗎?”
見她一臉冰雪可愛的模樣,我忽而起了玩心,壞壞笑道:“我若是個男的呀,自然要沒日沒夜與你歡好,若不生他百十個娃,那我準得後悔死!”
她一愣,咬著唇瓣羞澀含笑,紅暈順著雪膩的鵝頸飛快滲入領中,抬眸嬌嬌瞪我一眼,“女人便是再能生,又如何能夠生出百十個小孩出來,我看呀,你是存心拿我取笑,看我怎麽收拾你!”語聲剛落,突然伸出兩隻手,拚命似得嗬起我癢來。
我嬉笑著在棉被上來回打滾,剛要討饒,一縷溫熱的吐息突然偏巧不巧噴落在頸側,心慌慌的一陣酥麻,腿心最私密的位置烘然一緊,針刺般的奇異美感瞬間飆到腦門,微分的雙腿竟下意識地夾緊分許,撲簌簌地擠出一注熱流來,心魂仿佛都快要被勾出天外,腰股不受控製地連拱幾下,登時軟成了一癱爛泥。
柯玥喘息著躺在我身側,似乎全然沒有發現我的異樣,伸手細細摩挲著我的臉頰,柔聲道:“那半個多月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腿心間仍殘留著一絲羞人的餘韻,我垂眸咬唇,耳朵燙得發滾,心髒一陣突突亂跳,仿佛隨時都會蹦出腔子,“是我亂說胡話在先,你莫計較便是了。”
她忍俊不禁,突然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雙臂輕輕環住我的腰線,附耳道:“羽兒動情的樣子,仍是同以前那般可愛呢。”
我微微一怔,才剛冷卻不久的雙頰又立時變得如同著火一般,匆匆扯了絲衾蒙在臉上,隻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打死再也不要出來。
便江北接東江,南瀉耒水,自古便素有“小漓江”的美稱,啟於湘江支脈,延勢流經此處,曲折的江堤寬闊無垠,自上遊九鼎山至湘江南岸以來,此地越見繁榮,白日裏舟楫銜天,終日不絕,每值朝陽未出,殘陽將燼時,隨目可見漁舟點點,星羅棋布,襯著滿江無際月波,比起洞庭湖自不遜色,極目遠眺,兩岸含秀吐綠,煙波嫋嫋,若非江風砭骨,吹得人徒生寒意,我倒真以為自己已然置身在畫中。
柯玥盈盈落坐在我身側,驀地伸來手掌,反握住我的臂彎,甜甜笑道:“快到禦筆山了。”
“便是跟觀音岩,韓愈攬勝處,石鼓山和金龜壽其名的那處地頭?”
她略顯意外的點點頭,一副難掩好奇的模樣,“你可是想起了什麽?”
我心中猶豫片刻,實不願再對她扯謊,可是近幾日難得見到柯玥開心的樣子,又不忍見她難過,隻好挑了最折衷的方法,據實相告:“某些地方我雖然從未涉足,可總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當日見到你時便心有所感,今日又是這般。”
她伸手接過韁繩,眼角眉梢盡是掩不住的驚喜,“失憶不似尋常病痛,若想恢複記憶,卻是半分著急不得,你能心有所感,便委實算得好兆頭,呐,快去睡會兒吧,不出半柱香時辰,必能抵達山腳下的景東浦,今晚咱們便在那過夜。”
我咬咬唇,正色道:“有件事,我一直想說。”
“無非是玄絲拂塵和主上這兩件事,對麽?”
“還有今日那件事。”
她默然驅車,片刻才擠出一抹笑容,“憑著易容術與五行護身法,想要隱匿蹤跡,絕非難事。”不等我說話,她又自斂眉續道:“眼下主上奉宮主嚴諭奔走武林,又窮於應付昔年仇家,實已捉襟見肘,你不必擔心她會再有什麽舉動。”
想到司徒霜同樣有害死菲羽的嫌疑,我便立時如坐針氈,“當日受襲之事太過蹊蹺,此外,我從醫絕提供的線索中得知,凶手的武功亦是源自冰魄琉璃功一脈,這件事牽連範圍不小,神宮中定有幾個主事之人脫不了幹係。”
柯玥不置可否,隻是靜靜甩動著手中的馬韁,“那人若發現你還活著,想必亦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島中情勢更為複雜混亂之際,她們便有機會再番生事,憂的是一步之錯,便極有可能會造成滿盤皆輸之局。”言及此處,冷峭的笑容倏然一凝,忽而變得無比凝重, “如今武林殺伐四起,你我站在這風頭浪尖上,一念不慎,必會引火上身,可若七寶一旦盡數落宮主手中,十大門派連同魔教,隻怕無人能夠幸免於難。”
我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心中倏然湧起無邊的寒意,“若非受製於九蓮融雪丸之患,這一切尚且還有轉圜的餘地,可眼下若去阻止這場江湖浩劫,宮主定會將咱們視為叛逆,司徒霜立場尚不明確,況且,她若便是當日偷襲我的歹人,此事之中,你我豈非腹背受敵?”
她搖搖頭,神色異常堅決,“主上親眼看著我們長大成人,她脾性雖有幾分叵測,但這等殺徒之舉,卻是如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
見我略有鬆動,柯玥終於將話直言挑明,“以宮主的行事作風,若無禦下之法,焉敢對她委以重任?要知宮主的計劃中,主上決計算得先鋒奇才,此番收集七寶的任務,定會動用那百餘名高手不惜一切來達成目的,但如此一來,自然會有變數陡增,宮主焉能不防?其次,主上受宮主驅策已有二十年之久,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以她的聰明才智,又怎會做出自斷羽翼的愚蠢行徑。”
我思忖良久,心中升起一絲希望,“照此說來,咱們若予以主上毫無保留的信任,此番行動便會順利許 多,甚至往後脫離神宮的計劃,也要完全依仗她來行事。”
“不錯!屆時少不得會有幾番惡戰,倘若最終避無可避,我不惜一死,自信必能護你周全。”
鼻間驀地泛起一絲酸澀,我拚命搖頭,不知是因為懼怕、感動抑或其他,以致聲音都開始顫抖,“我不許你再說這樣的傻話!”
柯玥摟過我的肩,清柔的嗓音似有無限感慨,“羽兒天性善良,倒像是個十足的孩子,我此刻說這些,也是防患於未然,怕你將來會受到委屈。”
“嗯!”我扭頭撲進她懷裏,堵著氣撒嬌:“隻要玥玥不跟我分開,就不怕壞人害我。”
“我嗎?”她輕撫過我被風拂亂的鬢發,苦笑道:“隻怕和你一樣分不出好人壞人。”話音剛落,突地輕“咦”一聲,“那人好奇怪。”
我不情願地從她懷裏鑽出來,剛扭頭,瞧見林蔭下冉冉現出一抹人影,乍一瞧竟是個幹癟矮小的糟老頭,黑黝黝的破爛袍角近乎風化,略沾油汙的臉被亂發掩去大半,顎下蓄著一寸多長的花白短髯,此刻瞧見有車馬靠近,突然揚聲笑道:“好俊俏的小夫妻,能載小老兒走上一程麽?”
柯玥眉心微蹙,輕執車韁,衝著馬股信手兩鞭,便隻一眨眼的工夫,篷車已從那老頭麵前呼嘯而過。
我扶著車轅回頭去看,目力所及,卻沒見到那老人,正覺得奇怪,忽聽頭頂鼓風獵獵,循聲抬頭,赫見有人魚躍般掠過頭頂,落在車前幾丈開外,身軀微微向左虛轉半圈,一派閑適地臥倒在地上。
“找死!”柯玥冷蔑一笑,持鞭猛抽馬股,健馬長嘶聲中,突然飛也似的衝老頭撒蹄奔去。
我一時拿不準此人目的,但事發突然不及細想,劈手奪來馬韁,奮力一拽,塵土紛飛中,兩匹健馬負痛苦嘶,速度越減越緩,終於在前蹄快要觸及那人衣角時,方才穩穩停住。
那老頭捋著顎下短髯,笑得得意洋洋,“便知道你們沒那麽狠的心,來來來,快扶我老人家上去。”
柯玥神色冰冷,星眸中神光湛然,卻叫人探不見絲毫情緒,“憑你這兩手輕功,加急趕路不比車馬更快一些,怎的非要執意來搭兩個後輩的車子?”
那老頭撣撣沾滿灰塵的袍袖,行止活像個潑皮無賴,“老朽整整三日未曾進食,方才又勉力追趕你倆,哪裏還有腳力來趕路。”
柯玥眸中倏凜,借著勾發過耳的瞬息,將一根細針悄然攜在指隙。我猶疑片刻,伸手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及時以眼神製止,“你自己有力氣起來,便快些上車,我們最多帶你去禦筆山,等到此間一過,若再多做夾纏,可莫怪本公子翻臉不認人。”